在洞悉了花如玉、陳小九的計劃後,多格、塔塔二人對望一眼,都讀到了彼此眼中的深深憂慮和恐懼。
多格、塔塔兩人俱都是心智彌堅、頭腦聰穎之輩,就算天塌下來,他們也能安然處之,但花如玉、陳小九的這個絕戶計,卻比天塌下來還令人震驚——假如陳小九由海陸出發,從闊江登陸,直.插蘇臺,那突厥所有的王公貴族,都將淪爲陳小九的俘虜,強橫的突厥,將有滅國之危。
這可不得了!
陳小九、花如玉,可是夠狠、夠陰險的。
“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塔塔激動的麪皮青筋暴露,雙拳氣惱的敲擊着桌子,大吼道:“事不宜遲,我立刻點兵,連夜攻城,必將松原城打下來,立刻分兵趕回蘇臺救援,蘇臺乃是重地,是立國之根基,決不能丟!”
“胡鬧!塔塔,你別激動,先坐下來!”
多格強把震驚若亂的塔塔給按下去,擦了一把額頭上不斷涌出的細密汗珠,掐緊了塔塔的肩膀,瞪大了眼睛,眸子中閃爍着不屈,一字一頓道:“別慌,咱們二人都不能慌,心裡越慌,越容易出差錯,越穩重,才能想出辦法來。”
“王爺就是王爺,境界果然我高深,塔塔佩服!”
塔塔被多格氣場和不屈的眼神鎮住,方纔從慌亂的思緒中收回神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塔塔失態,讓王爺笑話了。”
他知道,多格剛纔若不阻攔他,與他一樣連夜狂暴的殺向松原城,突厥士兵本就士氣低迷,夜行遠征,加上操之過急,主帥慌亂無法,還不得被花如玉揍得落花流水?那局面將更加糟糕。
多格蹙眉盯着地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陳小九,花如玉,果然是中原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樑,我多格縱橫一生,未曾遇到敵手,現在,終於可以讓戰爭進行的更爲激烈了,好!很好!”
平婦心情後的多格,變得尤其嗜血。
多格盯着地圖,腦中嗡嗡亂轉,冥想良久,才道:“擺在面前有兩條路,一是殺透了松原,立刻回援,二是對突厥不管不顧,攻下羅桐鎮守的佳吉城,一路殺過中原十二城,闖入京城,與陳小九形成彼此顧忌的局面,中原上邦,遠比突厥繁華,若能達成目的,咱們的處境相對於陳小九,將十分有利。”
塔塔悚然動容,也佩服多格的‘狠毒’。
真的要殺入京城,那就意味着多格置死地而後生,那些突厥王侯貴族覆滅,他也全然不顧,殺入京城,屠城、鎮壓,他將成爲真正的皇帝——他的霸權、夢想已經達到,還哪裡管那些部落族長的死活?
若沒有大魄力,誰能幹得出來?
多格拍着塔塔的肩膀,說道:“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不妨直言,塔塔,這是我們突厥的災難,也是我們突厥撅起的機會,京城此刻一定空虛,我們趁虛而入,將功蓋千秋,萬世流名。”
塔塔心中猶豫不決,看着地圖,說道:“可是,羅桐宛如泰山,橫亙在佳吉城,不好取之啊。”
多格哈哈大笑:“花如玉安排羅桐把守重兵,就是要阻攔我攻向大燕,羅桐雖然氣勢駭人,但這只是一個假象,是花如玉故意矇蔽我,讓我知難而退,不要冒險,不要投機,但我豈能上了她的當?”
塔塔道:“王爺何出此言?”
多格說道:“花如玉大軍最多剩餘二十萬人馬,而她的首要任務,便是阻攔我軍回援,那駐守在松原的士兵,定然是精銳,而且還是重兵把守,剩餘的士兵纔會分配給羅桐,在這個局面下,羅桐不是虛張聲勢,又是什麼?”
塔塔豁然開朗,取笑道:“原來羅桐是一隻紙老虎?”
多格決絕道:“他這隻紙老虎,還非要我來拆穿他,別人可沒那麼好的本事,怎麼樣?塔塔,按我的主意幹吧?咱們不理花如玉,就對羅桐動手,將其殲滅,如何?”
塔塔圍着軍帳轉了好久,才說道:“王爺,不若如此,王爺率領十五萬大軍全力攻打羅桐,我率領八萬突厥鐵騎攻打花如玉,進攻時限爲十日,哪一方率先破城,就從哪一方突圍,王爺也不要固執的冒險,咱們把選擇交給長生天,如何?”
多格明白塔塔的心思——他是想着但凡有一點機會,也想要回援突厥,但多格心中明白,這機會是不可完成,艱難到極點的事情,羅桐尚且難以對付,那花如玉更是帶刺的玫瑰,碰一碰,都會被刺得流血。
“好,塔塔軍師,就依照你的意思,兵分兩路,以十日爲限。”
多格用力的拍着塔塔的肩膀,說道:“今夜,咱們好好睡覺,明日,就是重整旗鼓,征戰之時。”
翌日,塔塔率領七萬大軍,襲擊松原,而多格在帶着十五萬精銳,浩浩蕩蕩的直撲向佳吉城。
一切都被羅桐給預料到了。
羅桐昨晚戰於城牆之上,望着多格的軍姿,審視多格用兵,就猜得出來,多格是一位極其霸道、有野心的人,而越是這種有野心的人,才越願意冒險,真因爲如此,攻陷佳吉城,掃清自己這個攔路虎,直取京城,當仁不讓的成爲多格的首要選擇。
羅桐、花無意、朱治山站在城牆上,望着遠處那暴退揚塵的突厥鐵騎飛速涌來,鼻尖幾乎聞到了嗜血的味道。
花無意麪色凝重,對羅桐、朱治山說道:“看來,這一場硬仗,必然驚天地、泣鬼神啊。”
羅桐舔了舔乾裂的嘴脣,決然道:“生平能遇此戰,雖死而無憾。”
朱治山哈哈大笑:“孰生孰死,還是未知呢!”
多格此戰就是奔着勝利而來的,兵臨城下,直指城牆,大吼道:“戈耶、卡羅,託佈雷,你們三路大軍輪番攻城,哪一路破城,我獎勵他一百名美女,十萬兩金子,美人,金銀就在眼前,能不能抓得到,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戈耶、卡羅、託佈雷俱都是萬夫長,與戰死的狼和、哈闊臺等人俱都是突厥有名的猛將,聽着多格厚重的獎勵,不由的咧嘴大笑,卡羅最先露出獰笑,“哈哈,誰也不許跟老子搶,老子先攻城!”
也不等着戈耶、託佈雷答應,帶着三萬鐵騎,浩浩蕩蕩的衝向城門。
一時間,箭聲鶴唳,馬聲長嘶,鼓聲、鑼聲、號聲振奮人心的響起,嘶吼聲、怒罵聲、哀嚎聲,在一陣陣的刀槍焦急聲中傳出來,撕心裂肺,而又悲壯豪邁。
經過一夜的休整,突厥鐵騎恢復了無敵的英勇之氣。
卡羅準備的十分充分,撞木、雲梯、火油罐,投石車,各種攻城裝備層出不窮,不惜死人,拼了命的攻城。
羅桐沉着應對,對弓箭運用極爲吝嗇,不敢多放,怕後繼無力,要麼砍斷雲梯,要麼就讓突厥士兵爬上來,進行肉搏。
城下,朱治山帶着人,用石頭將城門封死,加重城門的承受力,那城門背靠石頭,在撞木一次次的進攻中,石頭紋絲不動,而石頭散下來,朱治山立刻命人填不上,確保城門不能丟失。
花無意最爲淡定,居高臨下,看着多格運兵,及時出謀劃策,又命人點起烽火臺,向花如玉發送信號。
戰事極爲慘烈,一個時辰過去,雙方死傷足有萬人,城上、城下,全都是屍體,鮮血染紅了城牆,刺鼻的味道揚撒在空氣中,這一刻,生命便如同草芥,死得卑微,但卻又前仆後繼。
與羅桐相比,花如玉形勢顯得無比輕鬆,但望着城下由塔塔領軍的八萬鐵騎的瘋狂進攻,她的心情分外沉重。
這等陣仗,只需要馬武出面,便可以抵擋。
軍帳中,房齡看着地圖,對花如玉說道:“看來多格已經識破了咱們的計劃啊,此子真不尋常,頭腦靈活,比我預想的要快上很多,而且,我倒沒想到他會這麼狠毒,這麼果斷的做出了選擇。”
花如玉盯着地圖,臉色凝重,難露笑容。
按照她的設想,多格應該急於回援突厥,急於尋找自己作戰,而自己抓住他的求戰心裡,初期必可略佔優勢。
但現在,形勢果然朝着最擔驚受怕的形勢發展,多格這廝,居然真的捨得丟掉一切,鐵了心的攻下佳吉,直取京城。
而此戰的勝負在於,羅桐能守多長時間。
葉吟風急匆匆的走入大帳,說道:“花老將軍已經發出了訊號,多格重兵聚於佳吉城下,瘋狂進攻,不死不休!”
“果然如此!”花如玉倒吸了一口冷氣。
房齡說道:“花元帥不必過於擔心,花老將軍慧眼獨具,羅桐將軍勇猛無敵,據守佳吉城三日,並無任何問題,三日之後,發訊號,令花老將軍撤城,撤入嶺南城防禦,再臨城而守,我方則主動出擊,搶奪玉林,威脅塔塔,讓多格有後顧之憂,如此,局面陷入膠着,多格陣腳自亂。”
葉吟風崇拜的看着房齡,說道:“往昔,我心高氣傲,以爲我年少多智,縱覽天下,只服小九一人,而如今,聞聽房先生之計,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房齡哈哈大笑:“我不過是頭老狐狸,葉軍師可是有潛力的好獵手。”
花如玉想了許久,拍着桌子,道:“好!就依照房先生之計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