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人在官場,其實也是這樣,官場就是一個江湖,甚至可以說,這個社會,也是一個江湖,人,總歸都是身不由己的。
官場之中,一個人潔身自好容易,要一羣人都潔身自好,那卻很難,基本不太可能。
趙飛鴻本人倒沒有劣跡,他唯一的缺點就是過於攬權,身爲黨羣書記,將人事大權牢牢握在手中,濱海的本土派,甚至就連縣長鬍漢宗,全都是趙飛鴻提拔上來的。
過於攬權,有時候未免就欠缺原則,濱海本土派如今早已經失卻本來面目,不但很少爲當地的百姓考慮,反而出現尾大不掉的勢頭。
陸乘風就對趙飛鴻很不以爲然:“他雖然沒有直接幹壞事,卻更加惡劣,不知道提拔、包庇了多少貪官!”
“就像這次,樑寶華砸了他兒子的店,趙飛鴻在縣裡卻還要維護樑慶志,給鄭局施加壓力,”陸乘風成爲陶毅的秘書以後,已經成爲陶毅、鄭棟國一系的鐵桿,自然要站在鄭棟國的立場考慮問題。
陸生元固然對胡漢宗、趙飛鴻沒有好感,但他對陶毅等人,也並不是完全信任:“趙飛鴻不是好東西,陶毅他們就是了?也不過是爭權奪利,想撈點政績往上爬。”
“哎,我說爸啊,你咋跟憤青似的?照你這麼說,當官的可就沒有好人了?全國幾千萬公務員,都是蛀蟲啊?”陸乘風回了一嘴,父子倆飯桌上就爭執起來。
“官員要政績又怎麼了?只要政績是對老百姓有好處的,你敢說那個政績不好?總要比那些尸位素餐的蛀蟲們要好吧?更別說那些佔着位置,屁事不幹,就想着撈錢的貪官……”
“你還真別說,當官的還真沒有幾個好東西!”陸生元沒好氣地說道:“當官的那些政績,就對老百姓有好處嗎?我看每個新官上來,要做的無非就是修修路,將城西進城的大轉盤改個風格,縣城人民路上的護欄、路燈換了幾茬?整天就是瞎折騰,勞民傷財!”
陸生元性子確實比較倔,對官場的那些東西,也確實看不慣,否則,當年也不會連續做了十幾年縣二中的教導主任,卻一點進步都沒有。
“來,喝酒!”看到兩人爭執得越來越激烈,李大元端起酒杯,趕緊勸酒。
李天縱也笑着勸解,至少到目前爲止,他覺得鄭棟國這個人還不錯,值得交往,至於他在官場上有沒有做什麼壞事,倒是並不太清楚。
至於陸生元和陸乘風之間的爭執,李天縱覺得都有道理,沒有誰對誰錯,只是雙方看問題的側重點不一樣,自然也就不可能說服對方。
趙飛鴻出面維護樑慶志,也並沒有出乎李天縱的意料,雙方既然存在統一的政治立場,不可能因爲這點小事,就放棄樑慶志這樣一個重要人物。
樑寶華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陶毅和鄭棟國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在當地實權派胡漢宗、趙飛鴻、樑慶志等人的聯手之下,想要嚴辦的可能性也不大。
最多,也就是個治安處罰,過不了今天,就能出來。
而以樑慶志在警察系統的影響力,樑寶華在裡面也不會吃什麼苦。
對於這一點,李天縱心中非常不滿,因爲權力鬥爭,就要置國法正義於不顧,讓違法分子逍遙法外,助長他們的氣焰,讓老百姓的生命財產無法得到保障,簡直都是混蛋。
所以他對趙飛鴻的觀感,絕對算不上有什麼好的地方。
李天縱已經做出決定,絕不會放過樑寶華這個混蛋。
鄭棟國那邊指望不上,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找個機會,暗中下手,將這廝揍一頓,給他一個慘痛的教訓。這種做法好是好,卻讓李天縱感到憋屈,本來他纔是有理的一方,現在卻好像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
如果不這樣的話,想要公然教訓樑寶華,就必須將樑慶志扳倒——如果能夠扳倒樑慶志,李天縱也絕不介意爲民除害。
想要扳倒樑慶志,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否則,以鄭棟國的性格,也不會一直隱忍。
有了這個想法,李天縱就有意識地多問了問樑慶志的情況。
在濱海,樑慶志的大名,甚至要比趙飛鴻更爲響亮,這個縣局常務副局長的風頭,確實很足。但有關於他的事蹟,卻都並不是什麼好事。
樑慶志最出名的地方,也是隨着這兩年濱海城市建設步伐的加快,拆舊城、建新城,在層出不窮的強拆當中,大出風頭,曾經親自帶着防暴隊、協警,驅趕過數百羣衆,甚至還因此打死過人,卻還能穩坐縣局副局長的位置,其後臺之強硬,可見一斑。
李天縱猜想,樑慶志的後臺,絕不僅僅是趙飛鴻,憑趙飛鴻本人的能量,還不足以維護樑慶志到這個程度。
民間有關樑慶志的傳聞有很多,其人罪大惡極、惡名昭彰,但想要抓住把柄,也不容易,就算抓住了把柄,也要上面有人問才行。
不過,就算這隻狐狸再狡猾,李天縱也要扳倒他。
李天縱並不是正義感氾濫,樑慶志行兇作惡,不惹到他頭上還好,既然惹到他,那他還是要維護一下正義的。
潛意識裡,李天縱總覺得自己能夠擁有這麼好的運氣和能力,就應該多做一點事情。
眼下,他還有另外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
這次賭場戰勝鬼手以後,贏來的錢,加上轉讓天人互動的收益,李天縱手上擁有的資金已經超過一億一千多萬,其中的零頭一千多萬,他打算轉爲個人資金,用來零花,還有一個億,準備用作創業基金。
一個億,相對很多動則幾個億、幾十億、上百億的大工程和投資來說,確實不算什麼,李天縱這些天瀏覽黃海市和濱海縣當地的新聞,發現市裡、縣裡招商的新聞,動則也是幾十億、上百億,似乎少了這個數,就沒有新聞價值似的。
不過,他從陸乘風那裡知道的消息,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別說上億,只要是上千萬的投資,對濱海來說,都是比較大的項目,對政府來說,都是一筆不小的政績。
新聞裡的那些數據,都是經過粉飾、誇大的。
當然,幾百萬,特別是小几百萬的投資,在政府看來,確實不是什麼大項目了,就算是濱海現在的房價,一套房也有幾十萬,一個小區的投資、產值,輕輕鬆鬆就是幾千萬、幾個億。
這也就是爲什麼地方官們特別喜歡房地產的原因,不管是投資也好,產值也罷,都很容易做上去。
相對來說,實業投資,就沒有這種規模和速度了。
李天縱曾經流露出以後還要用手頭資金創業的想法,陸乘風就遊說他在家鄉投資,從投資環境來說,濱海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李天縱想要投資的生物芯片和製藥產業,都是技術密集型產業,以濱海的基礎,根本無法提供所需要尖端人才。最好的選擇,還是在申城。
而且以他對濱海官場的瞭解,這裡的投資環境,顯然並不好。
當然,濱海相對申城來說,也會有一些優勢,譬如低端勞動力的成本,土地價格等等,特別是後者,申城的土地資源非常緊張,如果是一些需要大片土地的項目,作爲新公司,很難獲得,而在濱海,相對來說就很容易了。
陸乘風在招商局就從事招商工作,對這一塊的政策,他非常清楚。
“就算你沒有實業,這時候圈一塊地,也可以坐等升值,”陸乘風最近也琢磨出縣裡招商工作中的貓膩,力勸李天縱在濱海投資,肯定不會虧。
李天縱心裡未嘗沒有在家鄉發展一些產業的想法,所謂衣錦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這也是人之常情,更是華夏人非常崇尚的一種理念。
反覆思量以後,李天縱發現濱海也不是真的沒有一點價值,別的不說,生物芯片、製藥產業,兩者都可能要和生物相關,濱海的沿河鎮,就標榜中國“藥材之鄉”,全鎮以種植藥材爲特色產業,倒是發展得不錯。
這幾年,濱海縣和沿河鎮一直都在探索藥材種植規模化、以及藥材的深加工等產業的發展,李天縱覺得,這倒是可以投資的方向。
過年這幾天,李天縱都比較忙碌,一方面,他要跟李大元、李天成一起過節,讓他們特別是父親感受一下生活的幸福,事實上,這一次過年,也是李天縱記憶當中,李大元臉上笑容最多的一年,這讓他感到非常滿足。
此外,他也去沿河鎮看了看,看了看當地的藥材種植基地,還有藥材深加工產業。
應該說,當地的產業基礎和政策環境都還不錯,當然,不可避免也存在一些問題,譬如藥材種植的品種還比較單一,比較分散,藥材深加工也還沒有能夠形成氣候。
不過,這些對李天縱來說,都不是問題,如果他願意強勢進入,倒可以在短時間裡,成爲當地的龍頭企業。
此外,很大一部分時間,他都在暗中盯着樑慶志父子倆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