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劉振的目光，霍祛病聳了聳肩，露出一個無能爲力的表情。
“我可以帶你進去，但必須要徵得樊老師同意才行。”
樊主任沉默用餐，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向來在餐桌上保持沉默的李阿姨這個時候卻忽然開口了：“小振這孩子淳樸老實，而且有股子堅韌的意志，你就讓他試試唄，提前接觸一些西醫臨牀手術實踐，也不錯的。”
保姆李阿姨跟着樊主任很多年了，雖然平日不怎麼發話，但還是擁有一定話語權的。
她此言一出，樊主任偏過頭想了想，還是有了鬆口的跡象：“小振你沒有暈血恐血之類的症狀吧？”
即便準備答應，樊主任也要確保自己的學生不再重演前些年的悲劇。
劉振笑了笑：“當然沒有，如果有的話，結業測試那一關都過不去。”
聽了這話，樊主任心中大定。
他當年那個被恐血癥害了許多年的學生，就是仗着自己的聰明伶俐，完美地避過了所有的動物實驗手術，後來直接面對臨牀病人，才突然發現自己有這樣心裡疾病的。
“那就沒問題了，小霍啊，下午的手術就讓小振跟着你觀摩學習吧，多照顧他一下。”
霍祛病認真點頭：“好的，正好我們手術室沒有其他實習醫生，只有小振一個人的話，我能顧及到。”
簡單地達成共識之後，衆人沉默用餐，各自迴歸了工作崗位。
劉振自然是蹲在樊主任辦公室裡，閒暇之餘，默默背誦脈學醫典了。
看到他抱着一本書埋頭苦記，魯中泰眼裡浮現一抹不屑之色。
“記憶力好又怎麼樣，努力勤奮就能取代背·景的話，我的地位早就被霍祛病給替代了。”
“然而事實是，我現在還是樊主任的得意門生。”
說到得意門生，魯中泰恍然大悟。
恐怕現在在外人眼裡，劉振和他一樣，都是樊主任的親傳弟子吧？
“入室弟子這種身份，只能有一個人擁有！人一多，樊主任傳承下來的隱形人脈資源和名氣就會被分薄！”
“不行！必須要找個法子讓這傢伙滾蛋！我光是提升自我，最多讓樊主任高看一眼，並不能徹底讓他放棄劉振。”
魯中泰拿起一本病例，做出一副在閱讀病人症狀和對應處方的模樣，心中卻閃爍着惡毒的計謀。
“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劉振對於魯中泰的小心思洞若觀火，但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不打算在魯中泰身上耗費太多力氣。
“短脈，體狀詩：兩頭縮縮名爲短，澀短遲遲細且難。相類：短澀而浮秋喜見，三春爲賊有邪幹。”
“主病詩：短脈惟於尺寸尋，短而滑數酒傷神，浮爲血澀沉爲痞，寸主頭痛尺腹痛。”
再次徹底掌握一種病症之後，劉振腦海之中叮咚一聲脆響。
“恭喜宿主，您的鍼灸、四診經驗值加一。”
劉振嘆了口氣。
鍼灸和四診博大精深，書本上的知識最多能夠給他帶來百分之三十左右的經驗，剩下百分之七十，都需要臨牀實踐來填補空缺。
“別人從一級到二級，要耗費十數年乃至二十多年的水磨工夫，這還是勤奮好學的中醫，那些混吃等死靠老底子過日子的，一輩子都沒辦法突破到二級。”
劉振猛地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心態有些不對，太急於求成了一些：“按照我目前的進度來看，要不了兩個月時間，中醫模塊就能夠全面突破到二級水準了。”
“那已經是主任醫師的水準了啊！”
這樣一想，劉振又忽然覺得自己充滿了動力。
反正樊主任已經同意漸漸讓他和魯中泰開始接觸門診病人了，經驗還會短缺嗎？
至於搶奪經驗的魯中泰……
呵呵，中醫這個領域考驗記憶、天資、勤奮努力，三者缺一不可，劉振可不相信魯中泰的造詣能高到哪裡去，他覺得只要自己表現的比對方強許多，就一定能夠分到“更多的經驗值”。
這時候，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小護士進入到主任辦公室裡，對着劉振招了招手。
“劉醫生，霍醫生讓我來叫你，準備動手術了。”
因爲魯中泰弟子和霍祛病小師弟的雙重身份，劉振雖然只是個實習醫生，但很多醫務工作者對他都挺尊重的，不像對待其他實習人員一樣呼來喝去。
“好的。”
劉振微笑點頭，站起身來跟樊主任道別，然後尾隨着小護士一同前往手術間。
抵達手術室之後，劉振發現已經有五名醫務工作者在等候了。
除了主刀醫生霍祛病之外，還有一名麻醉醫生，一名負責記錄病歷，剩下兩人負責輔助。
劉振本人，則負責打醬油，全程關注，並不需要做其他任何事情。
但他遵循了醫療守則，淨手，戴無菌手套。
穿好墨綠色的橡膠手術服之後，劉振這才走到霍祛病身邊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呵呵……這小傢伙挺認真的啊。”
劉振循聲望去，發現說話的人是麻醉醫生。
此人只佩戴了口罩和手套，並沒有穿上規定的手術服裝。
感受到劉振疑惑的目光之後，麻醉醫生笑了起來：“我當初才進醫院的時候，跟你一樣，一個闌尾手術都緊張的不行，後來見慣了大風大雨，也就習慣了，淡定一點，輕鬆一點，沒必要這樣時刻緊繃着神經的。”
劉振搖了搖頭，拒絕了此人“好心的傳授”。
社會上總有些人，覺得自己經驗更加豐富，年紀更大一些，就喜歡向晚輩傳授他們的“人生哲學”，實際上就是覺得晚輩身上的奮發衝勁兒過於刺眼，想要將晚輩同化和自己一樣罷了。
醫生這個行業，從入行到退休，一直保持小心謹慎都不爲過。
因爲一點點的不慎，就可能帶走一條鮮活的人命，劉振可不想成爲罪惡的幫兇。
他會小心翼翼地對待每一個病人、傷者，就像劉老爹傳授給他的人生格言一樣。
病人是一名女性，她躺在手術檯上，情緒很緊張。
“醫生，你們可以專心一點嗎？這樣聊天說話，不會出問題吧。”
霍醫生不苟言笑地給患者普及常識：“你這個胃部手術還算好的，僅僅是十二指腸潰瘍，要的時間不算太長，很多大手術都需要站數個小時，醫生也很緊張的，如果不一直說話分散一些疲憊，站着睡着都有可能。”
“別擔心，我們做其他手術的時候，也是同樣的。”
病人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不再抗議。
首先，是麻醉醫生的表演。
劉振好奇地看着他配置藥水。
“胃部手術，可以輸注丙泊酚複合舒芬太尼麻醉，也可以硬膜外麻醉，或者七氟醚吸入麻醉都可以，他這是要……”
仔細觀察了幾秒鐘，劉振看懂了麻醉醫生的配置。
“丙泊酚全身麻醉，太偷懶了吧？這玩意兒容易引發不良反應啊……”
不過專業的事情專業人做，即便是主刀醫生霍祛病也沒有發話，劉振更加沒有插嘴的立場了。
他沉默地在旁邊關注着。
麻醉醫生調配好了藥劑，比了一個OK的手勢，表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霍祛病沒有他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呆板嚴肅，見劉振在一旁閒的沒事幹，給他分派了一個不起眼的工作，讓他更有參與感：“小振，幫忙檢查一下病人的生理狀態。”
劉振笑着看了霍祛病一眼，表示他的好意自己確實接收到了。
“患者監測血壓122／75mmHg，心率83／min，脈搏氧飽和度（SpO2）98％。”
劉振如同一臺精準的器械一樣，聲音不帶有半點波動地將患者情況敘述出來：“身體狀況良好，可以開始麻醉。”
霍祛病做了幾個手勢發號指令，旁邊的助手連忙給患者按上內窺鏡面罩，另一邊開啓氧氣瓶供給吸氧。
麻醉醫生吊兒郎當地走到病人身邊，將注射器緩緩插入患者的手臂靜脈，注射速度很慢。
大約2～3mg／s，因爲公共需要注射丙泊酚120mg，所以整整耗費了一兩分鐘纔算徹底麻醉完畢。
劉振目不轉睛地盯着病人，時刻保持觀察病人的體徵，一有任何不良反應，他就會做出最恰當的應對措施。
麻醉醫生看着劉振，一邊推麻醉藥，一邊哈哈大笑：“小夥子，我看你比我還緊張啊？沒必要的！我幹麻醉這麼多年，很少出狀況，把心放在肚子裡去吧。”
給藥後20秒，患者雙目微微閉合，已經徹底進入了麻痹狀態。
麻醉醫生隨手將注射器丟到廢棄醫療器械框裡，對劉振笑道：“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只需要在旁邊玩手機，等着你們搞定手術就OK了，怎麼樣，是不是覺得自己當年選錯了專業？沒有選麻醉專業很後悔？哈哈哈……不逗你了，好好看，好好學！”
語畢，麻醉醫生直接扯下無菌手套，蹲在一邊玩他的大屏幕手機去了。
劉振看的目瞪口呆：“我的天吶！難道這就是醫院裡的老油條？太不把病人的生命當一回事兒了吧？丙泊酚這種東西雖然過敏反應很少，但也不是沒有，要真的遇到一個，我看你怎麼處理！”
即便是這樣憤憤地想着，劉振依然將注意力集中在病人身上。
麻醉醫生不作爲，自己就要扛過他的責任，不能玩忽職守。
全身麻醉和之前劉振在清溪醫院時候遇到的牙科上頜牙阻滯麻醉完全不同，一旦出了過敏症狀，就是醫療事故，不容易遮掩下來，很容易誘發醫患矛盾。
這還算好的，要是病人出了問題，麻醉過量，直接把人給弄地一睡不醒……
呵呵，一條生命白白流失，這麻醉醫生也不用做了，沒有任何醫院敢用他了。
對於那個不把自己職責當一回事的麻醉醫生，劉振不屑一顧。
霍祛病仍然在淡定地指揮着助手將胃鏡送入患者食道之中。
這是高科技微創手術，並不像以前一樣，切割闌尾都要給病人肚子上開一個大大的口子。
現代人講究美觀和生活質量，什麼手術都要求微創。
“有點意思，不知道直接觀摩病人內部臟器，能不能給我的中醫模塊增加經驗呢？”
劉振非常期待即將來臨的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