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被帶去派出所做筆錄,三個打人者不免有些慌張,似乎意識到會發生點什麼。
特別是夜排檔的男老闆,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着腦袋,早已沒有了剛纔那般意氣風發的得意勁。
圓臉警察轉而問向欒明道:“你們兩個是他的朋友嗎?”
欒明點點頭說:“我們是同事,在海洲大飯店上班。”
欒明故意說出海洲大飯店,藉此想引起警察的重視,會對這件案子增加責任心。
就算不增加責任心,最起碼也不會偏袒任何一方。
欒明很清楚,海洲大飯店作爲檸海市的首個五星級飯店,當年可是受到了市**的高度關注。
而作爲海洲大飯店的員工,也在開業慶典的當天,得到了市長的親切問候。
“你們是海洲大飯店的員工?”圓臉警察果然有些吃驚地打量着欒明等人,煞有介事地問道:“你們三個人都是一起的嗎?”
“我不是。”阿福從容地應道:“我是花園大酒店的安保,和他是朋友關係。”
說着指了指欒明和周強。
似有所悟地點點頭,圓臉警察再次問向周強道:“你的傷不要緊吧?”
欒明聞言暗暗得意:聽說是海洲大飯店的員工,明顯要關心的多了。
本以爲這次周強會要求去醫院檢查,不料他苦笑着搖搖頭,訕訕地應道:“沒什麼大問題,沒事。”
明明嘴巴都被打腫了,還在這硬撐?
欒明在心裡暗暗爲周強着急,就聽圓臉警察宣佈道:“既然這樣,你們全部一起回所裡做個筆錄。”
然後示意偏瘦警察收好筆記本,帶着打人的幾個走在前面。
見偏瘦警察帶走了那幾個打人者,圓臉警察對欒明三人努努嘴,示意他們也跟着上車。
阿福不以爲意地淡笑着搖搖頭說:“我不去,我得趕回飯店值班。”
作爲事件的目睹着,阿福有權利不去。
說完看了看時間,意味深長地對欒明補充道:“你們自己當心點。”
欒明點點頭,不忘了補上一句:“福哥,記得多關照關照我表哥,你也知道他的情況。”
“這個你放心,你表哥的事必須要關照。”阿福給出一個肯定的微笑,轉身便走。
圓臉警察有些詫異地望着阿福的背影,卻也不敢叫住他,只能在心裡暗罵:尼麻痹的屌什麼屌,不就在一個三星級酒店做個破保安嗎,有什麼好神氣!
欒明注意到圓臉警察有些不悅,當即接過話茬道:“走吧,我陪他一起回去做筆錄。”
圓臉警察聞言點點頭,將慍怒的目光從阿福的背影撤了回來。
暗罵歸暗罵,眼前這起治安事件還得處理。
周強突然像記起什麼,衝着阿福的背影大叫了一句:“福哥,謝謝你,謝謝你剛纔說的那些話。”
阿福頭也不回的應了一句:“沒事,你們自己當心點。”
“走吧,趕緊回去做筆錄,時間不早了。”圓臉警察催促着,將欒明和周強帶上了警車。
眼看鬧劇就此收場,圍觀人羣並沒有如願以償地看到結果,只能意猶未盡地各自散去。
小區道路邊一共停了兩輛警車,偏瘦警察帶着那些打人者上了一輛,欒明三人則上的另外一輛。
兩輛警車相距不到兩米,一前一後地停靠在大道邊,正好對着那對小夫妻的小型夜排檔。
等欒明兩人上了車,圓臉警察才坐進副駕駛,對司機吩咐道:“開車,回所裡。”
車子啓動的那一刻,欒明猛然記起,之前和阿福一起吃的夜宵還沒有來得及結賬。
只能等做完筆錄再回去結賬。
透過車窗望出去,只見在夜排檔的後面,樓房陽臺下,赫然站着那對擺夜排檔的小夫妻。
他們倆沒有像其他圍觀者一樣湊到警車前來看熱鬧,相反卻躲得遠遠的,像是有所顧忌在觀望。
欒明猛然記起,剛纔參加圍毆的三個男人當中,就有這個男老闆。
可此刻他正站在夜排檔的後邊,並沒有跟着上車。
這男老闆是什麼時候溜回到夜排檔的,欒明並不清楚。
但欒明知道,警察剛纔很明確地說,要求參與打人的全部回去協助做筆錄,這個男老闆卻沒有上車。
爲什麼?
只能說明這男老闆心裡發虛,怕錯打了人承擔責任。
周強也發現了這一異常情況,當即低聲急道:“瑪德,那個夜宵老闆怎麼沒有上車?”
欒明點點頭接了一句:“嗯,我看他是害怕承擔責任,不敢跟着上車來。”
坐在前排副駕駛的圓臉警察回頭問道:“你們剛纔在說什麼?”
欒明正打算把夜排檔老闆溜回去的情況說出來,卻感覺到臂彎被搖晃得厲害。
低頭一看,是周強在使勁搖他的手臂,示意他不要說出來。
迎着欒明疑惑的目光,周強淡笑着搖搖頭,回了圓臉警察一句:“沒什麼。”
正說着,警車緩緩啓動了。
二十分鐘之後,連同欒明在內,一共四個人被帶進了圓臉警察的辦公室。
作爲此次事件的唯一受害人,圓臉警察首先對周強進行筆錄,其他人則坐在旁邊的長凳上等候。
這是一間很寬敞的辦公室,雪亮的日光燈將整間辦公室映照得如同白晝,每個人的表情都一目瞭然。
欒明和周強坐在長凳的邊上,另外兩個參與了毆打的男子則坐在長凳的中部。
只見他們兩個不斷擦拭着額頭冒充的冷汗,從最初的憤慨中逐漸清醒,似乎已經意識到剛纔的行爲有些過激,否則也不會被帶到這間辦公室來。
不過,此時後悔已經晚了!
看着兩個剛纔還是趾高氣揚,此刻卻垂頭喪氣的傢伙,欒明心裡真解氣。
同時也有些不解,爲什麼周強不讓他說出;還有夜排檔的那個男老闆也參與了毆打。
要知道,那個男老闆可是叫囂得最爲厲害的,這周強卻不揭發,到底是什麼原因。
欒明暗暗拿定主意,等做完筆錄得好生問問周強。
“說說看,你爲什麼會在小區裡出現,被他們認爲是偷內衣的賊?”圓臉警察不緊不慢地提出了質疑。
而這也是困擾着欒明的問題。
剛纔在問周強的時候,他避而不談,這下面對圓臉警察,他必須的給出回答。
於是欒明將注意力集中在周強和圓臉警察那邊,暫時忽略了夜排檔男老闆那檔事。
周強做了一個深呼吸,似乎在調整自己的情緒。
身處圓臉警察的辦公室,周強膽子也大了很多,沒有再像之前在小院的時候那樣畏畏縮縮。
見周強清了清嗓子,欒明知道他該要講事件經過了,當即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聆聽。
瞄了眼在場的每一個人之後,周強斷斷續續的講述了事發經過。
他說和欒明分開以後,爲了趕時間,便想從出事的這個小區抄近路回租屋。
由於是第一次穿過這個小區,他在轉了兩圈之後,居然迷了路。
正好這個時候,某棟樓的底層有人高喊了一聲,把他嚇了一跳,便條件反射地撒腿就跑,結果被堵在那個小院當中,被當成了偷內衣的毛賊。
周強的解釋多少有些牽強,但也合乎邏輯。
當人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而且是在夜裡,在聽到斷喝的時候,第一反應當然是逃跑,這完全出於人的本能反應。
圓臉警察聽得頻頻點頭,對這個解釋還比較滿意。
但欒明卻大失所望。
還以爲周強會說出什麼驚天的大秘密,鬧了半天還是因爲想抄近路被誤會。
這和之前的解釋沒有什麼兩樣。
失望之餘,欒明不禁發出一聲低嘆,繼續保持沉默。
打人的兩個男子卻沉不住氣了,其中一人接道:“哪有這樣迷路的,偷偷摸摸到人家樓低下,聽到呼喊就跑,明明就是做賊心虛。”
欒明聽出來了,持異議的這個聲音,正是之前在小道上發出斷喝的那個男人。
就是他一路追趕,最終把慌不擇路的周強逼進了小院當中,遭到的毒打。
兩名警察似乎也意識到這件事情有點玄乎,不由得相視一笑。
“先不要插嘴,還沒有輪到你們說話。”圓臉警察提醒了一句,轉而繼續問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似乎不小心踩到了**,周強的臉色有些難看。
就聽圓臉警察緊追了一句:“說說看,你爲什麼要躲在人家樓底下?”
就算如周強所說,他是因爲迷路,也不應該是躲在人家的樓腳,而是應該找人問路纔對。
再次提到這個問題,欒明的神經亦爲之繃緊。
這一次,周強又會給出什麼樣的解釋?
只見周強再次做了一個深呼吸,強做鎮定地應道:“真的要說嗎?”
“這個問題必須要回答。”圓臉警察收起放鬆的表情,非常嚴厲地接道:“這關係到我們對這個事件的定性。”
不知爲什麼,周強突然對欒明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正好和欒明的眼神碰個正着。
似乎從欒明滿懷期待的眼神中找打了力量,周強咬咬牙,像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般,從容地吐出幾個字:“因爲我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