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張許瑤，馬競淡淡發問：“你是這麼認爲的？”
雖然是疑問句，語氣和神情卻充滿堅定，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服不屑不認同。
見她神色同樣不服，他笑着說道：“的確，政策保護確實起到過幫助。不過這東西到處都有對外不對內，其實沒你想的那麼厲害。互聯網行業競爭這麼激烈，能夠殺出重圍的，肯定都有着實打實的本事，並不懼怕國際巨頭。”
“嘁！”張許瑤抽抽鼻子，“這算是商業互吹麼？”
馬競被她這話噎到扭頭看了眼窗外最後一抹紅霞，接着轉頭看向東天漸漸升起的滿月。
雖然專家說今年是“十五的月亮十七圓”，但大家還是更加期待十五晚上的月亮。而老天今年也沒鬧什麼幺蛾子，天空晴朗只有少量雲彩，正好構成一幅彩雲追月的古典畫卷。
他不說話了，張許瑤卻還有很多話想說。扭頭看向湯佳怡，卻是問起了某通混改的話題。
今年8月，某通醞釀了一年時間的混改傳言終於得到正式，正式公佈混改方案。有意思的是，他們聲稱要擁抱變化、積極轉型互聯網典型運營商，爲此大舉引進了網絡企業作爲新股東，AT兩家各自帶着獅子入局，就連近年有些掉隊的度娘也摻了一腳，唯獨蜜蜂沒有參與。
如此反常，自然引人好奇。然而面對媒體和網友的疑問，馬競和蜜蜂管理層卻始終閉口不言。張許瑤之前也跟風問過，得到的同樣是一句無可奉告。現在再次想起，她就想着從湯佳怡這邊找找突破口，畢竟時間都過了兩個月，一些東西應該可以說了。
湯佳怡扭頭看看馬競，笑着說道：“不是我們不想參與，而是人家看不上我們。”
“怎麼會？”張許瑤臉上寫滿了不信，“ATM三家，另外兩家都進了，還有一堆弱很多的東西也進了，他們憑什麼看不上？”
聽見這話，湯佳怡直接擺手把問題推了回去，“既然你看過他們的新股東名單，就該知道答案纔對。”
“嗯？”張許瑤歪了歪頭，雙手抓住對方手臂，用力搖晃問道：“什麼意思？”
被她晃得急了，湯佳怡這才吐出四個字：“上市公司。”
參與混改的企業來自多個行業，規模大小也有不同，卻有一個共性：它們都是上市公司，或者是上市公司的關聯企業。雖然蜜蜂旗下也有上市公司蜂遊港島，但規模和市值都很小，存在感低的可憐，的確不是一路人。
張許瑤眼前一亮，“你是說聯手炒題材？”
“我可沒說，”湯總果斷搖頭，“上市公司的決策邏輯和非上市公司是不一樣的，談不到一起很正常。”
前者還待再問，擺渡車卻已經駛入蜂園，停在蜜蜂中心門前。
這次中秋晚會，蜜蜂並沒有大費周章把外地員工拉回來，而是像之前蜂校開學典禮那樣，辦起了全球聯動的網絡晚會，整個活動始於鷺島主會場、終於溫哥華分會場，全程將會持續十幾個小時。
當然，那些外國分部員工主要是當地人，他們參與中秋活動只是看個稀奇，並不需要馬競這些總部領導們熬夜參加他們的活動。
因爲要舉辦中秋晚會的緣故，蜂園從中午開始閉門謝客，各大建築傍晚就提前打開外牆飾燈，其中自然包括眼前這座以及不遠處的蜜蜂會議中心——這兩都是今晚的主會場。
尚未完全變暗的天幕之下，紅橙藍綠粉紫六色光芒在外圍半球殼上輪轉不休，把它變成飄零降落的六色花，又像是風中旋轉的彩色風車，給夜裡的蜂園帶來些許童話色彩。
擡頭看了一會兒，張許瑤忽然開口問道：“一樣都是球，爲什麼亞馬遜的那個就那麼貴呢？40億美元啊，整個蜂園的建築加起來都沒人家值錢呢！”
2012年，在蜜蜂中心開工的同時，國際電商巨頭亞馬遜公司也聘請知名設計公司NBBJ幫他們設計了一座功能類似的建築，由3個大小不同的球形玻璃結構組成，名字也很直白的叫做“The Spheres（球）”，外界則將至稱呼爲“亞馬遜球”或者“貝佐斯球（B Balls，來自當地居民略帶貶義，因爲他們的酒館被拆掉了）”。
結果，由7個半球組成、面積明顯更大的蜜蜂中心都已經投入使用了，這座位於西雅圖市的玻璃溫室卻還處在最後的收尾階段。
更加讓人咋舌的，卻是外媒報道的總計40億美元的高昂成本，怎麼看都不像是真的。
馬競頓足看了她一眼，“嘿！現在趕不上，將來終究趕得上的。要對咱們國家的房價增長有信心嘛！行了，我先去後臺了。”
說完這話，他就朝着前方排隊入場的人羣走去，只留下張許瑤站在原地翻白眼。
馬競晚上要上臺表演節目，走的是專門劃分的“演員通道”，另外兩女卻只是純粹的吃瓜觀衆，走的是另外一邊的通道。
伸手拉住想要追過去理論的張許瑤，湯佳怡出言提醒：“別被那些報道誤導了，The Spheres的實際造價不可能有40億美元那麼多，把亞馬遜在西雅圖的所有建築全算上還差不多。你也不想想，老美可是有房產稅的，要是建三個玻璃球就花這麼多錢，整個西雅圖總部又該值多少？每年的房產稅又會是多少？按照亞馬遜7月發佈的財報，他們賬上的現金流也才97億美元，花40億美元去造玻璃溫室佈置一片人工雨林，就因爲他們公司的名字是亞馬遜？你覺得是貝索斯是瘋了，還是美元貶值了？”
實際上，雖然面積不如蜜蜂中心，但The Spheres的結構和內容卻要複雜很多，亞馬遜在裡面栽了400種、40000株植物，其中甚至包括一棵樹齡接近50年的大榕樹“Rubi”，這也是它用了好幾年才完全建成的原因。爲了讓這棵老闆欽定的老樹適應西雅圖綿長的雨季，這棵樹被特別搬到“陰涼處”呆了一年時間才被運到西雅圖，栽進這座模擬雨林氣候的玻璃裡面。
知名事務所設計、知名園藝師操刀、到處蒐羅植物，再加上當地較高的人力成本，雖然總投資沒有40億美元那麼誇張，卻也不是一筆小數。
說完這些，看着啞口無言的某人，湯佳怡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點醒道：“現在是自媒體時代，很多人坐在辦公室裡隨便機翻一下外媒報道，簡單改改就能炮製一篇新聞，結果弄得報道質量越來越差，你要學會自己分辨。”
美元雖然在貶值，但是購買力還是有保障的。其實張許瑤自己也不相信會花那麼多錢，此時經過湯佳怡的一通詰問，卻是立即改換態度，接受了對方的說法。
拉着這位姐姐去排隊，她連忙順着對方話頭換了個問題，“對了怡姐，美帝的房產稅很貴麼？”
之前飛過太平洋去看日食，張許瑤和申小妮住的就是CH公司旗下的日食旅館，自然對馬競兩口子北美置業的情況有所瞭解。
湯佳怡心裡總結了下，開口說道：“高不高，這要看你怎麼看。房產稅主要是縣、市兩級在收，地方上根據當年的預算缺額除以本地區的房屋估價，算出各地區當年的房產稅率。經濟發達地區政府財源廣泛充足房價較高，稅率通常在1%以下，中部那些農業州稅源不廣房價偏低，稅率就相對高些，普遍在1.5%以上。當然，實際房產估價時要乘折價係數，繳稅時還有各種抵扣項目，實際稅率還要略少一些。”
心裡默算一下，張許瑤嘆道：“纔不到1%，貌似不高啊！”
“也不能這麼說，”湯佳怡搖搖頭，“房產稅是和評估價掛鉤的，周邊地價上漲你的也會跟着漲，當作投資倒是沒什麼，若是自住就有些頭疼了。怎麼，你也打算海外置業？”
“沒有沒有，”張許瑤連忙搖頭，“我連國內房子都買不起，哪有閒心買國外的。反正青椒公寓挺好的，房租便宜不說，周圍住的還都是同事，比去外面好多了。我現在就想着幹夠年限，把現在這套房子買下來。”
湯佳怡看了她一眼，“你還準備繼續當老師？”
“恩啊！”張許瑤大點其頭，“當老師多好啊，平常沒人催你加班，法定節假日照常休息，每年還有兩個多月的寒暑假，除了工資少福利差，幾乎沒啥缺點。”
“哪有你說的那麼好？”輕輕搖了搖頭，湯佳怡邁步向前，綴在排隊長龍後面。
穿過逐漸變亮的通道，兩人走進蜜蜂中心。
鋪面而來的，除了並不明亮的燈光，還有淡淡的花果甜香以及嘩啦啦的碰撞聲，前者來自樹上花果以及桌上餐點，後者卻是來自一顆顆骰子。
博餅是閩南地區的中秋風俗，人們聚集在一起，依次將六枚骰子丟進大瓷碗，根據最終擲出的點數排定次序，依次拿取桌上獎品。近年隨着傳統民俗受到重視提倡，博餅愈發變得普遍起來，蜜蜂每年都會舉辦博餅比賽，今年的規模尤其大。
張老師本就是愛玩愛鬧的性子，看到大家玩得這麼開心，自是再站不住，拖着湯佳怡就要過去湊熱鬧。好在後者身上並沒有多少董事長夫人的架子，不然如此冒失肯定要被記黑賬、穿小鞋。
嚴格說來，蜜蜂中心七個球殼彼此獨立，內部還有大量植物可以遮擋視線、吸收聲音，用作辦公、會議、休閒場所沒有問題，用作晚會場地就有些不太適合。
不過這裡卻有一樁好處是其他大型場館所不具備的，那就是透明的薄膜球殼。
雖然用的是“水立方”同款的ETFE膜充氣氣枕，蜜蜂中心這個卻是“乞丐版”，膜上沒有用來減少光照的銀色鍍點，透光度要高很多。這自然給夏季使用造成了一些困擾，卻也爲觀雲賞月提供了便利。
散亂坐在花草叢中，耳邊聽着水聲蟲鳴，擡頭看着明月東昇，卻是別有一番意境。
就這樣，看風景的看風景，玩骰子的玩骰子，直到時間悄然走到八點，晚會這才正式開始。衆人放下手裡的骰子，紛紛轉動椅子看向舞臺或者附近的屏幕。後勤部門在每個球殼裡面各掛一塊激光投影幕布，離得太遠的地方還有大屏電視作爲補充，卻是不用擔心看不見表演。
開場舞的伴奏音樂從衆多音響裡面傳出，經過草木牆壁反射後鑽入耳中，變得有些模糊混沌不夠爽利，好在大家也不在意這些，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沾了湯佳怡的光，張許瑤坐在靠近舞臺的黃金位置，微微擡頭就能看清檯上的表演者。不過看着臺上蹦蹦跳跳的姑娘們，她卻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除了邀請明星登臺獻藝，公司還在內網上發佈召集令，徵集員工的節目。作爲小有名氣的業餘舞見，張許瑤同樣報了個宅舞節目，可惜卻被湯佳怡給刷了下來，裡有自然是她的腿。雖然她自覺一切正常、能跑能跳，老媽和怡姐卻是死活不信，非要讓她老實一百天，此時自然只能呆在臺下當觀衆。
表演開場舞的女子偶像組合鞠躬下場，六名穿着蜜蜂藍T恤的員工扛着樂器上臺，看起來像是搖滾樂隊。不過他們演奏的曲目卻是馬競的“代表作”《開箱抽卡進行曲》，背後大屏幕上同步播放原版的鬼畜視頻畫面，看起來頗爲喜感。
心中一動，張許瑤掏出手機，打算把這一幕發到圍脖上去。
剛剛掏出手機，電話就輕輕震動起來，屏幕上彈出一條推送新聞。
“嗯？”低頭看去，只見上面赫然寫着“月圓之夜，火流星突降香格里拉，發生隕石掉落事件，爆炸當量相當於540噸TNT”配圖則是流星劃過天空的照片。
點開一看，這枚隕石居然是剛剛纔落下，張許瑤頓時就激動起來，把手機遞到湯佳怡面前，“姐你快看！剛纔有流星掉下來了！”
每年都有很多流星墜落地面，不過能夠被人目擊的只是少數，像今晚這樣在節日裡掉到知名城市附近的，更是絕無僅有。還好她不是“追星族”，不然怕是已經收拾行裝飛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