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裕彬不知道自家領導這造型要擺到什麼時候,若不喚醒,沒準兒這位能楞上一天,那還工不工作了。
更何況,領導這造型實在太那啥了,若讓人瞧去,必成笑柄,那可就是他戴裕彬這秘書的大大失職。
“叫什麼叫,想事兒呢,剛有些眉目,就被你小子破壞了……”
薛老三城府已深,臉皮極厚,這傢伙想事兒不假,可想得全是些少兒不宜,這位的思緒分明還沉浸在了前天在山路上和柳總裁玩兒得那出驚世愛情動作大片裡,思極妙處,春心蕩漾,悠然神飛。
這會兒,這傢伙被人叫醒,老臉都不曾紅一下,反倒義正詞嚴地批評起了人戴秘書。
戴秘書訕訕,辯無可辯,打開一份文件,便彙報起今日的日程安排來。
薛老三擺擺手,“行了,裕彬,這幾天我有些私事兒,另外,我那攤子,昨個兒我也挨塊兒問到了,除了翠屏山和玉女峰那塊兒要注意,暫時也無事,而翠屏山那塊兒我已經和旅遊局打過招呼了,想來無事,所以,我打算請幾天假,你和老江這幾個月跟着我,可沒少折騰,也借這個機會鬆快鬆快。”
戴裕彬訝道“首長,這個時候您去請假,怕是不妥吧,周書記,孔專員那邊……”
戴裕彬話沒道盡,拉長的疑問句,很明顯是在提醒薛向。
“沒事兒,你想多了,沒準兒兩位領導體恤我辛苦,巴不得安排我休息呢?”
薛向笑笑,站起身道,“不信。你等着瞧。”說着,便朝門外行去。
薛老三哪裡不知道戴裕彬在擔心什麼,前天上午。翠屏山腳的景區掛牌儀式,被胖京巴。左青,蔡京攪了個雞毛鴨血,氣得政務院僑務處李主任輕度心肌梗塞暈厥過去不說,更要命的是,惹得那位中央極力維護的港島豪商柳總裁揚長而去。
沒到中午飯,中央和省委的雷霆就降落了!
先是,蜀中省委蔡行天,蔣天生兩位掌舵人。接到了總攬外事工作某總的電話,某總雖然沒說重話,但以某總在中央的地位,能打電話過問,就足見問題的嚴重性。
吃了中央掛落的蔡書記,蔣省長,自然是一肚子火氣,原以爲能再拉來一尊財神爺,沒想到財神爺被下面人趕走了,更要命的是。還在中央面前失了分,這叫二位諸侯如何不怒,不惱。
省委一怒。德江方面自然就沒了好果子,這不,地委食堂方開火,地委大院就傳開了省委最新決議。
“周道虔記嚴重警告一次,責令向省委作書面檢討;孔凡高記警告一次;蔡京暫停黨內外一切職務,留黨察看。”
當時,省委的決議一下來,滿地委大院騷然片刻,瞬間極度寧靜。便連清潔工做清潔,也是輕拿輕放。似乎生怕動靜兒太大,驚動了誰。
而此刻。戴裕彬的半截話,顯然是在提醒薛向,周書記,孔專員正在氣頭子上了,你這會兒過去請假,不是找罪受麼。
奈何,薛專員恍若不覺,大搖大擺辭出門去。
卻說,薛老三出得門後,徑直朝周道虔辦公室尋去。
按理說,他是政府口的幹部,請假找孔凡高就好,可孔專員前個兒中午,方接到省委的處罰,就又躺進了醫院,到今天還沒來上班,薛老三要請假,也只能尋周道虔了。
畢竟,黨管一切,周書記有這權力!
咚咚兩聲,薛老三敲響周道虔辦公室大門的時候,周道虔正彎着腰,在給窗臺的兩盤仙人掌澆水,看着甚是恬靜閒適。
薛老三心中暗贊“老周不愧是書記,單說這抗擊打能力,就比老孔強了不少!”
不成想,他這念頭方浮起來,便瞧見了周道虔轉過來的那張臉,立時唬了一跳。
薛老三的記憶裡,這位周書記可是瘦國字形臉,面容雖然清癯,但絕不算瘦,可眼前的這張臉,哪裡還有半點國字的痕跡,兩腮深陷,看着可不只瘦,分明就是枯嘛,再細細一瞅,周道虔眼角的皺紋,也比從前細密了不少,短短一月,似乎老了五六歲。
薛向吃了一驚,周道虔瞧見薛老三,也愣了愣神。
兩人怔怔看着,目不轉睛,倒好似神鵰大俠尋訪十六年,終於在絕情谷底,相逢摯愛小龍女,相顧忘言,黯然情深。
“咳咳,薛專員好,您快請進,我給您倒水!”
周道虔失態,坐在一角辦公的大秘古錫名趕忙挺身救場,這是秘書的基本素質之一。
待古錫名一杯茶獻上時,一老一少兩隻狐狸早就恢復了正常,對坐在沙發上談笑風聲,聊得似乎頗爲投機,只看得古錫名暗自腹誹高級領導果然都是特殊材料做成的。
“薛向啊,你來得正好,我可得對提兩點意見啊。孔專員抱病,我去探望時,行署班子的同志們都在啊,獨獨你缺席,你這樣可不好,影響班子團結嘛;另外,我這裡,你好像除了報到那天來過,就再沒登門了呀,怎麼着,我這兒是龍潭,還是虎穴,還是你記掛我在工作上對你的批評,記我的仇?”
周道虔端着茶杯,微笑地看着薛向,言語真摯,真好似和藹可親的長輩。
薛向淺囁口茶水,笑着道“書記的批評和意見,我都接受,不過,我必須解釋一下。孔專員生病的事兒,我也是事後才聽說的。那天我不是奉書記命令,去追趕柳總裁了麼,這一追就跑出老遠,就沒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傍晚時分,我剛回到地委,聽說了孔專員生了病,我立時就趕到了醫院,還特意帶了個花籃,不成想,孔專員花粉過敏,險些惡化了病情;至於書記批評我不肯登書記大門,那絕對是冤枉,書記是咱德江的核心,大夥兒都巴不得朝您靠攏,大夥兒都說,跟着組織部,天天都進步,誰負責組織,可不書記您嘛,我自然也想跟着書記進步,可是擠不上槽呀。”
薛老三不知道周道虔跟自己這兒虛與委蛇,到底想幹啥,可既然周道虔想打官場上的太極推手,他薛老三又不是不會,陪着就是,浸淫官場七八年,老官油子的脾性,薛老三沒學到,老油子的手段卻是學了個十足十,這不,薛老三一番口是心非的睜眼說瞎話,也是滴水不漏。
“呸,老孔是花粉過敏麼,分明是見了你小子,剛降下來的血壓又狂飆,氣的!”
周道虔心中狂罵着薛向,臉上微笑依舊,不過聽薛向提起同樣倒黴催的孔凡高,他心裡終究好受了些,人倒黴的時候,大都願意別人更倒黴,人類的劣根性,周某人自然也有。
就拿這次省委處罰決議來說,雖然他周某人得的是嚴重警告,孔凡高不過是警告,看似孔凡高罪名輕些,可週道虔是明眼人,自然知道自己比孔凡高,還是佔了便宜。
畢竟,他周某人是德江書記,德江出了這通大亂,要負領導責任,該他周某人一肩挑。
即便是左青那句“奉孔專員指示”,在外人看來,讓孔凡高有口難辯,可省委又不是傻子,那麼明顯的漏子,哪裡不知道老孔是被無良秘書坑了。
是以,從根兒上說,這次亂子不小,老孔卻沒受太大牽連,可到了,省委落下的板子,孔凡高卻並不比自己輕多少,也就難怪老孔去醫院躺着了,無他,滿滿的全是內傷啊。
當然,身在這個高度,周道虔能從省裡聽到的風聲,自然比下邊人多得多,自也知曉,這是省委敲打孔凡高的手段,誰叫他孔專員橫霸德江,這也算是省委的敲打。
儘管有更倒黴的孔凡高陪綁,可背了處分的周某人自然也還是不爽的,要不然也不能跟刀割肉似地狂瘦!
“薛向啊,我看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要我幫忙的,直說吧,不過,如果是政府口的事兒,還是等凡高同志回來再定,實在有緊急的,可以去醫院請示凡高同志嘛,凡高同志不過是小病,暫時身體不適,處理公務卻是不礙的。”
太極拳佔不到便宜,周道虔可懶得見這張讓人討厭的笑臉,也只好直奔主題了。
周道虔話音方落,古錫名長長的眉毛猛地掉了起來,咯噔一下,心中像是什麼東西破碎了一般,偷眼瞧瞧薛向,再瞄瞄周道虔,心裡發出重重一聲嘆息。
在古錫名看來,周道虔這書記當得實在是做得太窩囊了,被孔凡高壓制也就罷了,畢竟,人孔專員論官職,論資歷不遜周道虔,論在德江的人脈更是遠遠過之,周道虔一時半會兒擺不平孔凡高,也是情有可原。
可薛向不過一區區正處級幹部,在德江地委,這個級別的幹部,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尋常這種級別的幹部,想見周道虔都難,可偏生周道虔竟畏薛向如虎!
聽聽周書記方纔那句話吧,看着像是在劃分黨政界限,尊重搭檔孔凡高,可聽在古錫名耳裡,分明就是壓根兒不敢沾薛向的邊兒,連什麼事兒都不敢問了,直接將之推給了孔凡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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