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件急事,因爲上級領導的重視,也是宏觀司目前的當務之急,他避無可避。
他也沒打算避,官場如戰場,將軍新到一地履職,不顯露本領,也休想徹底讓士兵歸心。
“領導,我是薛向,海天肉聯廠的事情,你聽說了吧,曹陽已經趕過去了,我也得過去。這事兒,我分析了,不管怎麼落子,肯定還要落在肉聯廠本身上,我得當面瞭解第一手情況。”
上面有領導,工作時間的去向,自得向領導彙報,薛向要去肉聯廠,先得招呼管常務的謝輝煌。
謝輝煌呵呵道,“肉聯廠的事,我自然知道,這是個燙手山芋啊,落在改革協調處,真夠你和曹陽跳腳的了,不過,既然曹陽去了,你就別去了,相信他會帶回第一手的資料,待會兒,我得去經委參加個會議,民航那邊又在張羅調價了,我走了,家裡總不能沒人。”
薛向怔了怔,道,“謝司長,海天肉聯廠的事情,你怎麼看,是不是就打算讓改革協調處單獨解決了,如果是,我希望由我全權負責。”
謝輝煌方纔的話分明在推卸責任,薛向不怕他推卸責任,但容不得他模糊問題,既然他謝某人想推卸責任,他薛某人跳起來可以,但處置擔子的權力,必須落在手中。
謝輝煌滯了滯,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怕我推卸責任似的,這樣吧,等我開完會,咱們再詳細研究,我這邊急,就不說了!”
啪的一聲。謝輝煌撂了電話,嘴角泛冷,暗道。“這傢伙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是個難纏的角色。”募地。又拿起電話,給傳呼臺去了個電話。
沒多會兒,曹陽的電話便打了過來,“領導,事情不好辦啊,幾方的羅圈架打個沒完,我這邊很被動啊。”
謝輝煌道,“小曹。這件事說好辦也好辦,說難辦也難辦,看你怎麼想,你要是想逮住個蛤蟆就攥出泡尿,你就往細了折騰,若是想快些交差,就多多想想轉來的公函。”說完,便掛了電話。
這廂,謝輝煌方掛了電話;那邊,薛向的電話提了起來。電話是撥給方慕俠的。
這位方委員,基本是在電工部和改委兩邊輪流坐班,因着電工部新組。那邊也是千頭萬緒,除了改委開大會,他倒是很少過來,多是通過彥波濤這邊,掌握宏觀司的的動向。
當然,身爲分管領導,對主要下級領導,自然不能不留下固定聯繫方式。
電話很快接通了,那便是方慕俠秘書張俊的聲音。聲音壓得很低,薛向耳力過人。透過電話,聽到了方慕俠的聲音。正在和人談話。
薛向直言有重要事情,向方委員彙報,張俊不敢怠慢,說了聲“稍等”,很快電話裡就傳來了方慕俠樂呵呵的聲音,“薛向啊,你可是個大忙人,來改委這些天了,你還是第一次跟我彙報工作,說吧,又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我可聽說了,你薛司長出手,就沒有小事。”
薛向便將海天肉聯廠的事講了,接着道,“我向謝司長也請示過,謝司長在經委有個緊急會議,要趕着過去,說開會回來再討論,讓我留守,但海天那攤子事,是博廣主任親自作了批示的,要三天之內解決,我想宏觀司必須認證以待,所以,我想立刻趕過去,慕俠委員,您的意見呢。”
謝輝煌使個拖字訣,薛向卻是拖不起,姓謝的擺明不想擔責任,薛向同樣不願意擔責任,可偏偏改革協調處歸他分管,出了問題,一百板子,肯定有八十要落在他身上。
他給方慕俠打這個電話,就是要方慕俠表態,到底是同意他去,還是替他背書,出了問題,不找他薛某人秋後算賬。
一言蔽之,要麼讓他幹事,要麼不讓他擔責。
方委員沉默片刻,道,“你等五分鐘,我這裡有個急件。五分鐘,我給你打過來。”
掛了電話,方委員道,“波濤,你不住衝我晃手,到底什麼意思。”
原來,同方委員交談的正是彥波濤,他正在向方委員彙報改委日常,重點正是宏觀司。
彥波濤趕忙從沙發上起身,行到近前,道,“首長,擺明了謝輝煌要給薛向使絆子,左右不是什麼大事,您何苦偏幫薛向,老謝這個人,心胸本就不廣,上次的分工之事,我敢說他心中就存着膈應,這次,您再幫了薛向,肯定激化矛盾,這樣宏觀司的工作,怕就不好開展了。”
彥波濤的話,說中了方慕俠的心思,他壓制謝輝煌不假,卻對這個人沒什麼敵意,歸根結底,這是他身爲上位者的一種權術手段。
他要的是自己權力場既平衡,又高效,總不能鬧得最後,謝輝煌和薛向徹底翻臉,宏觀司的工作徹底停滯,這恐怕體現不了他方委員的領導藝術。
方慕俠怔了怔,笑道,“波濤,你倒是挺顧全大局!不過,我相信輝煌同志也不是小心眼,這件事也是薛向分內的事,薛向要幹,就讓他幹去吧。你呀,還是要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不要總想着走捷徑,做好工作,組織是不會埋沒人才的。”說完,抓起電話,給薛向回了過去。
彥波濤愣住了,很明顯,方慕俠後邊那句話是在敲打自己。
的確,彥波濤做的太明顯,他現在的位子本就顯眼,隨便說什麼,都難免讓人多想。因爲若是薛向和謝輝煌矛盾激化,他是最大既得利益者。
而且,方慕俠見得明白,謝輝煌和薛向若是普通的二三把手,說不得回和睦相處,畢竟一個正廳,一個副廳,級差擺在這裡,後者很難撼動前者,可薛向是誰,謝輝煌想不讓他做事,那先就打錯了算盤,所以,這兩人註定是競爭關係,而且還得在競爭之前,加上“激烈”二字。
他方某人只要控穩檯盤,左右敲打,就不怕這幾頭犟驢不拼命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