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輕微的機括彈起的聲音,細微之處,旁人根本無可察覺,可薛向感知強大,趙康這種小動作,瞞得過他的眼睛,卻瞞不過他的感知。
薛向甚至能猜到那是錄音機的聲音,趙康和他吃飯,竟帶來了錄音機偷偷錄音。
薛向很是不解趙康此爲何意?他仔細回溯了和趙康的對話,卻沒發現自己話裡有任何不當之處。
換句話說,趙康拿着這份錄音,對他薛某人造不成任何傷害?這也是他放任趙康成功帶走錄音的根本原因。
薛向安坐在辦公桌後,從筆筒裡取出一支黑色的英雄牌鋼筆,飛速旋轉着,大腦也在急速開動,思慮許久,卻是想不通趙康拿這份錄音到底何用。
就在這時,馬天宇拎着開水瓶,輕輕敲了下門,穩步走了進來。
看到這位無間道,薛向念頭頓時一轉,說道,“小馬,安排你個任務,這兩日,幫我多關注下趙康處長。”
明知是無間,薛向卻依舊安心地分派馬天宇任務,此乃用其能不用其奸。
馬天宇一如往昔地沉穩,“嗯”了一聲,便去給薛向泡茶。
……
窗外秋雨淅淅瀝瀝,遠方濃雲鎖愁,老槐上黃舊的枯葉,隨風搖曳,如泣風雨中。
一如此刻謝輝煌的心情,溼漉漉,悶燥燥的。
wWW ☢тtkan ☢¢ o 和他隔着一張辦公桌直立着的曹陽心中,卻如三伏天正午的太陽炙烤着的莊稼地,爆燥欲裂。
謝輝煌瞪着曹陽,曹陽目不轉睛地回看着謝輝煌,良久,說道。“首長,十年前,您在西城區革委辦作副主任時。我就跟着您呢,這麼多年下來。您提拔我,栽培我,我銘記五內。而我對您的指示,也是絕不敢打半點折扣,您直到哪裡,我打到哪裡。可今天,到了這關鍵時刻,我卻落後了。落在別人後邊,我不說什麼,可孫贏家這種小人也敢在面前耀武揚威,小醜跳樑,中午在三招吃飯,恰巧碰見他,這孫子竟醉醺醺地跟我說,副司長的位子,您已經許給他了,讓我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首長。我今天過來,不想聽你說別的,就想要您一句準話。這個副司長的位子,您是支持我,還是支持孫贏家!”
曹陽真是氣急了。
今次副司長位子,明顯是謝輝煌生的由頭,擺明了是針對薛向的。
在他看來,這個副司長,就是爲他量身定做的,因爲,按照和謝輝煌的關係遠近。誰能比得過他曹某人。
謝輝煌要制衡薛向,誰也沒他曹陽得用。畢竟,誰不知道他曹某人和薛向那段樑子。
可現如今。煮熟的鴨子要飛了,飛到張無忌嘴裡,曹陽勉強還能接收,可飛到孫贏家嘴中,他是一萬個不服氣。
孫贏家憑什麼,不過是他姑丈在六十年代和謝司長有過一段共事的經歷,因着這個由頭,孫某人得以列入謝輝煌門牆。
就憑這點淵源,也敢跟他曹某人相爭?
砰的一聲響,謝輝煌第五次重重拍了下桌子,恨聲道,“要我跟你說多少遍,這個副司長有誰接任,我說了不算,孫贏家說了更不算,方委員早就說了,司裡副廳級以上,一人一票,民主選舉,你曹陽自己也有一票。你要我給你打包票,我怎麼給你打這個包票。”
謝輝煌忽然有種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覺,這個副司長的位子,是他爲張無忌安排的,或者說,是張無忌和他共同策劃,並拿出了相當利益來交換的。
哪裡知道肉包子才拋出來,門下兩條走狗先聞着香味,爭搶起來了。
倘使平素謝輝煌如此暴怒,曹陽早嚇縮了脖,可今次重利在前,曹某人早就利慾薰心了,非但不怕,反倒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悲憤不已,紅着眼道,“老首長,如果可以,我能將我這顆心剖出來,放在您面前,話我就不多說了。最後說一句,不管您怎樣決定,我還是您手下最得用的小兵。”說罷,抹着眼睛自去了。
謝輝煌長出一口氣,身子軟軟地在椅子上攤了,永遠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也綴下一縷,有氣無力地在眉邊吊着。
忽的,咚咚兩聲,趙康捧着一疊文件,出現在了門外。
謝輝煌猛地坐起身來,朝後一抹頭髮,整個人的氣質瞬間爲之一變,笑着衝趙康招招手,“你來就來,又不是別人,還敲什麼門吶,假模假式地。”
趙康笑道,“規矩就是規矩,領導立的規矩,誰敢敗壞。”
一如往常,趙康對謝輝煌表現了極大的尊敬。
“都這當口了,趙處長還能安心公務,實在是很多人的榜樣啊!”
謝輝煌笑着說道,話裡的味道卻是流露了出來。
自打副司長之事爆出,趙康還是頭一次來找他彙報工作,他自不會相信趙康真就心如止水。
人在官場,最掛心着,無過於功名,謝輝煌就沒見過當官的不熱衷名利的,若是真有此輩,那又何必當官,不如去做和尚。
今次,趙康找來了,想必是趙處長的功課做到家了,他很想聽聽趙處長拿什麼來打動他謝某人。
趙康道,“首長謬讚了,我也是功名心似火,到處求神拜佛,哪裡在安心公務哦,說來也是慚愧。”
當着真人,不說假話。趙康很是乾脆利落,直陳心跡。
謝輝煌怔了怔,笑道,“看來在趙處長眼裡,我很沒地位嘛,求了那麼多神佛,最後纔想到我。”
趙康道,“首長看過西遊記,當知道,最後一拜,拜的纔是真佛!”
謝輝煌眼中精光一閃,心道,“若非此人跟自己若即若離,選他真比張無忌合適,至於孫贏家、曹陽,比之此人,無異於草雞配鳳凰。”
嘴上卻笑着說,“你可別給我灌迷魂湯,我算什麼真佛,我看咱們司也就薛向同志才稱得上真佛。貴胄子弟,青年俊彥,趙處長上午去找他,算是找對了。想必薛司長已經讓趙處長把心放回了肚裡。”
謝輝煌這番話敲打的意味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