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根據我們的隔離實施情況,至少傅家甸地區的鼠疫已經得到了控制,不少人開始出院,這正說明我們的判斷是正確的。”伍連德解釋道。
“哦,你們只是僥倖罷了,以你們後金國人的能力,根本不可能進行鼠疫的治療,更別提治好了。他們只是身體比較強壯,依靠自身免疫力硬挺過來罷了。”想不到伍連德剛說了兩句話,邁斯尼竟勃然大怒起來。在邁斯尼看來,一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後金國人,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什麼“肺鼠疫”,這簡直就是對他的一種侮辱。
其實,邁斯尼早就窩了一肚子火。到哈爾濱之前,他先去奉天拜訪了冥北三省總督趙爾巽。邁斯尼認爲趙守宏只是個外行,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擔任這樣的職務。他強烈要求趙爾巽任命他爲冥北三省防疫總醫官,以取代趙守宏的位置,實際上在他看來,後金國人都是無法擔當重任的,他更不可能屈居後金國人之下。
可惜趙爾巽對自己的侄孫非常信任,婉言拒絕了邁斯尼的要求,他只是讓邁斯尼到哈爾濱看看情形再說。在這樣的情況下,邁斯尼無法保持一名醫生應有的客觀態度,拒不配合趙守宏的防疫措施也很正常,實際上他對着伍連德撒氣更多的是衝着趙守宏。
“醫學沒有僥倖,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可不能依靠你個人的臆想來決斷。”趙守宏邁步走了進來,他知道有高盧國醫生過來,自然要過來看看,不想剛到門口就聽到了兩人的爭論。
“你是誰?”邁斯尼上下打量着一身官服打扮的趙守宏。
“在下趙守宏,如今是負責冥北三省防疫的欽差大臣。”趙守宏這句話不說還好,一說正好戳到了邁斯尼的痛楚。他冷哼一聲道:“我不與一個外行人辯解,我只按照醫學理論辦事。”
“那隻不過是過時的醫學理論而已,醫學是不斷向前進步的,不要總是那老的經驗來對付新的事物,這樣你會倒黴的。”趙守宏說話仍然不慍不火。
“你的意思是我不懂?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我是一名高盧國巴黎醫學院畢業的醫生,我在許多地方治療過鼠疫。”邁斯尼已經進入的暴怒狀態。
“我們已經跟你說了這是肺鼠疫,而不是你平時治療的腺鼠疫。如果你仍然按照老的經驗辦事,我很懷疑巴黎醫學院的教學質量。”趙守宏一步不讓,說話間與高盧國人針鋒相對。如今手握太空醫院和大批生化醫生,加上中川製藥廠的支持,至少在醫學方面趙守宏不會對任何人假以辭色。
“你這是對一名優秀醫生的侮辱,既然如此我會向你們的朝廷抗議,我要求撤換你這個欽差大臣。”邁斯尼怒吼道。
“那你就試試看好了,如果你成功了,這個欽差大臣兼冥北三省防疫總醫官的位置就由你來做。”趙守宏絲毫也不退讓,結果將邁斯尼直接氣走了。
“大人,你何必和他較真?這些外國醫生是志願者,他也是好心的。”伍連德道。
“如果好心辦了壞事更加不可饒恕,我不能讓任何人攪亂我們的防疫工作。你要始終記得,一旦我們的工作出現失誤,死傷的是咱們後金帝國的百姓,與他們可沒有多少干係。”趙守宏撂下這麼一句話轉身離開了,只剩下伍連德在那裡搖頭嘆息。
伍連德並非是認可邁斯尼的話,相反他對趙守宏這些天來在傅家甸所作的一切非常佩服,現在他已經完全信賴趙守宏與他麾下醫療隊的實力。在伍連德看來,只要趙守宏繼續堅持這樣的措施很快就能將疫情消滅,但是朝廷對於外國人的態度伍連德是知道的。
如果邁斯尼聯繫高盧國公使館對朝廷施壓,朝廷很有可能會撤換趙守宏。一旦趙守宏離開了,防疫工作讓那些不懂裝懂的外國醫生接收,冥北的百姓將會多死許多人。
伍連德的擔心並非不可能,邁斯尼在回到住處之後,立刻給高盧國公使館和外務部專門管理此事的施肇基發了電報,要求撤換趙守宏的職務。
高盧國公使館接到邁斯尼的擔保之後,立刻找到了施肇基。這位高盧國公使根本就沒有問清楚到底是什麼事情,他只知道本國的醫生在抗議,他要力挺本國人嚇唬一下後金朝廷的官員。
施肇基曾經留學白鷹國,是康奈爾大學的第一位後金國留學生,又歷任數國公使,對於洋人的那一套自然瞭解頗深。雖然他不認同高盧國公使的抗議,但在瞭解清楚情況之前他也不好申辯,最後他只能繞圈子說套話,先將高盧國公使勸走了。
隨後爲了瞭解情況,施肇基立刻給伍連德發報,詢問了哈爾濱的情況,以及趙守宏與邁斯尼的衝突。在知道趙守宏的治療卓有成效之後,他是有心擔保的,可是這種事情以他的職位也不能做主,最後他只好拿着電報來找攝政王載灃。
“攝政王大人,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是如此。如今趙大人在冥北的防疫工作初見成效,國人疫區最爲嚴重的傅家甸的疫情已經受到了控制。但高盧國醫生認爲那只是僥倖,強烈要求將他撤換。”施肇基雖然據實表達了其中意思,但言語間卻是偏袒趙守宏的。
“對於這件事情,不知道攝政王大人如何定奪?”施肇基只能將決定權給載灃。在他認爲攝政王一定會因爲高盧國人的壓力,將這個防疫總醫官的職務交給對方。爲此他想了不少理由,打算讓趙守宏留下來,至少也要負責當地的實際防疫工作。
讓施肇基驚訝的是,載灃沒有按照他的想法行事。這爲對洋人經常軟弱的攝政王出奇的硬氣了一把:“絕對不行,我們後金朝廷的事情要自己來辦。趙守宏的位置絕不能動,哪怕將高盧國醫生撤走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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