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陳遠志來說,不管是批評、調侃、看熱鬧、甚至半開玩笑的挖人,這些都是壓力。
他不能也不敢武斷的去揣測喬澤的想法,也不想貿然去詢問。
前人已經有人打過樣了,去揣測喬澤想法的結果不太好。
天才之所以被稱爲天才,跟普通人的想法肯定是不一樣的。
所以陳遠志能做的,就是相信徐大江所說的,然後又寫了一份報告。暫時他能做的除了這些之外,就是又去找了趟徐大江,好聲好氣的求這位離經叛道的院長幫他問問喬澤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把豆豆那兩條微博先給屏蔽了,給大家都留些顏面。
哪怕這條微博不刪,咱們整理下發布在自家期刊上也是好的。
總不能真讓兄弟院校認爲西林工大在他的努力經營之下,連特麼期刊的版面費都交不起了。
當然,陳遠志肯定不會把寶都押到徐大江一個人身上。
從徐大江的辦公室出來,他又去拜訪了李建高一趟,同樣的訴求又說了一次。
至於喻成功那邊,陳遠志實在拉不下面子,乾脆就在微信上聊了幾句。
他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更讓陳遠志想發飆的是,學校的物理學院也開始起鬨了。
細究起來,喬澤在微博上發的東西,可是不折不扣的理論物理學研究的東西。本來是要給物理學院長臉的,結果發到微博上,這像什麼話?
所以物理學院有點怨氣似乎也可以理解。
只是站在陳遠志的角度,着實光想想都覺得晦氣!
殺千刀的姓姜的!
……
此刻,被震撼到的當然不止是國內。
在cern的消息剛剛在學界開始傳播的時候,喬澤突然給出了新基本粒子模型的構想,兩個消息疊加在一起,影響力自然是巨大的。
無非就是豆豆在微博上上傳的圖片又是中文書寫的。
對於國外的學者來說,存在着閱讀障礙。機器翻譯多少有些不倫不類。
好在華夏國內真正搞理論物理研究的那些大佬,大都都有國外留學的經歷。英語水平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不需要把圖片內容全文翻譯,只要告訴他們這些圖片的內容大概講的是些什麼東西,然後重點把公式描述一遍,國外的同行們大概就能理解喬澤給出的基本模型大概是個什麼意思,又要解決什麼問題。
結果自然是大家一起瘋批了。
what?
喬澤終於要向,不對,是早已經向大統一理論下手了嗎?
否則沒法解釋,爲什麼cern那邊剛把喬澤論文中給的模型驗證出來,這邊馬上就發佈了整套基礎理論。
量子蘊含模型?蘊含力場?inferon field?
又是一堆全新的概念。
想不承認,但喬澤給出了蘊含引力子存在證據的預測方程。
如果最終驗證是正確的。
那就很好玩了,全世界搞理論物理研究的課本在近期都得全改一遍。
是的,喬澤搞純數學的時候,只是開創了兩個數學新的研究方向,但專項物理,卻是直接顛覆。
這已經不是前沿研究的事情了。
最基礎的希格斯機制下標準模型變了,研究粒子物理的課本自然要改,量子物理的課本也要改,還有場論、量子色動力學,乃至於最前沿的弦論……都得根據新模型重新改一遍。
這也就是喬澤提出的量子蘊含模型,並不是對希格斯機制下的標準模型完全否定,也給出了對應的數學關係,這也代表着喬澤認爲標準模型在許多方面跟量子蘊含模型是相通的。
不然得話連過往被引用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論文都得下架。
可想而知當這個消息開始傳開,整個物理學界有多震撼。
……
歐洲核子研究中心。
正如愛德華·威騰判斷的那樣,當華清楊選清的團隊通過數據證明了喬澤博士論文的正確性後,許多人徹夜未眠。
這對於諸多物理學家而言,的確是值得慶祝的一天。
他們又多了一個極爲好用的工具來完成自己的研究。
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不需要像數學家那樣去細究方程代表的意義,他們只需要知道喬澤給他們的方程是正確的,知道該在什麼情況下使用就夠了。
就好像當司機只要學會開車就行,總不能讓每個司機在買車開或者考駕照之前,都還必須先去學習怎麼造車,修車……
後者只是可選項,而非必選項。
畢竟全世界像喬澤、愛德華·威騰這樣的學者都不多。
然而才慶祝了一晚,第二天豆豆在微博上發的圖片合訂版,就開始在cern傳開了。
引力量子化?引力子存在的證據?
偉大的喬教授啊!
說好了當物理學家之友的,但這卻是奔着要當現代物理學之父來了?
這下就不好平輩論交了,搭配上喬澤的年紀,着實有些尷尬。
尤其是楊選清,在看到國內第一時間傳來的圖片後,整個人都是懵的。
更尷尬的還在於,他昨天才跟愛德華·威騰說喬澤對於他們的研究不太感興趣,結果第二天喬澤就通過微博的形式發佈瞭如此逆天的東西。
屬實有些打臉了。
當然,這還是次要的事情,關鍵是如果這個推論又是正確的,他們真能靠這個方程找到引力子存在的證據,接下來關於標準模型修正的討論,就屬實是件很刺激的事了。
基礎物理學最重要的底層機制將歷史性的出現一個東方人的名字。
西方心心念唸了一個世紀的大統一理論將借一位華夏年輕數學家之手完成,這位數學家甚至從沒有過西方留學的經歷,他甚至沒有拜訪過核子研究中心。
真的,仔細看完這些圖片之後,楊選清情緒極爲複雜。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他還在對着這幾張原始圖片發呆的時候,愛德華·威騰又打來了電話。
“楊教授,我猜你已經看到喬澤最新發布的基本粒子模型了,對嗎?”
“是的,威騰教授,你也知道了?”
“我很難不知道,畢竟他是在一個類似於,嗯,推特的軟件上提出的這些構想,你肯定想不到,這個模型在我看到之前,已經在世界上轉了整整一圈。
如果你現在點開臉書跟推特,就能看到有很多同樣的圖片。顯然喬教授是個任性的人,又或者他希望以這種方式告訴大家,他其實並不想當一個單純的數學家?”
很明顯,愛德華·威騰開了個玩笑。
不過這個玩笑恰好跟他的經歷很相符。
身爲物理學家,卻拿到了菲爾茲獎這件事,就很離譜。
“其實如果喬教授發表在上效果其實差不多,但可能不會被轉到臉書跟推特上。”聽了愛德華·威騰的話,楊選清只覺得一頭包。
只覺得喬教授的確是有點任性了。
有話不能好好說嘛,微博那種地方,做科普都費勁,哪承載得起這種文字?至於推特跟臉書……
就更扯淡了,喬澤提出的東西簡直跟主要人羣格格不入,那上面還在宣傳“現代地平說”呢。
哪個正經教授會在微博上看論文、發論文?喬教授也算是開了先河了。這是要把自己類比民科?
地方上的學校也是不靠譜。
“哈哈,也許這是喬教授想要彰顯個性呢。別忘了他的年紀,我在跟他一樣年紀的時候,也很叛逆。好了,楊教授,不說這些了。還記得我昨天跟你聊的事嗎?看來今天喬教授給了我們一個很好的方向。
所以我打這個電話其實是想邀請你跟我的團隊合作,讓我們一起根據喬教授的提示在實驗室中找到引力子存在的證據。伱有興趣嗎?”
閒聊之後,愛德華·威騰說出了正事。
這句話可把楊選清激動壞了。
不怎麼樣,愛德華·威騰可都是物理學界旗幟性的大佬之一,幾十本專著加身,能跟愛德華·威騰合作,對他來說自然是利大於弊的。而且還是對方主動邀請。
跟着他的學生們大概都會與有榮焉吧?
“我當然沒問題,不過威騰教授,必須得說的是,我跟喬教授的聯繫可能並不像你想象中那麼頻繁。事實上,我跟他之間並不算太熟悉。”楊選清說道。
“沒事的。楊教授,我邀請你合作並不是因爲喬教授的原因。事實上,你跟你的團隊能在如此短時間內就驗證出楊-米爾斯場質量公式纔是我所看中的。不得不說你們的效率很高,而且工作做的很紮實。
接下來的工作會更復雜,雖然喬教授給出了驗證公式,但如果想要證明,需要做的工作更多。我相信你對於數據的直覺能多大提高我們的效率。除此之外,我曾經去過兩次華清大學,並對那裡的印象很深刻。”
這些楊選清自然是知道的。
愛德華·威騰第一次到華清做客,還是2014年,那也是楊選清第一次目睹這位大佬的真容,當時愛德華·威騰是受邀參加華清舉辦的”希格斯粒子發現以後:基礎物理學向何處發展”爲主題的研討會。
第二次則是兩年後,在清華大學召開的2016國際弦理論大會,作爲弦論的創始人,愛德華·威騰受邀去做主旨演講。也正是那次,剛剛拿到教授資格的楊選清有了愛德華·威騰的聯繫方式。
但讓楊選清有些恍惚的還是愛德華·威騰最後一句話。
“更重要的是,你還沒意識到嗎?楊教授,現在精通漢語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優勢了。跟你合作,起碼能讓我放心,不會對喬教授的一些文字性描述產生誤解。所以我應該感謝你纔對。”
真的,聽到這句話,楊選清突然覺得國內應該立刻、馬上給喬澤立個碑。
瞧瞧,世界學術界的頂級大佬都明白懂中文有多重要了。當然這得益於任性的喬教授現在發佈這些學術類型的東西,都不再使用英語。
所以立個碑不爲過吧?
可惜了,喬澤不是華清的教授,不然他一定現在就寫封信回去建議學校準備給喬澤弄個雕像,可以放到華清池那邊……
“如果是這樣的話,威騰教授,我願意代表我的團隊願意跟你一起合作。”
“很好,三天後,lhc將正式開始在維護後進行今年的首次試機,所以我們要制定atlas跟cms的試驗方案了,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可以來3號樓我的辦公室這邊,我們共同探討一下如何能合理的運用喬教授給的公式,去尋找那個大家都翹首以盼的結果。”
“沒問題,我馬上就到。”
此時的楊選清還沒意識到,像他這樣,精通中文的華夏物理學家甚至他們從國內帶來的學生們,都即將變得炙手可熱。得靠搶了!
……
弗拉諾·肖爾是被電話吵醒的,然後得知了已經在這座研究中心傳遍的消息。
這讓他本就還不算清醒的大腦產生了片刻的恍惚。
什麼情況?
昨晚萊爾教授帶着他去來上一杯之前,還在慶祝未來他們有了更厲害的工具,一定要開拓一個新時代。
然後一覺醒來,一個新的時代就已經來臨了?
愣過之後,弗拉諾·肖爾飛快的爬了起來,甚至顧不上洗漱,便打開了電腦,打開郵箱,開始研究喬澤公開發布的基本模型跟相關數學解釋。
然後又鬱悶了。
絕大多數的描述性文字都是中文,機器翻譯出的英文描述,看起來着實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
implicant?
嗯……
爲什麼基本粒子構成要稱之爲蘊涵項?
蘊含項引力子很特殊,是因爲任何運動模式之旋轉、震動,必須跟蘊含着希格斯子的粒子發生超距關係,所以纔會產生引力。又因爲兩者間總能產生關係,但力的傳導依然受空間距離所限,所以呈現出引力無所不在,且越遠越弱的趨勢……
後半段多少能看懂,但前半段是真看的雲裡霧裡。
所以蘊含項引力子是引力子的一種特殊態?
或者希格斯粒子還有還有一種特殊的蘊含項態?
弗拉諾·肖爾不知道的是,此時他的痛苦跟研究中心內許多物理學家一樣。
雖然現在的人工智能翻譯類軟件,真的已經非常厲害跟先進,一款翻譯機已經能讓人走遍天下,在日常交流中完全沒有任何阻礙。
但設計到專業論文的時候,還是力有未逮。
現代的數學跟物理學論文本就晦澀,已經發展到普通人根本震驚不了,因爲根本看不懂的地步。
這種情況下,一個概念的解釋模糊了,自然就會讓閱讀者陷入雲裡霧裡的境地。
尤其是喬澤給的本就是新理論,裡面一堆的概念跟名詞都是新造的。
這種情況就更嚴重了。
對於不懂中文的來說,他們能看得懂標題,知道這篇文章有多重要。
勉強還能看得懂對於蘊含引力子跟蘊含希格斯子發生作用的數學論證部分。
畢竟數學證明過程,用到的依然是那些大家約定俗成的符號。
但那些更具體的描述跟解釋的部分,那翻譯就真的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
就好像剛剛弗拉諾·肖爾閱讀的蘊含引力子跟蘊含希格斯子的相互作用機制,喬澤用漢語的表述其實是:蘊含引力子是一種特殊性質的粒子,它的任何運動形式諸如旋轉、振動,都會跟蘊含希格斯子產生相互作用,並形成引力效應。
這時候就顯示出懂得一門外語的重要性了。
這些常駐cern的西方物理學大教授們也算是感受到了,論一個優秀的翻譯有多重要。
這就跟華夏人不管是搞學術還是搞科研,都必須熟練掌握英語的原因。最前沿最具價值的學術期刊大都是英語的,不懂英語就只能看別人翻譯的版本。
衆所周知,譯本完全取決於譯者的水平。
譯者的水平足夠高還好說,翻譯論文不需要文采,但必須要保證轉述得夠準確。
但如果譯者都理解錯了某個概念,看了這種翻譯過來的文章,閱讀者自然也就只能接觸到錯誤的信息。
總有種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中的感覺。
此時弗拉諾·肖爾感覺就是如此。
而且他還不是把命運交給了別人,而是交給了機器……
這帶着機翻感覺的文字,越讀越困惑。不由得懊惱的拿起了電話:“嗨,我的朋友,爲什麼你發給我的文章讀起來如此讓人難受。難道就沒有更容易讓人理解的版本嗎?”
“弗拉諾,你在想什麼呢?這已經是現在最好的版本了。喬把這篇論文發表在了微博上……嗯,你可能不知道微博,大概就是我們使用的推特,以圖片的形式發表,而且圖片的內容都是中文,這麼短的時間,你去哪找合適的翻譯?”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
做一個合格的專業論文翻譯,既然要懂中、漢兩種語言,還要熟悉各種理論物理學名詞,短時間內的確很難找到。
不過當這話落入弗拉諾·肖爾耳中,卻提醒了他。
“等等,你是說合適的翻譯?難道咱們這裡不多嗎?該死的,我應該收一個華夏的留學生,去年還有一個華夏留學生給我發來了郵件,被我拒絕了。早知道應該給他個機會的。”
“哈,現在跟你一樣遺憾的人很多,弗拉諾·肖爾。你以爲我沒想到嗎?但現在研究中心內來自華夏的教授都被大佬們搶走了。哪怕他們從華夏帶來的學生都被借走了。你敢信一個幾千人的研究中心,我剛剛打了一圈電話,竟然找不到一個精通漢語的學生來幫我理解這些東西的意思。”
聽了這話,弗拉諾·肖爾沉默了。
剛剛他只是隨口吐槽,畢竟如此重要的東西,讓一個學生來翻譯,他其實挺不放心的。
但聽老友的說法,現在甚至連來自華夏的學生都找不到了?
這就很離譜。
至於把這種文章發佈在類似於推特的軟件上……
算了,有了喬澤這種地位,他的文章發佈到哪裡,是他的自由。
“好吧,不過我也已經打聽到了一些消息。就如我們看到的,喬教授的這篇文章,重新解釋了四種力跟質量產生的原因。雖然他還沒有講述到四種力的統一,但給出了弄清楚引力的關鍵,並給出了間接找到引力子的方法。
就是引力子跟希格斯粒子相互作用的機制那一段。他給出了引力機制的方程。當然,如果你想完全弄懂他的表述,可能得等一段時間。等到那些合作的研究室把問題搞清楚了,應該會對外發布的。”
聽完這無奈的話語,弗拉諾·肖爾又不想做聲了。
爲什麼每次受傷的都是他們?
該死的華夏佬,這麼嫌貧愛富的嗎?
爲什麼只想着跟那些大教授合作呢?
這麼落後一拍,什麼新鮮的成果都跟他沒關係了。
等到人家把問題搞清楚了,再對外發布,他不是隻能當個看客了?
他來cern可不是爲了當一條鹹魚的。
“等等,萊爾,這裡找不到人了,我們可以去一趟meyrin,我知道有一個來自於華夏的研學團隊平時就住在那邊。也許他們能幫助我們。雖然他們對物理學的理解可能不那麼深入,但只是大概讓我們理解文章內容的話,問題應該不大。起碼比這個該死的機器翻譯好。”
“嗯?弗拉諾,你說的有道理?那麼趕緊吧,不如現在就出發。”
“五分鐘後來我的公寓接我。”
“好!”
……
谷永錄打死都沒想到,作爲華夏東州國際學校的物理研學帶隊老師,帶着一幫上國際學校的高中生做春季研學活動,竟然還能被在cern工作的教授找上門來求助。
就很離譜。
雖然學校跟cern有合作,但平時接待他們的也就是cern的普通工作人員。
如果想要請常駐cern的學者們給學生講講基礎物理之類的東西可是非常麻煩的一件事。
畢竟這裡的學者大都很忙碌。得看這些教授能否抽出時間,還得看人家能不能給學校面子,當然費用也是必不可少的。
即便有這種機會,大都也都是請國內的教授。
今天則是兩位老外,直接衝到了研學團隊住的旅社。
如此稀奇的事情都讓他碰上了?
所以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