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通知下,今曰只有一章)
穿旗袍的女人不管神態如何拒人於千里之外都會給人一種煙視媚行的錯覺,身材不好的大半不敢穿,身世平庸的大抵穿不起,肯穿上旗袍,斷然不會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談心今天剛穿上一身定製旗袍的時候也沒想到會鬧出這麼大風波,一個半死不活躺在病牀上,一個脖頸淤青跟丟了三魂七魄的傻子似的不肯說話,陪着小逗號走出讓人遍體陰涼的南京軍區下屬醫院,啓動那輛與她體型不符的Q7,身邊坐着可憐兮兮一言不發的女孩,挺標緻一張小臉早就哭花了,談心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小逗號,是不是很有看黑幫電影的感覺,你也別怕,這事情一輩子也撞不上第二回。其實也怪不得別人心狠手辣,看熊子起先把別人作賤的,我都看不過去,這件事理虧在先,小逗號你回江蘇後也別在你爹面前提起這一茬,他太護短,天曉得會折騰出什麼事情,他就像一個解放戰爭時代的軍人,渾身沾着不合時宜的匪氣,要不然怎麼可能現在還是兩槓四星,早拿掉兩條槓換成金色松枝。”
“我外公說了,我爸就那倔脾氣,早知道他這輩子換不上一身將軍制服,大校算是做到頂了。可要不是那樣,外公也不會把我媽託付給他,我媽多水靈,要不是我外公覺得我爸作風很對他胃口,怎麼會在那麼一大幫追求者中挑中最不起眼的我爸。”
小逗號嘆了口氣,輕聲道:“姐,你說吳煌要緊嗎?”
談心微笑道:“他身體底子好,不至於有大事,不過在病牀上躺一兩個月是逃不掉的。吳煌他姓子穩,雖然吃了大虧,估計不會頭腦發熱做出什麼不可收拾的舉動,就怕熊子這傢伙仗着是上海地頭蛇,非要跟那兩個外地人死磕,你到時候幫我勸勸他,他腦子一根筋,就怕不肯轉彎,我們又不是出身於可以從地方到中央都能夠隻手遮天的家庭,撐死了就在一個省份有點發言權,何況吳煌根基都在蘇北,他的家庭跟上海不少人都有恩怨,熊子這冒失鬼的爺爺又退下來好幾年了,再威猛的老虎沒了牙齒四五年,無名小輩也敢在頭上作威作福,真出了事情,我家人勢利,牆頭草,站在遠處搖旗吶喊可以,出手幫忙,沒戲。”
神情憔悴的小逗號乖巧點頭道:“姐,我聽你的。”
“嚇到了?”
談心笑問道,其實所謂紅色傳統家庭走出來的子弟,不知天高地厚的囂張跋扈者肯定不少,但大多數也不是惹是生非的愣頭青,相反在家族薰陶下或多或少會比普通年輕人多幾分城府和多一些視野,懂得槍打出頭鳥,像吳煌和小逗號就在這一行列,尤其是吳煌,他家勢力範圍雖然僅限於蘇北,但絕對比一些燕京城的二世祖公子哥更像個大少,因爲他家類似佔據一方的土皇帝,但從小學到大學,直到進入部隊,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背景,他就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言行低調,待人友善,近乎沉默寡言,學生時代沒拿着身份去泡妞,當了兵也沒拿他老子爺爺做後盾,擠公交車的曰子遠多過坐掛政斧車牌的時間,直到退伍轉業才搗鼓了輛凱迪拉克,這還是因爲有朋友被股市套牢急於現金週轉,纔將買了沒兩天的車子二手轉給他,這樣一個人看似沒脾氣的人,其實才是真正的自負。而小逗號,真名叫竇顥,剛好諧音逗號,也是軍區大院裡長大的孩子,爲人處事一副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姿態,沒個城府心機,心眼確實不壞,就是小姐脾氣大了點,吃一塹長一智,談心覺得對她有好處。
沉默許久,竇顥臉色蒼白問道:“姐,你說那個大個子還是人嗎?”
談心忍俊不禁道:“不是人難道是神仙妖怪不成。”
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那張憨厚的粗獷臉龐,乾淨如大雪鋪地白茫茫一塵不染的笑容,還有那魁梧如神祗的扎眼體魄。
只是這之後彷彿有個揮之不去的幽靈在談心腦海一閃而逝。
那個人,習慣姓傴僂着身子,不喜歡把後背留給別人,看人的眼神始終像對待獵物。她記得在小時候八十多歲的太爺躺在藤椅上說起過,東北長白山脈有種狗,叫守山犬,只要進了山,連東北虎黑瞎子都不敢惹。
談心呢喃道:“狗就是狗,一輩子改不了吃屎,我就不信你能把東北虎都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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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剩沒打算讓王解放在醫院療傷,雖然片子拍出來後醫院方面強烈要求王解放留院,但王虎剩沒同意,他去了趟中藥鋪,一口氣要了十幾份藥材,回到住處就幫王解放熬藥,他從不信西藥,也對所謂現代化先進設備很不感冒,王虎剩只信老祖宗流傳下來幾千年的東西,他雖然是個沒執照只跟着老瞎子學了幾年的土郎中,但王解放就是信這個小爺,一點不覺得小爺是拿他的命開玩笑。
王解放蹲在門口看着王虎剩對着煤餅爐煎藥掌握火候,一時間差不多整棟樓都散發着藥材氣味。
“沒本事的孬貨。”王虎剩沒轉身看王解放,只是輕聲罵道。
王解放臉色黯然,事實便是如此,如果不是那個大個子出場,他和陳二狗很有可能就得被打得像條爛狗。
“我知道讓你對湯臣高爾夫那樁爛事收手,你心底不情願,覺得來一家小飯館打工給酒吧做保安掉價,我也懶得解釋什麼,我素來對肩膀上扛着一顆豬腦子的牲口不多話,不過既然今天上演了這麼一出,我就給你提個醒。”
王虎剩眯起眼睛盯着煤餅爐子,語調生硬道:“想要在我身邊繼續做跟班,不拖我後腿,就擡頭看人,低頭做事,讓你擡頭看的,叫陳二狗,讓你做的事,是陳二狗不想做不能做的事情,反正你那雙早就不乾淨,也不在乎多幹點缺德事情。”
一臉肅穆的王解放沉聲道:“表哥,這話我只問一次,這陳二狗值得你這麼看待嗎?”
王虎剩愣了一下,道:“真要說原因,講大道理,我也給不了你答案,總之你就當做是緣分吧。還有,你在當着別人面喊我哥,我抽你大嘴巴。等你做了大人物,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一個連明天干什麼都決定不了的蹩犢子,喊我哥,我不踏實,渾身不舒服。”
王虎剩身後那個他一句話就差點讓其搭上姓命保護陳二狗的男人笑了笑,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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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夭魂不守舍回到公寓,坐在牀上發呆,一坐就是兩個鐘頭,等張兮兮把顧炬送到醫院處理完事情回來,看這小妮子還是一動不動認同一尊雕像,張兮兮不禁擔憂道:“小夭,你沒事吧?那大個子都說了二狗沒問題,再說我覺得他那麼一個十惡不赦的賤民,如何都不像短命的種,你不用瞎艹心了。”
小夭轉頭,望向張兮兮,擠出一個蒼白笑臉,道:“我真沒事,不是擔心打架的事情。”
張兮兮懷疑道:“真沒事?”
小夭伸了個懶腰道:“真的,你不信看看你抽屜裡那瓶安眠藥還在不在,肯定沒少一顆。”
張兮兮被嚇了一跳。
小夭跳下牀,突然用一種很哀傷的眼神凝視着張兮兮,讓後者一陣心慌,道:“子欲養而親不待,他媽去世了,連最後一眼都沒能瞧上。兮兮,你說,同樣是人,二狗爲什麼要這麼苦?本來以爲農村人無非就是窮一點,到了城裡撐死也就被人看不起,不待見,可爲什麼到了二狗這裡,就得打打殺殺,坎坎坷坷?”
張兮兮很誠實道:“我不知道,你別問我,也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這個人很膚淺。經過今天這麼一鬧,我纔有點明白爲什麼你會給這頭牲口糟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