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話是沒錯,但陳二狗其實並不願意上去接下燙手的山芋,輸了,少不了被沒道理可講的魏冬蟲大肆遷怒,以後的曰子更是吃不了兜着走,即使僥倖贏了,魏冬蟲還真能把她嬌貴的嘴巴貼到他臉上?
陳二狗之所以上場,是因爲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南麓一處獨棟別墅內每天很早起牀閱覽書籍的安靜女孩,她對於陳二狗來說是山水華門裡最大的謎題,像一朵開在池塘最角落的白色蓮花,不染一絲一毫塵埃,陳二狗是從雞糞狗屎遍地的小村子走出來的人,一見到這類乾乾淨淨白白嫩嫩的女人,就忍不住想要接近,塗抹上一點色彩才肯罷休,所以他硬着頭皮衆目睽睽下跑上球場,跟是個女人差不多都忍不住欣賞幾眼的英俊青年以及黑瞎子一般魁梧的大塊頭站到了對立面,但他的上場似乎並不能帶來局面上的顛覆,兩個傲慢的年輕隊友根本就把他當作空氣,尷尬的陳二狗只能不停無球跑動,像一隻上跳下竄的小丑,本來就抱着死馬當活馬醫念頭的魏冬蟲一看到陳二狗跑得比誰都勤快但徒勞無功的掰命模樣,想笑卻笑不出來,她歪着腦袋琢磨着這傢伙腦子是不是有毛病,明擺着上去也是丟人,跑得再賣力有什麼用,還不如守株待兔來得聰明和省力,這麼多雙眼睛盯着看戲,他臉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就在魏冬蟲覺得大勢已去的時候,場上那個付出了十分努力汗水的傻瓜終於拿到手一分回報,一個撿漏的籃板球,然後一連串還算馬虎的運球,不進反退,三分線外,乾脆利落地起跳投籃,嗖,命中。
狗屎運。
魏冬蟲嘀咕了一聲。
陳二狗抹了把汗,呼出一口氣,瞥了眼兩個本該站在同一陣營的隊友,嘴角扯起一個不易察覺的陰冷弧度,團隊精神?陳二狗從小到大除了獵殺富貴,還真沒靠過誰來贏得自己想要的玩意,他的人生信條中只有對待敵人的火上澆油和不乞求憐憫的獨來獨往。迅速撿起球跑回去發球,卻沒有傳給別人,陳二狗自傳自要,在一羣人的措手不及中再次三分線出手,第二個三分,撿球,發球,跑動投籃,第三次得分,在兩個隊友的咒罵中對手終於回過神,重點防守陳二狗,陳二狗幾乎是蠻橫地過了防守隊員,一個姿勢不太優美卻很實用地上籃,再次得分,等他第五次拿球,那頭四肢異常發達的大猩猩凶神惡煞地張開雙臂,面對面盯防陳二狗,結果背靠背合理衝撞中大猩猩竟然被陳二狗靠倒,很難想象一頭一百八十來斤的狗熊怎麼會被身材並不壯碩的陳二狗壓倒姓優勢擠翻,一個前期沒少對陳二狗出黑拳黑腳的傢伙想要再次犯規,然後被陳二狗一肘子看似不經意間打中側臉,蹲在地上咿咿呀呀個不停,陳二狗被幹擾的情況下籃球砸中籃框,沒進,和帥哥以及大猩猩同時爭搶籃板,匪夷所思的是陳二狗竟然強行拿下了這顆球,轟然落地,衆人再看這個身穿保安制服的男人,竟然有了種無比高大的荒謬錯覺,把兩幫子原本陷入花癡境地的女人一個個都拉回現實。
“傳球,艹你媽!”
一個半天沒拿到球的傢伙非但沒因爲陳二狗連續得分而興奮,反而惱怒這小人物搶奪了原本屬於他的風頭。然後,陳二狗真的傳球了,只不過那顆籃球結結實實砸在了那傢伙的臉上,鼻血一下子就噴涌出來,另一個傢伙火了,跑向陳二狗就狠狠踹出一腳,陳二狗就跟他對上了一腳,結果陳二狗紋絲不動,先出手的傢伙躺在地上抱着腿哭爹喊娘,讓一些個原本把他當作白馬王子的小美眉們大失所望,陳二狗拿起滾落到一邊的球,再沒有人敢攔他,三步上籃,輕鬆得分,隨後走向罵了句“艹你媽”的傢伙身前,那人一鼻子鮮血正仰着頭止血,看到陳二狗立即就跑,畢竟一個跟陳二狗橫的傢伙已經倒在地上一副撕心裂肺的狼狽模樣,他沒跑幾步就被追着跑的陳二狗一腳踢中屁股,因爲力道太大,他直接撲出去,跌了個狗吃屎,價格不菲的褲子膝蓋處磨出兩個洞,手腕更是和鼻子差不多的處境,於是不光那個趴在地上的人傻了,場上場外所有人都呆滯了,只有魏冬蟲沒心沒肺地搖旗吶喊嚷道:“gogo,投籃得分,哦耶!”
陳二狗最後以一個三分球結束了這場很莫名其妙的鬧劇。
“勝利屬於偉大的魏冬蟲女皇陛下!哦啦啦~”魏冬蟲纔不管那兩匹種馬的死活,跑到陳二狗跟前,從錢包中抽出一疊錢,大概十來張百元大鈔的樣子,很豪爽地遞給陳二狗,道:“這就是你的報酬了。”
陳二狗瞥了她一眼,然後迅速擠出一張燦爛笑臉,毫不猶豫收下錢,拍拍屁股走人。
那朵白蓮花一樣的安詳女孩微微張大嘴巴,望着陳二狗離去的背影,似乎該出風頭的人躺在地上了,該被嘲笑的人卻摘取了勝利的果實,沒人能猜中過程,也沒人猜中結局,她看了看陳二狗,又望了望用一千來塊錢打發掉陳二狗的魏冬蟲,哭笑不得,兩個都是怪胎,果然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魏冬蟲那顆被精明漂亮的花瓶母親、和權柄滔天的強勢父親薰陶了14年的腦子有一點想不通,想不通這個一副奴才模樣的農民工爲什麼肯在她面前忍氣吞聲,想不通他爲什麼敢對場上那些肯定比他有錢一百倍的傢伙下狠手,她也想不通他接過那一疊錢的時候爲什麼會露出那樣一個讓她不舒服的眼神,但她最想不明白的還是他到底是狗奴才還是扮豬吃老虎的惡人。
其實答案並不複雜,那個痛痛快快收下錢的男人只是個心疼尊敬他娘到骨子裡的小刁民,能打點架,幹倒三四個繡花枕頭不在話下,不會把大男子主義放到嘴上,也不會在身上貼張自尊的標籤給外人看,他的確卑躬屈膝着,但他彎曲的對象不是魏冬蟲,是她老子魏端公而已,即使如此,那個被她口口聲聲稱作狗奴才的土老帽心底也不會真爲了她老爹賣命,也許偶爾有一天等他可以跟魏端公平等對話了,也就是她跟魏夏草有麻煩的時候了。
魏夏草覺得一陣泛寒,她覺得有必要讓父親開除這個城府恐怖的年輕男人。她不是魏冬蟲,她是政斧大院走出來的女人,見識過太多小人物權勢煊赫後的可怕嘴臉,那種噴薄而出的怨念,和睚眥必報的狹窄胸襟,是能把很多人拖下地獄的。
也許這個男人沒辦法走那麼遠爬那麼高,但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生姓謹慎的魏夏草還是決定把這個傢伙不露痕跡地“請”出魏家別墅。
陳二狗也許喝過一次紅酒都要回味好幾天,摸過一部手機都要興奮半天,但打過一場架,極少能讓他覺得有必要反覆咀嚼,趙鯤鵬都敢捅,幾個父母註定比魏端公差一截的初中生,打了就打了,就算有後遺症,陳二狗相信也不至於束手待斃,他還是一絲不苟按部就班地生活,生活作息精準,一有時間就訓練那三條魏端公砸下不少銀子的名犬,也許是球場上那一場架打出了氣勢,讓魏冬蟲覺得陳二狗即使是個狗奴才,也是帶出去會很拉風的狗奴才,三天兩頭就往山水華門跑,一來二去就鬼迷心竅地也愛上了養狗,她的最大夢想不是帶着一羣名狗進山狩獵享受滿載而歸的樂趣,而是養他個四五條阿拉斯加雪橇犬,到了冬天下雪了,就讓陳二狗做個雪橇讓那些狗拽着跑,她覺得那樣比開着蘭博基尼或者法拉利跑車還要拉風,那纔是真的酷真的拽,陳二狗對此不置可否,富人家的孩子,做的夢奢侈一點不可理喻一點,也沒什麼大不了,再則魏冬蟲的這個想法雖然癲狂了點,但好歹比一般富家女買一大櫃子名牌鞋子首飾來得可愛不少,陳二狗心裡也沒嘲笑的意思。
“狗奴才,你真會做雪橇?”魏冬蟲繼續翹課來山水華門看陳二狗訓狗,坐在別墅院子裡的椅子上託着腮幫,語氣裡滿是懷疑。
“我是個地道東北人,雪地裡摸爬滾打了二十來年,會做雪橇不稀奇,不過話說在前頭,我會做是一回事情,做得好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陳二狗事先聲明,他知道給人希望後再讓人失望甚至要比起初就不給人希望來得折磨人心,對陳二狗來說寧可不存僥倖心理的決絕,也不要模棱兩可,否則最後遭人怨恨,只能算作自己造孽。
“狗奴才,你從東北跑南京來幹什麼,是強暴婦女了還是殺人放火了?”魏冬蟲一本正經問道。
習慣了魏冬蟲天馬行空思維的陳二狗蹲在地上,任由黑豺撕咬一條陝西細犬,望着兩狗相鬥,掏出一根菸平靜道:“找個識字的媳婦,生個不愁吃穿的孩子,就夠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