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琴海,利姆諾斯島
略帶鹹腥味的和煦海風,溫柔地鼓動着白色的船帆,也拂過灌木叢生的蔥綠海島。
在遙遠的過去,整個愛琴海上繁若星辰的諸多島嶼,曾經全都是東羅馬帝國的核心疆土。但在帝國權威凋零殆盡的此時此刻,愛琴海上的絕大多數島嶼,都已經被熱那亞人、威尼斯人、土耳其人和十字軍公國瓜分,或者乾脆淪爲了海盜團伙的據點,只剩下這座貧瘠荒涼的利姆諾斯島,暫時還在羅馬皇帝的治下。
儘管如此,利姆諾斯島上的一千多名希臘漁夫,卻很少看到打着雙頭鷹旌旗的東羅馬帝國戰艦在海面上出沒。偶爾來到這裡的船隻,不是屬於奸猾的意大利商人,就是窮兇極惡的海盜——貧瘠的土地,肆虐的風暴,海賊的劫掠,讓利姆諾斯島的居民永遠生活在心驚膽戰之中,掙扎於飢一餐飽一餐的生死線上。而在帝國黃金時代曾經有過的繁榮興旺,則彷彿一個遙遠的美夢,早已被埋葬在了幽深的大海之下。
1453年4月,一支打着雙頭鷹旌旗的東羅馬帝國艦隊,久違地造訪了這座時常被海盜和風暴襲擊的荒涼島嶼。然後,在全島官民的誠惶誠恐之中,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昂然踏上了自己僅有的這塊海外領地,並且親口宣佈了讓全島居民準備集體大搬遷,以此來充實首都人口的詔令。
緊接着,在盔甲明亮的士兵們的粗魯呵斥。以及東正教黑衣神父的循循善誘之下,島上僅有的一千多名貧苦漁民,拿着皇帝賞賜的每人五枚金幣“拆遷費”,依依不捨地收拾了自己僅有的一點兒可憐家當,帶着對君士坦丁堡的新生活的憧憬,告別了破爛的茅屋和羊圈,登上各自的漁船揚帆而去。而常駐本地的帝國官員,也拿着首都君士坦丁堡的轉職委任狀,以及皇帝賞賜的錢財,喜憂參半地離開了這座貧瘠的島嶼。
然後。運載帝國軍隊抵達此地的君士坦丁堡艦隊,還有被僱傭前來轉運居民的熱那亞商船,也相繼
,返回馬爾馬拉海畔的君士坦丁堡。
只剩下一艘據說是屬於韃靼人的小艇“白鳥號”,以及皇帝陛下的御用旗艦,暫時尚未從此島離開。
當這座原本就很冷清的貧瘠海島,終於變得幾乎人跡全無之後,身披紫袍的君士坦丁十一世,迎着海風站在山坡上一塊荒廢的捲心菜地裡。望着空空蕩蕩的漁村和海面,不由得萬分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真正屬於自己這個東羅馬皇帝的土地。又要少掉一塊了。
昔年全盛時期的古羅馬帝國,曾經地垮歐亞非三大洲,把整個地中海變成“羅馬湖”,版圖廣達六百萬平方公里。但在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的手裡,東羅馬帝國殘餘的全部版圖,卻已經萎縮得只剩下了莫利亞、君士坦丁堡和這座利姆諾斯島。其中的莫利亞還是獨立性極強的分封制藩屬國,皇帝平時根本管不動。
而現在,爲了給剩餘的核廢料尋找一個合適的堆放場,他又不得不拿出了這座孤懸敵後的海島。
事實上。在他這個皇帝的名下,原本還有一座更偏僻也更荒涼的薩索斯島,但問題是,早在穆罕默德二世蘇丹圍攻君士坦丁堡之前,薩索斯島就被土耳其人輕易奪取。如今那座島上已經增修了一座土耳其城堡,常駐着數百名士兵。如今僅僅憑藉皇帝身邊的一小撮僱傭兵,一時半會兒根本就攻不下來。
此外。在制海權完全被威尼斯人掌握,帝國海軍甚至控制不了金角灣的可悲狀況之下,遠離首都而又缺乏出產的愛琴海島嶼,也猶如雞肋一樣嚼之無味……與其留着這個易攻難守的孤島。還要爲守住此地而耗費資源,倒不如遷走島上的人口,充實眼下同樣荒廢不堪,急需勞動力的首都君士坦丁堡。
如是一想,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的心情也就慢慢輕鬆了下來,隨即從衣袋裡取出一卷信箋,迎着愛琴海的春日陽光展開,又一次細細地閱讀推敲起來。
但是,他纔看了沒幾行字,就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發現王秋正一臉疲憊地走了過來。
“……怎麼?王秋同志,蟲洞那一頭的核廢料已經準備好了?我還以爲你還得折騰上幾天呢!”
皇帝隨手卷起信箋,對王秋問道,“……算上五十倍的時間流速之差,你好像只在那邊待了十幾分鍾吧!”
“……哪裡用得着怎麼準備啊!上一回堆積在福島輻射區裡的那些核廢料和強輻射性建築物殘骸,眼下都還沒有丟完呢!”王秋伸了個懶腰,如是答道,“……你的軍隊和百姓都已經撤走了嗎?”
“……撤離行動已經結束了,只給我自己留了一條船,外加你們的白鳥號而已。”皇帝答道。
“……呵,是嗎?那麼我就要開工了。”王秋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嘟嘟囔囔地說道,“……這回找到了一個沒人打擾的孤島,總算可以放心大膽地轉運核廢料了,不至於事情弄到一半就被土耳其騎兵嚇走……”
“……唉,你是舒坦了,我卻是要真正變成孤城裡的皇帝了——失去了這座海島之後,我手中除了首都君士坦丁堡之外,就再也沒有其它的地盤啦!”對此,皇帝陛下不無幽怨地接下了話頭。
“……有什麼辦法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人生在世,總是要有所取捨的喲!”
小鳥遊真白前首相不知何時也湊了過來,並且刻意踮起腳尖,作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樣,伸手拍着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的肩膀安慰說,“……在我們的幫助和您的努力之下,只要不出什麼意外,貴國應該很快就能從小亞細亞搶到更多的土地,多多少少恢復一點昔日羅馬帝國的榮耀……最起碼,在這道橫亙黑海和地中海的‘輻射防線’成型之後,您就再也不必擔心歐洲方向的陸上入侵了,不是嗎?”
“……但代價就是用核廢料壘砌出一道不可逾越的輻射之牆,將整個色雷斯地區從中央一刀截斷,把這片昔日東羅馬帝國的京畿腹地變成輻射廢土……”君士坦丁十一世皇帝陛下悶悶不樂地答道,“……來自歐洲的敵人,確實是再也沒法從陸上窺視君士坦丁堡了,但帝國也不得不永遠放棄歐洲的失地……唉,也罷,能讓羅馬在這個時代生存下來,就是已經萬幸中的萬幸,實在是不應該去奢求更多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