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快十年了,夏兒是伴公主一起長大的。”夏兒站在離雪瑤不遠處,恭敬答道。
“既然如此,寧和公主的名諱,你知道吧。還有,你倒是說說,宮裡有威信的主子是什麼樣的?”看似隨意閒聊,雪瑤其實是想學些經驗,知道了成功的主子是什麼樣的,自己照着做,總比一味地自己摸索要強多了。同時,也知道下公主到底叫什麼,慕容謙是騙過了,保不準哪天熟悉公主的人問她,可就慘了。
“公主姓韓,閨名若兮。”接着夏兒思考了一番,又說道,“宮裡的主子,每個人不大一樣。總的來說,大概就是嚴以治下,一以貫之,該賞重賞,該罰不饒。既要讓她們害怕,又要讓他們死心塌地來賣命。”
雪瑤略一沉思,繼續發問,“那你覺得,應該信任重用什麼樣的人呢?”
“奴婢只是個下人,沒想過。”夏兒搖搖頭,又說了句,“嗯,但一定要說的話,那就忠心爲主,正直善良的吧。”
“哦?是在說你嗎?”很明顯,這兩個問題,夏兒的答案都太模糊,雪瑤心生不滿。
尤其是第二個,雪瑤覺得,夏兒根本就是在敷衍她。
什麼樣的人忠心爲主,正直善良,她怎麼知道?這些詞都太虛了。
況且,衷心爲主還可以,爾虞我詐的皇室,正直善良有什麼用?
夏兒倒是這樣的人呢,該出主意的時候,一點忙都幫不上。
看到王妃的不悅,夏兒立刻跪下。“王妃息怒,奴婢不敢。”
本來也沒想夏兒會緊張成這樣,雪瑤正要扶她起來。
不料這時,一個丫鬟跑進來通稟道,“稟王妃,吳總管和幾位管事的姑姑,來給您行禮了。”
雪瑤本要去扶夏兒的手,半路一回轉,端起茶杯,輕輕一吹,微泯半口,淡淡道,“讓他們進來吧。”
下掃一眼,夏兒跪着地上,動也不動。
很好。
既然不知道有威望的主子究竟是什麼樣,那讓王府的那些管家用人,看到夏兒罰跪,也算是她立威的第一步了。她就是要讓那些人知道,不管之前他們在王府怎麼樣,聽誰的,現在,她是王妃,在她面前,他們最好都老實點。
同時,也可以警示夏兒,不要以爲知道她的身份,日後就可以威脅她,讓她唐雪瑤有一點不痛快的人,她都會十倍奉還。
不一會兒,便依次走進四個人,看到地上跪着的夏兒,四人的面色,果然微有變化,各自不同。瞬間,又都恢復如常。一齊給新王妃行了禮。
這些,雪瑤留心觀察,都看在眼裡。
隨後,在一個丫頭的介紹下,雪瑤知道了,來的四個人分別是負責王府內務大事的吳總管,管理人員調配的蘇姑姑,管理王府用度和王爺日常起居的翠姑娘,還有負責王府防衛的肖士將。
吳總管是個將近半百的老爺子,看起來溫和可親,平易近人,對她的行禮也恭敬周到,不卑不亢。雪瑤對這個老人的印象還不錯。
蘇姑姑嘛,對她這個新王妃很殷勤。她只說了句自己的丫鬟很不懂事,很多都已經打發走了。這個蘇姑姑就立刻會意,拍着胸脯保證說府上的丫鬟都是精心**過的,一會兒就把她們全叫來,王妃隨便挑,看不順眼的,立刻趕走就是。可能是想從她這兒得到些好處吧,這樣的人,也可用。
肖士將,也就是肖如風,算不上高大,帶着一番溫和的英勇,看來應是漢人。雖然今天也來向她行禮了,不過也只是出於禮貌,其實剛纔介紹的丫鬟已經暗示了,他同時是王爺的侍衛統領,要直接聽從王爺指令。所以,不是她可以控制。有機會可以收爲自己人,沒機會就算了。雪瑤沒再多想。
至於那個翠姑娘,二十幾歲的年紀,長得頗有幾分姿色,雙眼平視,目光遊離。對她行禮只微微一欠身,看到夏兒跪在地上,隱隱有些不屑。雪瑤當即就憤從心起,一個領事的丫頭,竟然對自己這個王妃一點畏懼之意都沒有。只是,人家畢竟沒做錯什麼,又是王府的管事,自己初來乍到,不好說什麼。睜着美眸,雪瑤盯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麼。
臨退前,雪瑤突然覺得剛纔那個爲她介紹指引衆人的丫鬟很是靈巧,十四五歲,說話也清脆利落,便向蘇姑姑問起。蘇姑姑自然樂意,熱心爲她介紹。
與蘇姑姑的談話中,雪瑤得知那丫頭名叫香雪,父母雙亡,是被舅舅賣進來的,入府不到半年,在王府裡打雜。
雪瑤看她入府不久,沒有主子,年紀也不大,聰明靈巧,正好可以收爲己用。加上她父母雙亡,身世可憐,又和自己的名字中都有個“雪”字,雪瑤更覺得投緣。
正打算開口要她,蘇姑姑會意,先一步迎笑說道,“香雪,你四處打雜,也沒個正事,不如以後就跟着王妃吧。用心伺候王妃,有你的好處。”
那香雪也真是機靈,連忙跪下說道,“聽說新王妃過府,香雪也早就想來伺候呢。今日正好如了願,以後一定對王妃盡心盡力。”
雪瑤微微一笑,對香雪道,“行了,快起來。”同時又對李管家四人道,“你們都退下吧。”
衆人紛紛退下,屋中只剩雪瑤,香雪,夏兒三人。
“你也起來吧,”雪瑤說着,扶起了夏兒,“剛纔真是委屈你了。本宮也並非有意責怪你。只是,初入王府,不得不步步爲營。”不知何時,雪瑤的臉上已經映現一種淡淡的悠遠高貴之色。她正在學着如何做好這個主子,一個大權在握,令人生畏的主子。
夏兒起身,小聲道,“奴婢不敢。”
雪瑤看着夏兒和香雪,嘴角上揚,“放心,只要你們忠心爲本宮辦事,本宮決不會虧待你們的。王府裡的事,你們要多留心着點,有什麼異常,及時向本宮稟報。”她聲調一提,“明白了嗎?”
“王妃放心,香雪一定肝腦塗地,竭盡所能。”香雪即刻信誓旦旦道。
也難怪,一個無依無靠的小丫頭,好不容易抓到自己這棵救命草,當然要急着表忠心了。不過,她的忠誠到底有幾分,不是說出來的,還要看她日後的作爲才行。
“是。”夏兒仍是溫弱沉默地點頭稱是。
夏兒就是這樣,禮數週全,也算是忠心,不過太過溫和柔弱了,逆來順受,沒有膽氣魄力,不會討主子的歡心。可能是受之前公主的影響吧,雖然只是一面之緣,雪瑤也能感覺到,之前的寧和公主,是爲極其柔婉的病弱女子。
可她唐雪瑤絕不是,也不想是。與其將來被人算計,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主動出擊。她不想去討好那個風流王爺,那麼想保住王妃的位置,直到查清玉佩的事,就只有依靠手段威勢。
這也是她現在着急要培養心腹重要原因。夏兒那樣的丫頭,縱使知根知底,也用的太不順手,不利於她在王府穩固地位。
難道這就是皇室的力量嗎,竟然讓並不懂得謀算的她,開始學着這般精心的爲自己籌謀。
之前還覺得皇室的人複雜,才兩天,卻感覺目睹了太多,原本簡單透明的心,也逐漸變得複雜了。
“公主,公主,老奴要見您。”靜靜地沉思就這樣被打破,雪瑤擡眼,看到李嬤嬤正不顧門口侍女的阻攔,要衝進來。
從入宮敬茶到在宮中閒逛,和少年玩鬧,再到剛纔受禮,折騰了一天,雪瑤已經有些疲倦了,卻仍打起精神問夏兒,“怎麼回事,不是都驅散了嗎?”
“宮裡來的侍女都已經走了,李嬤嬤是貴妃娘娘的人,堅決不走,奴婢也不好強行驅趕。”夏兒輕聲解釋着。
雪瑤一揮手,“罷了,讓她進來。”
門旁的宮女一放手,李嬤嬤立即衝了進來,看到雪瑤,停了一下,感覺與公主往日不同,也沒多想,未行禮,直接開口道,“公主,老奴是貴妃娘娘專程派來伺候您的,貴妃娘娘叮囑,一定要照顧好您,想來公主也不會忤逆貴妃娘娘的意思,趕走奴婢吧?”
這個惡奴,還真是狗仗人勢,竟然拿貴妃來壓她!雪瑤本就有些疲倦,被她這麼一說,現在更是煩躁如火燎。
雪瑤狠心乍起,冷哼一聲,喝了口茶,慢條斯理道,“好啊,本宮成全你。不是想留下嗎?那就去浣衣房,永遠留在那兒。”說完,便示意門口的侍衛把她拉走。
“這,”李嬤嬤大驚失色,沒想到平日裡柔弱溫順的公主竟然性情大變,還這樣對待自己,一時亂了分寸,“公主!公主,老奴到底做錯了什麼,讓您如此惱怒?這樣對待老奴,公主怎麼和貴妃娘娘交代!”
又是那個貴妃,雪瑤一聽,心裡的火氣直往上拱。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一旁的香雪看出她的惱怒,直徑走到李嬤嬤面前,“啪”地就是一巴掌,聲音響脆,可見用力非常。“刁婦,竟敢對王妃無理!”香雪聲音清亮,雪瑤也聽得真切。
看來,這個丫頭,自己是選對了,先不論她忠心與否,看準了時候,肯替主子出氣。光這點,就值得自己重用。
“我呸!”那李嬤嬤雖然被人拉着,也還是朝香雪淬去,“你個毛丫頭,以爲自己是誰呀!貴妃娘娘都不敢這麼對我,你也不怕折了壽!”
幸好香雪躲得快,沒有沾上什麼髒東西。
不過雪瑤看在眼裡,聽在耳中,卻是再不能忍了。
香雪是她的人,淬罵香雪,就是不把她放在眼裡。況且這老奴說什麼黃毛丫頭,折壽之類的話,分明是指桑罵槐,衝着她來的。
她是王妃,一府之主,怎能任由別人辱罵!
縱使不是王妃,她唐雪瑤也絕忍不下這口氣!
“住口!”雪瑤疾聲喝道,“你方纔不是問本宮,你犯了何錯嗎?那現在本宮就讓你死的明白。其一,本宮讓你回家休養,你抗命不遵;其二,你擅闖本宮閨房,漫無禮教;其三,你無視本宮,無端辱打本宮侍婢。如此三項,亂棍處死,本宮以爲不過分。最後,記住,這裡是北翎,不是南楚,一口一個惠貴妃,天高皇帝遠,看她會不會趕過來救你!來人,拉出去處死!”一口氣下來,連貫流暢,雪瑤不但給李嬤嬤安了三樁罪名,還要就此把她處死。一下子,心情倒是舒暢了不少。
正在舒心之時,夏兒突然跪在面前,低聲請求道,“王妃,李嬤嬤年紀大了,本就沒多少時日了,您就饒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