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曉白,情況緊急,兩人不得不就在原地,臨時開了個決定會議。
“就現在的情況,最好就是馬上返城,和城裡的軍士匯合,也許能夠對抗上半個月。”瞎子歌想到合起來也許還有五千人馬,守在城裡以一擋十,應該可以抵擋到強虜後面的攻擊。
但是,唐英卻不同意,“就算回到城裡,恐怕也抵擋不了幾天,因爲,百夫長對我說,咱們這裡已經是最後防線,他們也是最後一批壯丁了,後面都是病弱老殘,沒有人再支援我們了。”
沒有支援的城池,等於沒有源頭的死水,慢慢地枯竭,瞎子歌這建議不算是好辦法。
“那,要匯合郭千總了?”瞎子歌就是否匯合郭千總,重奪“西帝廟”的要地,繼續防禦強虜,就等唐英拿主意。
“不,還是要匯合城裡的士兵,”唐英沉吟着,又否決了瞎子歌的建議,他重申,“不過不是防守,是轉移,咱們一起投奔鹿城,容後再來收復大利縣城。”
唐英也想匯合山坡上郭千總那一千餘兵馬,可是,回頭看去,在他的身後就有二千多強虜殺着,要衝過他們,再衝上山,必須又要損失一些兄弟,而和郭千總匯合後,還是沒有逃脫強虜的包圍,這樣子下去,強虜不用強攻,只是圍上幾天,他們就可以全軍餓死了;沒辦法之下,他也只好犧牲郭千總了。
瞎子歌想到這方法即遺棄了郭千總,又逕自地逃跑,跟當初楊真的逃跑路線沒有什麼分別,不由悲嘆一聲,回望後面的呂曼兒,卻發現她也是黛眉緊蹙,沉默不語。
“撤!”唐英就這樣決定了,便向還在混戰的兄弟打了個招呼。
那些唐軍的兄弟便且戰且退地向他靠攏,慢慢地組成陣勢,但在遠處的,雖然聽到了,卻仍然陷在強虜重重的包圍之中,欲走還戰,越是心急,越是手忙腳亂。
眼前與唐軍混亂的強虜約莫還有二千多人,但是,追趕着林軍而來的二千多人也很快地加入了戰鬥;唐軍其他被分隔的小團軍士的性命已經岌岌可危。
“我們去救他們!”瞎子歌見了,鐵槍一揮,回頭對林軍的兄弟們一喝。林軍的兄弟們立馬悲壯地應了一聲。
早前瞎子歌就跟他們說過,此次,他們的情況是九死一生,不要妄想着全軍而退,或是全身而退,非死則傷,但是,不能苟全自己而泯滅了道義,違者生,不如死!
“好!”背後的呂曼兒忽然也應了瞎子歌一聲,從腰間摘下了那根“黑玉簫”。
呂曼兒聽了他這個決定後,也熱血沸騰。剛纔她聽到唐英逃跑的決定,很是糾結,難道唐英除了防守,就只有逃跑嗎?反攻會沒有效果嗎?所以,她很是支持瞎子歌的反攻,更支持他去救其他的兄弟。
應了一聲後,也不理會瞎子歌和大家奇異的眼光,把簫放到嘴邊去,“嗶嗶——”的純美音節,帶着一絲狂躁迭起,穿透了這沙場上的暗啞的刀劍碰撞聲。
場中的羣馬聽了,紛紛立馬揚蹄,齊齊一起仰天長嘯一聲,驚恐萬狀地掀倒自己的主人,開始在軍中亂闖亂竄;其中以強虜的馬居多,一下子跌倒了不少,就連那些“黑色鐵騎兵”也不例外地驚慌失措,那些被包圍的唐軍兄弟,立即上前去,手起刀落,一刀一個。
呂曼兒這一簫音,是模仿着馬匹的天敵聲音,它們聽了,無不例外地要奪路而逃!
而他們座下的“黑雲”也有些不安地想跑,只是馱着兩個人,沒有那些單人匹馬的躁動得厲害。
“來,我來馴服它!”呂曼兒見“黑雲”也受了影響,便要求到馬前去安撫它,說畢,右腳已經早早提到左邊,由瞎子歌嫺熟地把她摟住,抱到了前面去。
到了馬前,她俯下身子,不斷地用說話和動作安撫着“黑雲”,少頃,“黑雲”這才穩定了下來。
可憐後面的唐英,那個大白馬把他掀倒之後,已經奪路而逃向了回城的方向。他不由怔怔地,忽而看看呂曼兒,忽而瞧瞧大白馬,兩邊都徒呼奈何。
馬兒一亂,強虜跌倒了許多,也混亂了更多,但是,氣勢卻明顯弱了不少。“落地的鳳凰不如雞”,落了馬的強虜,在平地上廝殺也不如唐軍,勢頭又輸了一半。
瞎子歌不理會唐英奇異的眼光,見到呂曼兒穩定了“黑雲”,便大喝一聲,趁機拍馬衝進陣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舞着鐵槍,挑斷着肢體,把整個混戰的狀況,一下子勇猛地割開了兩半,由林營的牌刀兵暫時在這分割線上支撐着戰鬥。
一半是唐英那邊,那半唐營的人也居多,由着他慢慢地收拾;別一半則是強虜居多,還包圍着一些唐營的兄弟,他看見包圍圈中哪裡有比較薄弱的位置,便奮勇地揮槍挑殺,赫然殺開了個大缺口,着那些軍士一一往另一半後撤去。
一連救下了兩三個小團,其他小團已經被強虜全殲了,瞎子歌看了,好生傷感。再望向後面郭千總那邊,他們也已經艱難地戰到了山腳,開始向他靠攏。
唐英打算不理郭千總他們,可是,他卻不能不管這些把性命、誠信交給自己的兄弟。
“咱們回去救郭千總,怎麼樣?”瞎子歌回頭徵求呂曼兒的意見。
“去呀,你怎麼停下來了?”不料,呂曼兒比他還要焦急。呂曼兒說完,再次伏在“黑雲”的鬃毛上,一邊安撫着它,一邊躲過敵軍的攻擊。
他眼眶一溼,熱血翻涌。只要有了呂曼兒這一聲的支持,前面縱是千軍萬馬,他又何懼之有?
“撤了。”唐英再朝他們吶喊了一聲。此時,他也成了無馬可騎的將軍,再不走,可能就得永遠地留下來。
可是,呂曼兒卻還在瞎子歌那裡,他一個人又怎麼走的安心呢?
“不,還要救郭千總!”瞎子歌衝他冷喝一聲,呂曼兒也把“黑雲”一勒,頓時向後面的強虜陣中奔去。
唐英見他們配合默契,卻又不聽軍令,心裡乍驚還悲,泛起了不下數十種滋味。
後面的,可是清一色的強虜,他們本來還在包圍圈外,等待着補缺;但見瞎子歌兩人一支大鐵槍挾着風雷之勢,一下子把擋在前面的兄弟蕩飛得老遠,不由一愣再愣。
呂曼兒又是邊吹簫亂馬,驚落了騎馬的強虜,馬匹亂闖亂撞,讓他們自亂陣腳。瞎子歌在她的配合下,壓力大減,須臾間,一直殺到了郭千總的身後。
郭千總見他不畏艱難,捨命來救,不由感動得老淚縱橫,“快,快帶兄弟們走,咱都行將就木了,就替你們殿後吧。”
說完,獨自一人重投入後面的廝殺中,勒令其他軍士都向瞎子歌靠攏。
其他老軍士和傷兵一一到瞎子歌面前也請求死戰,以保年輕的軍士安全離開。
“呂姑娘,千總大人,他們就拜託你們了。”
說畢,反方向地涌向郭千總的旁邊,與他一起血戰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瞎子歌和呂曼兒,望着這些老軍士、傷兵那些蹣跚而光輝的背影,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淌滿了一臉。然而,事不宜遲,瞎子歌也不方便再推讓,只好噙着淚花,帶着郭千總的熱血精神,調轉馬頭,身先士卒,帶領着剩下不到一千的三營軍士,一路重殺回唐英的身邊。
不料,殺回原地,剩下的強虜已經追趕而去,唐英的部隊一早不見了影蹤。
“他先逃了?”呂曼兒望着前面沙塵飛揚之中隱約可見的強虜背影,知道他們追趕的肯定是唐英的軍隊。
原來,唐英無馬可騎,心裡慌張得很,最後終於忍不住,以追趕白馬爲由,自己先走;不料,他這樣一逃,其他軍士也無心戀戰,隨他而去。
本來打算從容撤退的,反而成了潰不成軍的敗逃,還被後面的強虜一路掩殺而來,軍士們的慘叫聲不斷地從後面傳到他的耳中,他也只好一邊心痛着,一邊狂跑不已。
他和瞎子歌兩軍合起來不足七千人,對抗敵人的前後的一萬多人,早前還在山道上失利,折損過半,再戰下去也是螳臂當車,無濟於事,也只好三十六計,走爲上計了。
現在只剩下千餘人跟着他一起朝大利縣城狂逃,他也着探子先行一步,前往通知城裡的軍士,一起在岔道口裡逃往鹿城,容後再攻打回來。
瞎子歌望着唐英逃得急促,也是一怔。轉而,他一指前面的強虜,對大夥兒一喝:“追着他們去,去到前面的岔道口就往左邊逃吧,我替你們押後!”
話音剛落,大夥兒已經一個勁地從後面撲了上去。
“不如,你也隨他們去吧?”望着他們,瞎子歌忽而對懷中的呂曼兒關切地說。
呂曼兒回首怔看着他好一會兒,苦笑一聲:“你怕死了?”
瞎子歌立馬調轉馬頭,重新朝向後面涌上來的強虜。他不怕死,他怕的是呂曼兒死,不料,呂曼兒反而諷刺他怕死,堅決與要他一起,他還有什麼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