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萬紀心中怒火上升,剛要發飆,又想起自己肩負的重大責任,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忍耐,一定要忍耐。”
不過,他作爲李佑的師傅,一定要給李佑一個下馬威。他故意假裝沒看見李佑,說道:“請問,王爺在嗎?”
李佑出完了手中的牌,擡起頭來,笑道:“是權大人吧?”
權萬紀雖然心中有氣,可是禮節他不能疏忽,他拱手說道:“臣,新任齊州長史權萬紀,見過齊王殿下。”
李佑笑笑,說得:“權大人,你來得正好,一起玩兩把?”
說完,對喜鵲說道:“該你了,出牌啊。”
三個人繼續玩牌。
權萬紀怒火上升,他加重語氣說道:“殿下,臣受陛下指派,擔任殿下的師傅,有教導殿下的職責和權利。臣認爲,你身爲親王,馬上要擔任齊州刺史,去管理一州的千萬百姓,必須改掉你身上的惡習。不辜負陛下對你的期望。”
李佑轉過身來,權萬紀深吸一口氣,做好了應付李佑發飆的準備。
不料,李佑沒有生氣,他微笑着說道:“白虎,給權大人看座。喜鵲,上茶。”
正憋足了勁兒要和李佑較勁兒的權萬紀,又碰了個軟釘子,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陰廣浩、白虎和喜鵲也很好奇,往日脾氣暴躁的王爺,遇見別人這樣跟他說話,早就發飆了。此刻,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李佑說道:“權大人,久聞你學識淵博,我正好有問題要請教你呢。”
權萬紀望着李佑,看到他笑嘻嘻的樣子,不知道他要出什麼幺蛾子,心中警惕起來,他謹慎地問道:“你要請教什麼事情?”
李佑說道:“權大人,你是高人,父皇派你來教導我,肯定是讓我學好的,我也願意學好。可是,你打算讓我學些什麼,或者是把我培養成什麼樣子呢?”
權萬紀一聽,覺得李佑不像是傳說中的那樣難纏,這不是挺懂事的嗎?他說道:“很簡單,忠君愛國,尊敬師長,友愛親朋,知書達理,心胸開闊,關心社稷,愛惜百姓,有責任心,有擔當。”
李佑說道:“聽上去不錯,可是我還是有點糊塗。你說了這麼一大堆,到底有沒有個標準?”
“這……”別看權萬紀說得頭頭是道,可是這些事情到底什麼是個標準,還真是難以有個尺度。
看到權萬紀正在斟酌,李佑說道:“權大人,這樣說吧,你給我說個榜樣,我向誰學習好呢,別說古人,那都是傳說,就說本朝我認識的人物吧。”
權萬紀一下子又卡住了,就是啊,讓他跟誰學好呢?權萬紀腦海中閃過了一串名字,也說不出具體的人來。
權萬紀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腦子裡快速分揀,終於想出了一個人來,他說道:“蜀王李恪,各方面都很優秀,你要能夠像他那個樣子就行了。”李恪是他的學生,李恪優秀,說明他這個當師傅的厲害啊。
李佑搖搖頭說道:“這可不行,你不是剛剛彈劾他出城打獵時踐踏百姓莊稼嗎,我跟他學不好吧?”
權萬紀說道:“那你就向衛國公李大將軍學習吧。大將軍是我大唐軍神,戰功卓著,爲人謙虛,人人敬仰,你喜歡武藝,跟他學習總可以吧?”
李佑眼睛掙得老大,上下看看權萬紀,說道:“恐怕不好。”
權萬紀不悅地說道:“怎麼就不好了?”
李佑左右看看,小聲說道:“大將軍是很厲害,可是他也有問題,當年我父皇在危難之際,他見死不救,你讓我學他,關鍵時刻,立場不堅定,這行嗎?”
權萬紀一聽,嚇了一跳。
玄武門之變,李世民曾經尋求李靖的支持,可是李靖選擇了中立,並沒有支持李世民。關鍵時刻,長孫皇后前往十六衛軍軍營,請求長孫順德支援,才度過了危局。李世民雖然仍然在軍事上倚重李靖,可是這是李靖在政治上永遠無法洗清的污點。
權萬紀覺得自己中了李佑的圈套,可是他不說出個所以然來,這個師傅還怎麼當啊?
他突然靈機一動,說道:“陛下英明神武,軍政、文學、詩詞音律樣樣精通,爲大唐萬民之楷模,你就以他爲榜樣,心懷天下,造福萬民。”他洋洋得意地望着李佑,心道:“看你還有何話說?”
李佑一下子站了起來,眼睛瞪得老大,一副驚恐的神色。他對白虎說道:“快去把門關緊,今天的事情,你們任何人不得外傳,否則,大家都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權萬紀不以爲然地說道:“陛下爲我萬民楷模,向他學習有什麼問題嗎?”
李佑搖搖頭說道:“話不是這樣說的,學習我父皇,胸懷天下,那是我太子哥哥的事情,別人怎麼能夠學呢?難道是心懷不軌,想造反嗎?別說我只是一個二等親王,就是蜀王、魏王他們這些一等親王,也不能有這樣的想法。此話,切莫再提起了,你沒有說過,我們也都沒有聽到過。”
聽完了李佑的話,權萬紀也一下子出了一身冷汗。目前,太子李承乾、蜀王李恪和魏王李泰爭奪太子之位異常激烈,幾近公開化了。李佑大小是個王爺,他們現在的話題,很容易引起誤會,一旦讓李承乾等人誤會,惦記上了,真的有殺身之禍。
何況,他本身就是肩負着使命來的,李佑的話中有話,似乎是在暗示着什麼。
權萬紀原本想給李佑來個下馬威,不料,李佑的招數太過古怪,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他沉默下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李佑誠懇地說道:“權大人,看來,你的學問還是不行,當不了我師傅的。我看這樣,你自己去找我父皇,就說你才疏學淺,當不了我師傅,從哪裡而來的,還回哪兒去吧。”
權萬紀已經明白了,李佑早就設計好了圈套,就等着自己往裡鑽呢。
權萬紀一時沒有想好對付李佑的辦法,他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心道:“我這個師傅,是陛下任命的,你想擺脫我,沒那麼容易。”他決定暫時不和李佑發生衝突,沉住氣,等自己在齊王府中站穩了腳跟再說。
他說道:“殿下,您現在既然很忙,臣就先回去處理公務了。臣告辭了。”
李佑直接說道:“老權,別來這套了,大家心知肚明,你最好辭去齊王府的職位,該幹嘛幹嘛去吧。”
權萬紀沒有接茬,說道:“臣告辭了。”說完,轉身離去了。
看到權萬紀離開了,李佑說道:“這傢伙,不是脾氣暴躁嗎,怎麼沒有發作啊?嗯,一定是心裡有鬼。”
陰廣浩說道:“佑哥,我看這傢伙太陰了,有這個傢伙在咱們身邊,讓人渾身發涼。是得趕走他。”
他放下手中的牌,說道:“不過佑哥,他總是你名義上的師傅,要趕走他很難的。”
他的擔憂很有道理。
天地君親師是傳統社會中倫理道德合法性和合理依據,由於深入人心,對民衆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各方面都產生巨大影響。
李佑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要想擺脫權萬紀,很容易落下一個欺師滅祖的名聲,會遭到社會輿論的譴責的。
李佑笑笑,說道:“管他呢。喜鵲,去拿點蛋糕來,我餓了。”
權萬紀雖然遭受了挫折,可是他心裡並不太擔憂。他依仗的就是自己是李佑師傅這個名義,諒他李佑也不敢背上欺師滅祖這個罪名的。
較量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