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會從密道里走出來?”晨左二等待了一陣,見密道中沒有人要走出來的跡象,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向鄧常勝問道。
被五花大綁在一旁的鄧常勝開口說道:“我是鄧家的通信兵,在和鄧三河報信的時候,發現他竟然要從密道逃走,我氣不過,關上了密道的門,自己逃了出來。”
晨左二從他西裝的袖口上看到了代表鄧家人的那隻青色的豹子紋繡,心中瞭然,知道鄧常勝沒有說謊。
“我和鄧家沒有深仇大恨,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但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晨左二摸了摸下下巴,靈機一動道,“四年前,檸山國家實驗室的那場大火,你知道嗎?”
鄧常勝連忙點頭:“知道知道,那時候我剛入鄧家,聽過相關消息,這幾年來負責管理相關的文檔和卷宗,你問,我將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晨左二心中暗道,看來自己運氣不錯。
他可不想去問路遙,白白欠那個老女人一個人情。
根據鄧三河所說,當年放火燒實驗室的人員名單在他們鄧家的祠堂裡,這些細節路遙知道。
那麼想要知道這些信息,晨左二隻有詢問路遙。
而晨左二很不想問路遙。
問了路遙之後,即便鄧燼不會藉此說什麼,但這個路遙,既然能默認鄧三河在她面前殺死自己的丈夫,想必也是個蛇蠍心腸的主,能不和這種人打交道是最好的。
他可不想欠了人情之後,被這種人無限制地索取,賴上。
所以能在這個叫鄧常勝的光頭嘴裡問出最好。 щшш● тт kΛn● ℃o
省了許多是非。
到時候晨左二回家,也能正大光明地向路遙下逐客令。
鄧燼是我朋友,所以你可以暫住我家,但不好意思,要想常住,您還是另尋他處。
想必屆時,鄧燼也會明白自己的隱意。
在晨左二自己都自然而然的想法裡,他將這段很可能是憂患的未來處理好了。
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成長是多麼迅速。
如果校園中那名高三學長莊文在旁目睹全程,或許又要感嘆一番了。
晨左二湊近鄧常勝問道:“既然你負責管理相關文檔,應當知道,當時放火的那些人,具體都有誰了?”
鄧常勝聽罷,皺了皺眉,不知是不願透露,還是未記起來。
“怎麼?想拖延時間?不回答我的問題,我不殺你,可不代表不會像廢了鄧三河一樣,廢了你。所以,你最好配合一點。”晨左二從工具盒裡抽出一把鋥亮的菜刀,用刀背狠敲地面,對着鄧常勝微微一笑。
這個微笑看得鄧常勝心驚肉跳,於是忙道:“我記得的,記得的。但是其中大多數人都已經不在鄧家,要麼是已經犧牲,要麼是金盆洗手了,具體的名單我沒用腦子記下來,不過……我可以帶你去鄧家祠堂取!”
“我如何信你?”晨左二咄咄逼人,“通篇未提任何一人,我怎知你所說是真是假?”
說着,他手中的菜刀蠢蠢欲動,有往鄧常勝褲襠靠近的趨勢。
鄧常勝滿頭冷汗,急中生智道:“記得,記得!我記得其中一人,是鄧家當時一名德高望重的鄧頭,也是鄧宗楊的好兄弟,火燒實驗室事件之後,他就申請離開了鄧家,他叫鄧冠霖!改……改姓前叫樑冠霖,現在是檸山市某個慈善公益基金會的會長!前段時間還上了檸山市的新聞播報。”
“我所說千真萬確,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帶你去鄧家祠堂,取出那份名單來,你一看便知!”鄧常勝傷口火辣辣地疼,鄧家既已亡,他也就沒有了那份壓在肩頭的責任,再加之鄧三河的自私自利,他對鄧家徹底失去了敬畏之心,滿心都是希望能在這場慘烈的滅族戰中活下來。
只要他能活下來,他還能回安新小區,爲老人養老送終。
甚至方纔他在走過長長的密道時,已經想好了今後的工作。
他要做一個普通的保安,每日安安穩穩,坐在涼亭中讀書看報。
所以,經過晨左二的盤問,他便一股腦全抖了個清楚。
晨左二聽到“樑冠霖”這個名字時,眉頭一皺。
有點耳熟。
是誰呢?
姓樑……
晨左二眼中精光一閃。
樑鳳棲的管家!
幾個月前,他在和警察局攜手調查越獄犯人一事時,偶然發現樑鳳棲其實是一名破曉境界的修行者。
聽得樑鳳棲的自述,她本是豪門樑家的獨女,因爲管家和一名高位警察的聯手,他們樑家的遺產被非法瓜分得去了八九,留給樑鳳棲的只有一二,導致樑家家道中落,樑鳳棲買奢侈的包包時都要考慮一二。
提到那個隱藏在樑家多年,甚至爲了樑家還改了姓氏的管家時,樑鳳棲眼神中有憎惡的目光。
當時樑鳳棲將那個管家的名字說給了他聽,晨左二現在還記得。
就叫樑冠霖。
想不到,這個樑冠霖之前竟然還是鄧家的鄧頭!
怪不得會心生貪念,與人聯手剝削本家。
“他住在哪兒?”晨左二眼神中有火焰冒出,罪人既已十惡不赦,那麼他就替天行道好了。
“似乎是叫品冠居,是一棟私人小區,”鄧常勝算是將他所有的腦細胞都調動了起來,竭力回想這個叫樑冠霖的人的生平和日常,“在檸山市的市區郊區交界。”
晨左二點了點頭,將菜刀舉起,豎在鄧常勝眼前。
鄧常勝嚇了一大跳:“小英雄,你幹什麼?說好不殺我的!小小年紀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晨左二用菜刀三下五除二將鄧常勝身上的繩子割斷,拉了他起身道:“走!”
“去哪兒?”鄧常勝半眯着眼,發現自己身上的繩子脫落,這才迷茫問道。
“品冠居!”晨左二右手隨手一甩,菜刀飛出,釘入桌上擺放的木質砧板寸餘,佇立而起,搖動不已。
鄧常勝眼望菜刀,知道晨左二是給自己暗示,是告訴他,要想成功離開,就得帶路。
但他如今重傷在身,身體經過幾番折騰,已是強弩之末,搖搖晃晃如同老人,哪裡還有力氣帶晨左二前往品冠居?
晨左二看在眼裡,虛弱地鄧常勝並非僞裝,踏遍只好暫時將急切的心情壓下,問道:“你家住哪裡?我送你回去休息一日,明天再出發。”
鄧常勝身爲黑幫人,身上還有刀槍傷,肯定不能送往醫院。
鄧常勝聽聞,連聲感謝道:“謝謝,謝謝小英雄,我家在……”思量了一下,鄧常勝說道,“我家住在安新小區,具體地址是……”
晨左二瞥了一眼金毛,金毛從它隨身攜帶的小挎包中掏出手機,打開打車軟件,定位安新小區。
四十分鐘後,安新小區。
晨左二半攙着鄧常勝走在樓道上,樓道中燈光昏暗,又是聲控類型,金毛在後有頻率地汪汪大吼,才使得樓道內燈光常亮。
兩人一狗來到門口。
鄧常勝敲門。
無人應答。
鄧常勝有些慌亂起來,如今天色漸晚,這個時候,老人怎麼可能出門?
於是他連忙從兜裡掏出鑰匙,打開房門。
開門後,鄧常勝第一眼便看到了身着華衣,安靜躺在沙發上的老人。
還有那一瓶安眠藥。
鄧常勝腳步踉蹌差點摔倒,然後緩慢且無聲地靠近。
老人緊緊閉着雙眼。
鄧常勝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什麼堅強勇敢,什麼家族榮譽,在這個老人身前,他都不想要。
他不知道老人爲什麼前腳還高高興興地要爲他煲煮雞湯,後腳就吃下了安眠藥躺在沙發上。
他只知道老人此刻呼吸非常微弱,隨時可能斷氣。
晨左二和金毛對視一眼,緩慢地走入房間。
房間被各種舊物充斥,看得出房間的主人還保有許多年前的習慣,一直沒有置換新的傢俱和物什。
老人有些懷舊,牆壁上有一張發黃的相片,被相框裱好,安置在一眼便能看到的位置。
相片上是一個面色得意的男人,他身邊站着一個稍有些害羞的女子,正兒八經地站着,手不知放在何處顯得有些慌亂。
想必照片中的女子應該就是躺在沙發上的老人,那個男人該是他的丈夫。
只是讓晨左二有些不解的是,在這張相片旁邊,還擺了一張纖塵不染的照片,好像是今天才放上去的。
是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露出一口黃牙燦爛地笑着,穿着一身手工定製的鄧家制服,握緊拳頭擺出老派的pose。
這個男人明顯不是鄧常勝,那麼他是誰呢?
沒有細想,晨左二和金毛來到鄧常勝和老人的身旁。
鄧常勝用還沾着血跡的袖口擦拭眼淚,向晨左二道:“拜託你,叫救護車。”
金毛迅速從挎包裡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晨左二不知道鄧常勝和老人的關係,但他能感覺到鄧常勝此刻的悲傷已溢於言表。
只有自己非常在乎的人,纔會如此悲傷。
向醫院那邊說清了時間地點,晨左二放下手機,道:“二十分鐘後,醫院的人就到。”
鄧常勝點了點頭,默默起身,蹣跚着去往洗漱間,更換身上的血衣,洗淨各種傷口的痕跡。
他不能被醫院的人發現,否則很有可能被警察抓進監獄。
晨左二靜靜看着躺在沙發上的老人,老人此刻仍有些微呼吸,但已經非常微弱,不懂急救知識的晨左二悵然一嘆,想要是裴二在此就好了,不會像他這樣雙眼一抹黑。
但最好的消息是,老人還活着,那就還有救回來的希望。
鄧常勝置換了衣服出來,從外表上基本已經看不出他身上的傷勢狀況了,他嚥了一口唾沫道:“小英雄,你幫幫我,救救她,她醒後,我馬上帶你去品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