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之前都可以不信,那麼現在呢?
許傾城感覺到自己已經已經成爲了全場的焦點,而那些目光,都不是善意的。
她的眼裡,除了陸行之,其他根本看不到什麼。
她還是問:“行之,你怎麼不說話?”
隨便說什麼都好,總比沉默要好。
陸行之終於看她了,眼裡有着太多太多的情緒,讓人一時分不清,此刻的他,到底有着怎樣的心情。
他說:“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裡的事,我來處理。”
“不——”許傾城拒絕,一字一句地道:“告訴我,她說的這些是不是真的?我爸的死,真的和你有關嗎?”
“是。”
那樣冷靜果斷毫不猶豫,就好似他在承認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不是有關生死的大事。
許傾城感覺到天旋地轉,一把抓住身邊的秦雁的手,話都說不出來。
需要去刨根問底嗎?需要去知道真相嗎?
一個‘是’字,已經承認了一切,自己還有必要去挖掘最深的秘密嗎?
到頭來,真正受到傷害的人,只有自己吧?
許傾城看到靳蘭心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看到她撫摸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一臉的驕傲和挑釁。
她也看到陸行之面無表情的臉,還有衆人詫異又充滿猜測的眼神。
身旁的秦雁在說什麼她已經聽不到了,她感覺自己正在失聰,正在失明,正慢慢地,失去一些感知的能力。
如果可以,真想就此沉睡不復醒。
如果可以,希望自己從沒來過這個世界。
如果可以,讓時間回到最初的最初,自己不要遇到一個叫陸行之的人!
——
許傾城早產了,孩子才七個月大!
所有人都被嚇壞了,唯獨當事人似乎一點反應也沒有。
許傾城在剖腹產的第二天醒來,沒有悲傷沒有喜悅,甚至沒有提起孩子一句。
就好像,發生的這一切,跟她都沒有任何關係。
金辰和劉彤都被嚇到了,輪着在牀邊跟她說話,可她就是不開口。
如果不是她還願意吃東西,願意喝水的話,她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要以這種沉默的方式自殺!
因爲金辰在這邊,肖家越也常常會過來,但是他的臉色,也一天比一天不好。
終於,他的事情,也在一個禮拜之後爆發了出來——
原來那晚,他從醫院離開之後,竟然去找別的女人開了房。
更湊巧的是,這件事被記者拍到了,並且被報道了出來。
劉彤在看完那篇報道之後,第一時間去找了金辰,結果發現金辰也看到了。
“辰辰——”劉彤發現自己叫她名字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
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身邊的朋友一個接着一個受到這麼重的打擊,她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
金辰手裡緊緊捏着報紙,那副樣子,和許傾城剛在病牀上醒過來的時候,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哀莫大於心死!
劉彤都要被嚇哭了,抱着她喊着:“辰辰你別這樣,你難受就說出來,你不要和傾城一樣不說話!”
說什麼呢?最痛的痛,最深得傷,最
難過的時候,都是說不出來的。
金辰在這一秒,忽然知道爲什麼許傾城這些天不肯說話了。
被傷得太重了,以至於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越絕望,越沉默。
——
夜深人靜,細雨輕風。
金辰讓劉彤回去了,她一個人留了下來。
白天的時候秦雁也在,但她自己也十分傷心,看上去搖搖欲墜的。
金辰在牀邊坐了下來,握住許傾城的手,她知道牀上閉着眼睛的人,其實根本沒睡着。
“傾城……”
許傾城的眼皮動了動,繼而睜開來,看着她。
金辰脣邊扯出一絲艱難的笑容來,對她說:“我終於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了,所以我不想再安慰你什麼。”
許傾城沒看報紙,劉彤也沒告訴她這些事,所以她不知道金辰怎麼了。
只是覺得,今晚的金辰,渾身都充斥着和自己一樣的悲傷氣氛。
“怎麼了?”她終於開口,許是因爲太久不說話,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了。
金辰還是笑着,但是眼眶卻忍不住紅了起來,“我沒事,就是突然對這個城市不那麼喜歡了,突然……想要出去走走。”
想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滿是悲傷的城市。
許傾城愣了愣,她震驚了。
因爲她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她要離開這裡!
這幾天,她除了不說話之外,該吃藥的吃藥,該吃飯的吃飯,一點沒有虧待自己。
唯獨,不去見那個孩子。
不是不想見,是不能見。
她怕自己見了之後,就會捨不得離開。
生活想要重新開始,就必須狠下心來放棄一些東西。
無論如何,她相信,陸行之對這個孩子,會好的。
只是金辰爲什麼突然之間要離開?難道她和肖家越之間……
金辰看着她,並沒有說什麼,只問:“你想什麼時候離開?我們一起走好不好?去哪裡都可以,只要離開這裡。”
“金辰——”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想說的,劉彤都跟我說了,所以不要說了,我已經決定了。”
許傾城抿了抿脣,心裡無限的心酸。
她曾希望金辰的情路不要和自己一樣坎坷,可原來,所有豪門中的婚姻,都是一個樣子的。
不該奢望平淡是真,不該奢望幸福穩穩。
“好,那你準備準備,等我可以下牀了,我們就離開這裡。”
“嗯。”
金辰重重地點頭,所有的留戀不捨,在這一刻,好想終於,徹底斬斷了。
——
雖然心裡已經決定離開了,但是她們並未表現出什麼來。
還是和平時一樣,該做什麼做什麼。
肖家越來醫院找過金辰兩次,第一次金辰聽了他的解釋,但是對他說:“我理解,但我無法接受。”
第二次金辰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只道:“肖家越,如果你想我活下去,就不要再來找我。”
她那一臉的心死如灰,令肖家越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如果自己不聽話,再來找她的話,真的會發生什麼讓自己不敢想象的事情!
所以,肖家越不敢來了。
他只是,每天給劉彤打電話,問一些關於金辰的事。
劉彤到後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因爲金辰和許傾城都是一樣的。
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可總是長時間的沉默發呆。
她們眼裡的東西,劉彤看不懂。
陸行之那邊忽然之間什麼消息都沒了,又或者說,是他把所有消息都對許傾城封鎖了。
孩子還在保溫箱裡,秦雁每天都來,對這個孫女喜愛得不得了。
許傾城不知道陸行之有沒有來過,但是有一次秦雁說漏嘴了——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親手抱抱她,行之每天晚上巴巴地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看,他……”
說到這裡秦雁大概是意識到什麼了,所以突然就停下了。
許傾城還是看着窗外,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秦雁後來走了,滿臉都是苦惱。
金辰送得她,兩人在電梯口聊了幾句。
秦雁說:“你覺得他們還能和好嗎?”
“阿姨是想聽我說真話還是假話?”
秦雁臉上一僵,其實金辰這麼反問,她心裡就知道答案了。
只是……
她嘆氣,幽幽地說道:“其實行之每晚來看孩子,也都會來病房看她,但是怕她還在生氣,根本不敢進去,就站在門口,一站站好幾個小時,我每次來,護士都和我說。”
到底是母親,知道兒子這樣,還是心疼的。
經歷了這麼多事,秦雁如今終於明白,只有親人和親情,纔是永恆的。
金辰不說話,她其實早就知道陸行之晚上會站在病房門口。
因爲有一天晚上她實在是睡不着,又怕打擾到許傾城,就起來從病房裡出來,想要一個人散散步。
結果,就在病房門口撞見陸行之了。
他大概站在那裡有些久了,維持着同一個姿勢,身子都有些麻木了。
看到她走出去,也是一驚。
兩人四目相對之際,他輕聲說:“我待會兒就走了。”
認識這麼久,金辰還是第一次看到陸行之的臉上出現慌張。
他似乎……很怕許傾城知道他來過,站在病房門口過。
那一刻,金辰認爲,陸行之是真的愛許傾城。
又或者,真的愛過。
所以她沒告訴許傾城這件事,只當這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沒想到今天秦雁還是提起了,大概是想讓她把這件事告訴許傾城吧。
然……
她們明天就要離開這裡了呢!
金辰回了病房,看許傾城在收拾東西,對着她的背影問:“真的不看看孩子嗎?”
一個月了,她每晚的輾轉反側,金辰都看在眼裡。
至於那個手放在小腹上的動作,不是因爲那裡痛或是其他什麼,而是她想孩子了,很想很想。
畢竟,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曾經,她在許傾城的肚子裡,和她同呼吸,共命運。
正在收拾東西的人,動作僵了僵,隨後繼續收拾,彷彿這句話,她不曾聽見。
金辰嘆了口氣,上前抓住她的手,低聲說:“看一眼吧,就一眼,別讓自己太遺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