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傾城看不見,但是聽得見宋美玉在哭,一時之間也難過得一直流眼淚。
而徐懷鬆,在這個時候也怎麼都控制不住,紅了眼眶,默默地轉過身去。
這樣的場面的確讓人動容,但陸行之對徐懷鬆和宋美玉,畢竟是沒什麼感情的,他只是看着,並未言語什麼。
宋美玉在哭了一會兒之後繼續說道:“如果可以,請你們以後幫我照顧懷鬆,如果他老了病了,請你們……”
“媽,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爸受苦的。”
“陌陌,謝謝你。”
許是迴光返照,許是最後擔心的事情終於可以放心,宋美玉在說了‘謝謝你’之後,忽然整個人就不對了。
徐懷鬆一個箭步衝過去,一把將她抱在了懷裡,大聲地叫她的名字:“美玉……美玉……”
宋美玉很想回應,可是她的意識逐漸在渙散,她根本就說不出話來。
就連被徐懷鬆握着的那隻手,也越來越無力,最後垂了下來。
這一世,自己真的走完了。
這一世,也沒有什麼遺憾。
如果真的要說有什麼遺憾的話,那大概就是沒能陪自己心愛的人白頭到老。
懷鬆,我在下輩子等你,你一定要來!
宋美玉最後心裡的話是用脣形說出來的,一點聲音沒有,許傾城因爲看不見,所以不知道。
而徐懷鬆,抱着宋美玉痛哭不止,也沒看到宋美玉說了什麼。
倒是站在邊上的陸行之,看到了。
宋美玉說:幫我照顧好他們,我愛他們。
每個人在臨死之前,要麼是怕死,要麼就是放心不下。
能夠如此坦然地面對死亡,倒是的確讓人有些震驚。
陸行之走過去,將許傾城也抱了起來,親了親她還淚流不止的眼睛,然後說:“別哭了,你媽已經走了。”
許傾城點點頭,眼淚卻流得更兇了。
她就是感覺到宋美玉走了,所以才這麼傷心難過。
旁邊的徐懷鬆還在哭還在喊,陸行之怕許傾城會受影響,哭得更厲害,於是就把她從手術室抱了出去。
許傾城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中,也沒有覺察到自己已經出了手術室,遠離了宋美玉和徐懷鬆。
只是,耳邊的哭聲越來越小,最後徹底安靜。
她差點還以爲,自己是昏迷過去了。
直到,陸行之再一次開口說:“生老病死,是我們沒辦法控制的,人走了,並不就真的徹底不存在了,他們會留在我們心裡,永遠都留着。”
“會嗎?”許傾城怔怔的,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會。”陸行之握着她的手,很用力,“你會永遠留在我心裡,一直一直,無論我是活着還是……”
後面兩個字許傾城沒讓他說出來,雖然擡手捂住他的嘴很吃力,可是在陸行之說出那個‘會’字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他後面要說什麼。
真的是相處久了,彼此都太瞭解對方了。
尤其是深深愛着的兩個人,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不過是因爲久處而已。
……
宋美玉
的離世,令徐懷鬆大受打擊,那一段時間,徐懷鬆看上去都沒什麼精神,整天一個人呆在酒店的房間裡,盯着宋美玉的照片看。
許傾城自那天之後,也一直在昏迷。
不過林相思說,等下一次許傾城醒來的時候,應該會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有力氣了許多。
陸行之一直在等這一天,等許傾城醒來,等她能下地走路,等她能抱靜好,等她能和自己手牽手出門。
只是這一天,不知道何時到來。
宋美玉去世後的第十天,徐懷鬆來到了陸家。這是他第二次來陸家,上一次走的時候,非常不高興。
但是這一次,因爲心情改變了許多,反倒覺得自己很平靜。
進了門,陸行之直接給他泡了茶,兩人面對面坐着,一開始誰也不說話。
後來林相思下樓來了,看到徐懷鬆站在那裡,並未怎麼熱情。
一來這裡不是自己的家,二來這個人之前派人綁架過自己,給自己的心裡留下了陰影。
即便是他事出有因,可也並不能原諒他。
倒是徐懷鬆,在看到林相思之後,抱歉地笑了笑,對她說道:“上次的事,對不起啊。”
林相思一怔,沒想到他會道歉,轉頭看了陸行之一眼,後者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然後,她又聽到徐懷鬆說:“我對我太太的感情很深,我知道我太太最後的願望是能見陌陌最後一面,但是我又怕直接來說,你們會不同意,而我,是個死要面子的人。”
說到最後一句,徐懷鬆他自己都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陸行之和林相思都不說話,因爲他們都拿不準徐懷鬆今天來這裡到底是爲了什麼。
直到徐懷鬆說出那句——
“我要回C市去了,今天下午就走。”
陸行之眉心一皺,繼而問他:“下午就走?這麼急?”
“差不多了。”徐懷鬆笑笑,沒了往日的鋒利,他看上去,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人罷了。
他說:“我今天來,並沒有什麼惡意,我只是來這裡看看陌陌,然後……爲以前的事,跟你們道個歉。”
林相思這時纔算是真的確定他的道歉是真心實意的,臉上淡淡一笑,低聲道:“最後你也沒對我做什麼,所以就算了吧。”
徐懷鬆點點頭,眼底甚是感激。
陸行之沒說話,但是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他並沒有太過把以前的事放在心上。
對他來說,徐懷鬆能夠不和自己繼續作對,就已經是很幸運的事情了,值得慶賀。
所以,他根本沒有指望徐懷鬆會來跟自己道歉。
“她睡在樓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你要上去看看嗎?”
“還睡着啊……”徐懷鬆似是有些糾結,猶豫了幾秒說:“我上去看看吧。”
看完了,就走吧。
以後不要再來這個城市,也不要再跟這些人聯繫了。
許傾城本來就不是屬於自己那個世界的人,她是屬於這裡的,她所有在乎的人和事都在這邊。
並且,因爲她的事,害的宋美玉的病提前爆發了,已經領徐懷鬆非
常痛心了。
所以——
“這次回去後,我就不會來了,不過我會讓人把之前給陌陌制定的醫療方案寄過來,你讓人看看,希望對陌陌的病能有幫助。”
“好。”
“等以後陌陌好了,你好好照顧她,對她,讓她開開心心的,不用讓她回C市來,她本來……就是屬於這裡的。”
“……好。”
進了房間,徐懷鬆並未逗留得太久,甚至可以說得上,他真的只是進去看了許傾城一眼而已。
不過那一眼,他其實是幫宋美玉看的。
雖然那天在手術室,她倆見上了最後一面,但是宋美玉在天上看着自己,也一定希望自己在回去之前,再來看看許傾城吧。
美玉,我來了,所以你也看到陌陌了對嗎?
……
徐懷鬆走的時候,是陸行之親自去送的。
上一次他也去送了,不過上一次徐懷鬆可是恨死他了,對他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至於這一次——
“好了,你回去吧。”
陸行之點點頭,鄭重地說道:“您保重。”
見了這麼多次面,這是陸行之第一次對徐懷鬆用敬語。
對他來說,只有真正讓自己心悅誠服的人,他纔會在和對方說話的時候用上敬語。
只是對徐懷鬆, 心悅誠服。
這一聲尊稱,是他欠了徐懷鬆的,就當是因爲他當初救了許傾城的命。
兩個大男人之間,自然不會扭扭捏捏遮遮掩掩,話都說開了之後彼此心裡也就沒有芥蒂了。
徐懷鬆笑笑,轉身走了。
……
五天後,林相思收到一封C市那邊寄過來的快遞,她拆開來看,果然是那天徐懷鬆說過的,那邊的醫生給許傾城制定的醫療方案。
雖然大致方向和自己是一樣的,但是其中很多小細節以及卻讓林相思激動不已。
畢竟不做醫生六年了,很多最新的藥物,自己沒能那麼快熟悉,所以在劑量上,怕控制不好。
有了這個治療方案之後,許傾城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可以治癒!
她把這個消息告訴陸行之之後,陸行之也激動的不行。
“百分之九十嗎?那就是說她一定會好了?!”
“應該是!”
對於陸行之來說,他根本就聽不到‘應該’這兩個字,他只聽到了最後那個字‘是!’。
他的心裡太迫切地希望許傾城好起來了,所以林相思在告訴他這個消息之前,也是掙扎過的。
她怕最後,有個萬一,那陸行之一定承受不了……
不過剛剛自己和他說的時候也說是百分之九十,並未說百分之百,這個世上任何還有變數的事情,最終結果,誰都不知道。
她提醒陸行之:“你現在先不要這麼高興,要完成整個治療方案,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
“沒關係,我可以等。”
林相思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知道你可以等,但是我等不了那麼久。”
陸行之臉上的笑容立刻匿了下去,盯着她問道:“你要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