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躺在牀上,陸行之將心裡有事的人攬在懷裡,低聲問她:“你相信那個人對你說的話嗎?”
許傾城抿了抿脣,並沒有回答。
一開始當然是不相信的,而且還很惱火。
好不容易生活平靜下來了,可以好好地過日子了,又偏生冒出個人來說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這不是老天爺在和自己開玩笑又是什麼?
可當金辰說了那番話之後,許傾城心裡堅定不移的念頭忽然就動搖了。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呢?
都說女兒長得像父親,可自己和許謹行之間,並不怎麼相像。
當然,許傾城已經不記得許謹行的長相了,唯一能對比的,也只是通過照片而已。
倒是今天突然出現的這個中年男人,和當初自己的長相,還有幾分相像。
許傾城心裡百味雜陳,咬着脣擡頭看了看陸行之。
房間裡的牀頭燈還沒關,橘色的燈光暖暖又曖昧。
頓時,許傾城心裡柔軟了不少,輕聲細語地問:“如果是你,你會相信那個人說的話嗎?”
“不會。”
“爲什麼?”
“不爲什麼。”
他這麼說,許傾城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安靜了一會兒,她卻又突然明白了過來——
他不是不會相信,而是不願意相信。他也和自己一樣,覺得日子好不容易安穩一些了,再也不願意去經受又一波的動盪。
於是,許傾城擡手,將陸行之緊緊地抱住,對他說:“不管那個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都不能改變我的決定。”
“什麼決定。”
“陪你到老。”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對陸行之來說,卻是最好的定心丸。
他回抱住許傾城,低頭在她柔軟的脣上親了親。
不親還好,這一親下去,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手,不由自主地在許傾城的身上游走起來。
而許傾城,因爲心裡堅定、感動,也給予了熱烈的迴應。
乾柴遇到烈火,一發不可收拾……
——
昨晚幾乎折騰到凌晨,再加上陸行之最近都那麼累,第二天便起不來了。
翠姨覺得奇怪,但又不好去敲門,後面還是因爲靜好哭鬧了,她不得已纔去敲門的。
許傾城已經醒了,她本想起來的,但是陸行之不讓。
她一動,他就抱=得更緊,再動,就將她整個人都困在了懷裡。
後來許傾城實在是沒辦法了,就只好乖乖地呆在她的懷裡一動不動。
現在翠姨來敲門了,她便起身去開,問翠姨:“怎麼了?”
“靜好找你們呢。”翠姨笑着說道,眼神往裡看了一眼。
許傾城自然知道她是在看什麼,壓低了聲音對她說:“他很累了,讓他多休息一會兒吧。”
翠姨點點頭,然後說:“那我先抱靜好下去,等你弄好了下來。”
“好。”
重新回到牀邊,許傾城本想和牀上的人說一聲自己要起牀的,可人才剛剛趴下去,就直接被陸行之一把給拽住,然後跌回了牀上。
“呀——”許傾城低呼了一聲,擡手在他肩頭拍了下,嬌嗔道:“你幹什麼啊?”
陸行之眼睛都沒睜開,直接一把將她抱住,嘟囔道:“別動,乖乖陪我睡覺。”
累了這麼多天,這一覺睡下去,竟然有種再也不想起來的感覺。
真的太累,太累了……
許傾城笑了笑,摸着他下巴剛冒出來的新鮮鬍渣,“不行啊,靜好鬧着要找我們呢,你想睡你再睡會,我下去了。”
“不管。”
“真的不管靜好?”
當然不是真的不管啊。
陸行之這時睜開了眼睛,眼神十分哀怨,看了看她,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早知道她這麼礙事,我就不把她生出來了。”
“瞎說什麼呢!”
“我哪裡瞎說了,她現在都妨礙到我和你正常過生活了。”
對於這樣的說辭,許傾城簡直無語。
擡頭瞪了他一眼,將他的手拿開,嚴肅地說道:“我真的要起來了,你這麼累再多睡會兒,等睡醒了再起來。”
“你走了我睡不着。”
“……”
雖然心裡心疼她,可剛剛靜好在翠姨的懷裡哭鬧得厲害,許傾城只能不管這個大的,起牀梳洗完畢下樓去。
小靜好這會兒倒是被翠姨哄得好了些,但是臉色還是很不高興。
都說小孩子是不會記仇的,情緒上來的話,去得也快。
可這個小傢伙卻不知怎麼的,如果她想要做什麼,或者想要誰抱而不能得到滿足的話,就會很不高興,並且持續不高興很久,任憑誰哄都沒用。
最近跟着翠姨好一段時間了,還好一些,翠姨哄着多少不會哭鬧得更厲害。
許傾城快步走過去,將她抱了過來,親了親她的臉蛋,然後問:“怎麼了寶貝?是不是覺得爸爸媽媽起得太晚了,很不乖?”
小靜好明明就聽不懂,可不知怎麼的,竟然像聽得懂一樣,點了點頭。
“哇——”許傾城故意做出震驚的樣子,驚呼了一聲,“寶貝,你好聰明,竟然聽得懂媽媽說的話啊!”
翠姨站在一邊,看得笑了起來。
許傾城自己也覺得好笑,也跟着笑。
小靜好反正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她也笑了,因爲,她想要媽媽抱抱,現在正好在媽媽的懷裡。
等到陸行之睡醒下樓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左右了。
他一身休閒的居家服,腳上穿着棉的拖鞋,走路幾乎一點聲音都沒有。
一邊往下走,一邊看着許傾城和靜好在那邊玩,同時手裡還拿着手機在打電話。
只聽到他說:“嗯,我知道了。”
許傾城聽到聲音,便轉頭回去看了看,見他下來,衝他一下,問道:“睡醒了嗎?”
“沒怎麼醒。”
“那你再上去睡會兒?”
“你陪我上去?”
“……”
許傾城睨了他一眼,然後就扯開到別的話題去了,“你剛剛和林實打電話嗎?”
因爲i掛電話之前,還吩咐了一句,那種語氣,許傾城已經很熟悉了。
尤其是最近出去玩的這段時間,每次陸行之用那
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就是在和林實這個助理打電話。
他不會盛氣凌人,但也絕對不會讓你覺得嘻嘻哈哈,他就像是個一本正經的老闆,在吩咐你做事情,並且告訴他的要求和最終想要得到的結果。
許傾城有時候會想,腦子這麼好用的一個人,在吩咐被人做事情的時候,會不會嫌棄別人笨呢?
林實跟着他當他的助理,也一定不怎麼好受吧?
陸行之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道:“晚上去方行家吃飯。”
“有喜事?”
“嗯……算是喜事吧。”
蘇蔓生和方行的父親之間,好似終於和解了。
是的,好似。
方行說是和解了,但是陸行之的心裡卻一點也沒有這種感覺。
只怕,今晚的這一頓飯,不怎麼好吃吧。
晚上,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方家。
對方行來說,自己的父母和蘇蔓生之間能互相接受幷包容,對他來說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可同時,她也隱隱覺得不對勁,因爲蘇蔓生的轉變太快了。
畢竟在今天之前,蘇蔓生都口口聲聲說:我無法原諒一個十年前侮辱過我,十年後還侮辱了我的人。
然而今天一早,她卻突然說:如果你爸媽願意接受我的話,那我願意跟他們道個歉,以後好好過日子。
方行當時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都嚇懵了,以爲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可蘇蔓生說了第二遍,還是這句話。
然後,方行就笑了。
方家爸媽看上去也很高興的樣子,只是方媽媽不知怎麼的,眼神一直跟着蘇蔓生全場轉,好似生怕她會突然不見了一樣。
酒過三巡,該喝多的人,都喝多了。
方爸爸的話也多了起來,因爲今天的主角是蘇蔓生,難免就踢到了。
可能是酒後真言,也可能是酒後胡言,方爸爸說——
“你們知道嗎?我真的以爲蔓生十年前就死了,後來知道她還活着,我以爲,是她的鬼魂回來找我們報仇了。”
旁邊的方媽媽一聽這句話立刻就變了臉色,走過來在方爸爸的腰間狠狠地扭了一把,然後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說:“你喝多了,不要胡說八道!”
“什麼我喝多了,我說的都是事實啊!”
方爸爸眼睛都是半眯着的,沒人看得清他眼底到底藏了什麼情緒,只聽到他呵呵笑,那種笑聲,參雜着太多太多的懺悔。
方行在那一刻就預感到了真正的不對勁,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蔓生,對不起啊……十年前那場差點要了你的命的車禍,其實……不是天災,是人禍啊……”
最後一個字的字音落下,所有人都被震驚得腦袋一片空白。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蘇蔓生捏着玻璃杯的那隻手因爲過分用力,指關節泛起了青白色,手背上青筋暴起。
方媽媽最先反應過來,大叫道:“叫你喝多了不要亂說話你還要亂說話!什麼天災人禍的!喝醉了就回樓上睡覺去!”
“喝醉了,纔會把真話都說出來。”
一片死寂中,蘇蔓生一字一頓的聲音,尤顯清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