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張本民和盧小蓉倒是沒受到多大驚嚇,畢竟沒做啥出格的事。
“喲,劉哥起來了啊。”張本民坐那兒沒動,繼續烤着火,“俺這不給你送黃鱔來了嘛,小蓉嫂子說不要,非讓俺拿走。”說完,看着盧小蓉一笑。
盧小蓉也很從容,“張本民大老早地下河提鉤子,就逮了一條,俺們哪好意思留着呢。”
“哎呀,一條也好兩條也罷,這可都是心意啊!”劉勝利走到黃鱔跟前蹲下,咂着嘴道:“日他個奶的,恁粗一條!”
“只要喜歡那就留着,好好補補。”張本民站起來,趁劉勝利不注意,快速摸了把盧小蓉,“劉哥,其實俺來不只是送黃鱔的,也還又別的事。”
“事?”劉勝利盯着黃鱔,“啥事算個事兒啊,說!”
“俺想借你家洋車子,去趟公社。”
“咿呀!”劉勝利一歪頭,“俺就說吧,啥事算個事兒啊,就這,以後你就別跟俺說了,只要用得着,過來騎了就走!”
“喲,那可不行。”張本民連連擺手,“退一萬步說,就是你劉哥真不介意,可不是還有嫂子嘛。”
“啥叫真不介意?”劉勝利拎起黃鱔,“確實是真的真不介意!”說完,走到院子裡,放進大盆,“至於你嫂子,更是小事,她呀,一點都不小氣!尤其是對你,那還真是當自己親弟弟看待呢。”
盧小蓉有點不知所措地站在竈臺前,擡手指了指張本民,小聲道:“瞧你裝的!”
張本民看了一抖眉,又轉過頭對劉勝利道:“那不是太好了麼,俺有了這個特權,以後啊,沒準三天兩頭就跑過來看看,洋車子是否閒着嘍。”
“那有啥,大不了騎壞了再買一輛!”劉勝利舀了瓢水倒進盆裡,又蹲下來看,還不動聲色地用自己那玩意兒,跟黃鱔比量了下粗細。
張本民可沒工夫去打趣,趕緊溜到竈臺前,把手伸進盧小蓉熱烘烘的懷裡,壓着嗓子道:“小蓉姐,可惜了,沒多少時間吶,要不還真捨不得你!不好好玩一陣子,心裡都空嘮嘮的!”
盧小蓉邊驚慌着拿開張本民的手,邊通過窗戶看着蹲在院子裡的劉勝利,她確實還沒那個膽兒,在這樣的環境中如此放得開。“你給俺老實點,還讓不讓俺活了呀!”她假裝生氣地擰了下張本民的腮幫子。
張本民嘿嘿直笑,“好吧好吧,那俺走嘍。”
“趕緊的。”盧小蓉催促着,“洋車子的氣不太足,自己騎還行,帶人的話要打打氣。”
“那還是打一點吧。”張本民伸着脖子對劉勝利道,“劉哥,你家氣筒呢?”
“就你那點重量,不用打。”
“沒準還要帶人呢。”
“哦,你跟誰去?”
“跟誰去不要緊,關鍵是到了公社,看見哪家俊大閨女,弄不好直接就馱回來了呢!”
“嘿!”劉勝利終於站了起來,對張本民一豎大拇指,“真是夠爺們!長大了可不得了!”
張本民不再搭話,徑自到門後拿了氣筒,呼哧呼哧地打了起來。
盧小蓉讓劉勝利幫忙。劉勝利擺擺手,說這種事能鍛鍊身體,多幹點對張本民有好處,將來力氣大,大小娘們兒都能擒得住。盧小蓉說了句沒個正經,走開了。
幾分鐘後,張本民騎上洋車子高高興地回家,一吃過飯,就撈了兩隻老鱉和幾條黃鱔,然後去找高奮進和孫餘糧。
朝陽光芒四射,將初冬的空氣暖化。
“兄弟們,這會兒俺可出老鼻子氣力了,等會上坡的時候,你們可得使勁推啊!”村外的大路上,張本民撅着個腚盤兒賣力地蹬着腳踏子,孫餘糧側坐在前面的大梁上,高奮進騎坐在後座上。
“咱好容易坐回洋車子,等會上坡的時候,俺跟高奮進換着班推!”孫餘糧很興奮,手裡拿着樹枝,刮在地上一路“吱吱”響。
“同意!”高奮進連忙接話,“過癮的事,時間能長就長點!”
“那就隨你們了,反正俺是不下車的。”張本民憋着勁繼續猛蹬。
半路上,碰到了老孫頭,他揹着個筐正在揀牛糞,看到張本民騎得起勁,不由得譏笑道:“瞧瞧,拉屎鼓掉帽子——勁頭還不小哩!”
張本民瞅着老孫頭就來氣,故意刺激道:“那是嘍,年輕着呢,有勁兒!這會只是騎個洋車子了,等逮着那玉白色、香噴噴的娘們兒,騎起來可就更厲害嘍!”
“嘁!”老孫頭不屑一顧,“毛還沒長齊呢,就想日女人?!不怕閃着舌頭!”
張本民可不會多理睬老孫頭,嘿嘿笑着向前騎行。
過了一小會,張本民已騎遠了,老孫頭突然省思了過來,啥玉白色、香噴噴的娘們兒,那不就是玉香麼,難不成張本民還拿他閨女孫玉香開了個葷笑話?“嘎娃,給俺回來,把話說清楚!”他大聲喊着。
張本民哈哈大笑起來,算是個回答。
“那個老孫頭,就是脫了鞋子也攆不上咱們吶!”孫餘糧很是感嘆,“唉,要是俺也能騎洋車子,那該多好!”
“是的呢,多好呀!”高奮進也很感慨。
“瞧瞧你倆,學個洋車子還是多大點事兒?”張本民喘息着,“這事包在俺身上了,這不馬上就要穿大棉襖了麼,剛好也算是個防護,跌倒了也摔不狠,然後吶,俺把洋車子推到大場上,那麼大片空地,由你們學去吧。俺敢保證,不用半天,你們就能學會,起碼能把腿伸在大梁底下蹬,半圈或者一圈,都可以的。”
“哦,你是說掏大梁啊。”高奮進連連點頭,“俺哥去年學洋車子,開始時就是掏大梁的。”
“甭說恁帶勁了,哪裡有洋車子啊。”孫餘糧又嘆起了氣。
“瞎操心,干犯愁。這不腚盤底下正騎着嘛。”張本民嗨嗨笑着,“這洋車子,跟咱們自己的一樣呢。”
“你說,劉隊長有恁大方?”高奮進有點懷疑。
“不管他對別人咋樣,反正對俺是很大方的,他喊俺小老弟,俺喊他劉哥呢!”
“哦,你們是弟兄關係啦?”孫餘糧又來了勁,“那應該是可以,俺爹說了,弟兄之間最最應該的是講義氣,要實誠,絕不能辦瞎事兒。”
這句話,如同一顆穿心彈,擊中了張本民心坎上最爲脆弱的地方,他失神地望向天空,心中黯然長嘆道:小蓉姐啊小蓉姐,看來,咱得徹底做個了斷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