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馬保民提到大學,楊伯和宋叔兩個老傢伙立馬來了勁。
他們這些人裡,除了閆四伯是早年靠自己推車出水果攤,慢慢富起來住進城的,其餘的都是跟着子女擠進來的。
所以在有關兒女考大學的話題上,難免都會自帶一些優越感。
“我們家東子學習不好,他自己看上了個什麼臨安外事學院,說是還不錯。”馬保民天真地回答道。
“臨安外事學院?”宋叔皺了皺眉,感覺沒聽過,估計不怎麼樣。
楊伯撇撇嘴,“燕子,你在國企上班接觸的多,你知道這個學校嗎?”
“我想想......好像有點印象,校址好像在紅石寨那邊吧?”楊曉燕假裝恍然大悟地道,“公司今年好像去那邊開過宣講會,簡歷收了不少,不過一個都沒要,整體素質太差了。”
一瞬間,現場有點冷場。
“哎呦,馬叔別介意啊,我就是有點心直口快,我不是說那的學生素質不好,我是說,那個學校就不行。”
這下馬保國更尷尬了。
楊曉燕和宋大偉兩人相視一笑,他倆都是本科畢業,看不起這種高職晉階的民辦大學也算正常。
只是直接這樣當面說出來就有些過分了。
再怎麼說,他們現在也是在參加着別人掏錢攢的飯局,卻一點沒有表現出一個晚輩該有的尊重,這讓馬東心裡稍稍有點生氣。
宋老黑提起酒杯,“馬哥,說句實在的,如果真是這樣還不如不上了,大城市不好混,你靠出力供個娃上大學也不容易,畢業了再找不到工作,還不是得回家,還不如踏實地在鄉下呆着,只要有膀子力氣,在哪還吃不上個飯了。”
“是啊老馬,這次來臨安,就當是來旅遊的吧,再怎麼,走了這麼一趟,東子也算進過城見過世面了。”
楊伯緊跟着補充到,隨後連忙又把熱臉,懟到了閆四伯那邊去,彷彿馬保民今生都已經與他們這些定居在臨安的人無緣了。
閆四伯臉上稍稍有些不悅,但還是強忍着沒有發作出來。
“老馬,這事你是怎麼考慮的?我看東子這娃不錯,可不能真的讓他一輩子窩在大豐鎮那個地方,實在不行,就讓他跟着我家亮子吧。”
“這......四哥,我覺得這事,你還是得先和亮子溝通一下再說吧。”
“是啊四哥,他們年輕人有他們年輕人的活法,咱們老一輩的人最好還是少參與。”
楊伯和宋叔兩個人一唱一和,自打進了這個包廂的門開始,他們就沒少上趕着去巴結人家,結果現在反而成全了沒怎麼說過話的馬保民,心裡自然有點不太平衡。
“感謝四哥的美意,這事我還是尊重東子自己的想法,他說要去這個學校,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他的眼光。”馬保民十分欣慰地說道。
既然閆四伯今天能說出這種話,就證明自己的這一聲四哥沒白叫,能見到他,今天這頓飯也值了。
“好,我果然沒看錯你老馬,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咱們做父親的,就是隻要能默默支持子女就對了。”閆四伯直接和馬保民碰了一杯,一飲而盡,“東子,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給四伯我打電話,在臨安,你就把我家亮子當成你哥。”
馬保民的淳樸,和他那不趨炎附勢的態度,讓閆四伯心裡感到無比的敞亮,果然還是當年的那個老馬。
“得了吧,裝什麼裝啊,大老遠的從鄉下跑過來攢這個局,不就是爲了剛剛那句話麼,現在假裝上高風亮節了......”
“誰說不是呢,要不是閆四哥今天也在,我一開始都不想讓我家老宋來。”
楊伯和宋叔的兩個內人,默契地勾搭到一起嘟嘟囔囔,聲音大得恨不得讓包廂外面都能聽見。
馬保民的笑容僵在臉上,他是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二位嫂子和弟妹真的誤會了,我今天單純地就是想找大家聚一聚,這事最初還是楊哥提出來的......”
“胡說,我們家老楊什麼時候說過?”楊伯老婆直接不認賬。
“馬叔,叫您一聲馬叔是尊重您,可您也不能什麼髒水都往我爸身上潑啊?”楊曉燕牙尖嘴利地道,“您想給你兒子鋪路,直接找閆四伯不就好了,非要把我們這兩大家子人也拖出來當墊背的,這算個什麼事啊?”
“假清高!”
“還有這小東,才這麼大,就知道貪慕虛榮了,在我們面前,還穿些個假名牌裝城裡人。”楊曉燕指着馬東的一身耐克阿迪,“真以爲我們都不知道你們是鄉下來的,看不出你這是水貨嗎?”
一旁的宋大偉幸災樂禍,“燕子姐,看破不說破啊。”
馬保民這下真的是徹底無語,大家明明都是從鄉下出來的,怎麼他們纔在城裡生活了幾年,就和以前產生了如此大的差距?
“聽你們的口氣,這幾年在城裡似乎都沒少掙啊?眼光都這麼刁了?”沉默了許久的馬東終於開口。
現場的衆人,明顯一愣。
閆四伯本來還打算說幾句公道話,現在也直接都省去了,因爲他發現馬東看向其餘人的眼神,竟然還有幾分戲虐。
楊曉燕心裡有點不爽,“還行吧,畢竟也是大學本科畢業的,一年也就小兩萬,雖然比不上閆伯家亮哥,但是按你只能上臨安外事學院的水準,想達到這種程度,估計畢業後還得10年。”
“那確實是,我要是就指着上班的那點死工資,估計這輩子也就那樣了。”馬東皮笑肉不笑地道。
“畢竟,現在的大學生實在太多了,就像地裡的白菜一樣,即便長成了,也賣不了幾個錢。”
楊曉燕和宋大偉一聽臉都綠了,馬東這話,就差指名道姓說他們是白菜了。
“就你這大學都考不上的廢物,你知道個什麼?”
“說得好像你一個月掙挺多似的,有能耐你別讓你爸供你上那什麼外事學院,畢業了拿我們的死工資。”
“我當然不指望這個,我上大學,也就是純當個娛樂。”馬東攤開手,用力地往椅背上一靠,像坐在老闆椅上一樣,“畢竟在這個年代,想賺錢的話方法太多了,關鍵是得有腦子和眼光,不然就跟你們一樣,只剩下到處巴結人了。”
此言一出,楊伯和宋叔兩家人,頓時都感覺有些下不來臺。
“老馬,你家東子這是怎麼說話呢?”
“對呀,他這樣還有沒有點對長輩的尊敬,這你都不管管?”
馬保民沒說話。
楊曉燕對他出言不遜的時候,他們這些家長,又可曾都站出來管過?
現在馬東反擊了,他們反倒談論起輩分來了。
別說這事馬東有理。
就是沒理,就憑馬東是他自己的兒子,馬保民也不可能胳膊肘朝外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