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給弟弟開了院子門, 見狀笑道:“喲,今天跟陸秋玩的挺開心的啊。”
許寧莫名心虛了起來,顧左右而言他:“哎,姐,今天我碰到吳涵了, 他剛打完遊戲從網吧出來。”
許多沒有追着弟弟問陸秋的事情, 笑着應道:“噢, 那小子沒被老師逮到吧。”吳涵她也知道, 後來上了縣中,讀了省醫大的本碩連讀,畢業後進的是省人醫。
許寧笑了起來:“李老師他們都知道。不過李老師說快過年了,學校就讓他們鬆快點兒。等到過了初六, 他們就得蹲點逮人了。但我覺得沒用, 打一槍換個地方。他們肯定能找到新據點的。”
許多也點頭, 這倒是真的。後來鎮上的網吧引起了校方跟家長的衆怒,被迫轉移到了鎮子邊上某戶人家裡面去了。可謂是隱蔽式作戰。
晚飯餐桌上一開始倒還是平靜的很。許媽還燒了道青菜豆腐果子跟金針菜炒雞蛋,雖然菜幾乎泡在油裡, 油膩膩的幾乎進不了口。
許多沒有吱聲,挾了一筷子青菜,就着茶幹開始吃晚飯。
許媽皺了皺眉眉頭, 沒有再說什麼。
許婧抓着妹妹的手,在桌子底下輕輕捏了捏。許媽見狀立刻喝道:“都什麼規矩,上桌吃飯都不曉得扶碗嗎?”
許爸放下了筷子,招呼三個孩子:“走吧, 既然你媽不想讓我們吃飯,我帶你們去你堂伯家吃。下午我走的時候,你們大伯母菜都燒好了,我硬是沒肯留下吃飯。”
許媽面上一陣紅一陣白,嚷道:“站住!要過年的上人家去要飯吃,叫花子啊!”她悻悻地站起身,指桑罵槐,“都是祖宗,伺候你們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還該了你們的。”
許媽切了顆酸白菜,跟尖椒一起炒。
等到菜上桌以後,不僅許多,就連許婧跟許寧都盯着這一道菜吃。
許媽臉上陰晴不定,半晌冷笑起來:“算了,看來你們許家人都愛吃酸白菜。明天也省事了,敬祖宗上一盤子酸白菜得了,剛好符合你們許家祖宗的胃口。”
所有人都沉默着,連許爸都沒有說話,一頓飯鴉雀無聲地結束了。
吃罷晚飯,許爸收拾了鍋碗,招呼孩子們早點兒洗漱上牀去。鄉下家裡沒裝空調,晚上冷的很。
許媽坐在竈膛門口,懷裡抱着大貓虎虎,默默地掉眼淚。今年因爲許爸有車,許媽便把老貓也給接回家裡過年。虎虎老了,現在就不比以前靈活。許媽想帶它回家看看,免得哪天說走就走了,連落葉歸根都做不到。
虎虎趴在許媽的懷裡,略有些不不舒服地蹭着身子。它一直是隻不怎麼黏人的貓,況且在菜地這一年多,已經徹底玩野了它的心。那一大片地方,都是它的領土。那麼多雞鴨,全是它的下屬,它待得開心的很。
許媽看老貓都不願意聽她說話,硬是掙脫了出來,自己抓着不知道從哪裡扒拉出來的一個球玩;她哭得愈發傷心了起來。
都是沒良心的,老的小的,一個個都沒良心,帶着這一家的貓都不講心。
許婧不知道該怎麼勸她媽,無奈地看妹妹,小聲道:“哎,你說,咱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許多搖搖頭,要是按照上輩子她媽的絕經年齡算,距離更年期,她媽還有好兩年。她扯了扯嘴角,估計她媽是嫌她丟人了吧。
她啞然失笑,她是燒。殺。奸。淫。虜掠了還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究竟丟了哪門子的人,也不想知道。
三姐弟摸摸洗漱乾淨,各自回房休息。等他們的母親哭累了,她自然會自己洗漱歇下。任何感情都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地磨,情分磨光了,最後能剩下的也就是面上光。
許婧嘆了口氣,摸了摸妹妹的腦袋,安慰道:“算了吧。老媽就是腦子邁不過這道坎,等她想開了自然就沒事了。”
許多翻着手上的奧賽真題集,一面快速刷題,一面頭也不擡:“隨她去。再想不開,想想也就開了。反正過完年我們就上去了。離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遠點兒,我保準天下太平,萬事大吉。”
她是真無所謂。陳曦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已經是輕鬆愉快的語氣,還八卦兮兮地偷偷跟自家小男友分享弟弟的事情。
嘿嘿,也不知道小寧寧做了什麼,小秋秋好像已經原諒他了。今天小寧寧寫寒假作業時,她就看到他書包原先那本筆記本不見了。
陳曦啞然失笑。自家這個小女友噢,還真是個單純的小姑娘。他跟許多說了會兒情話,還唱了首情歌,終於惹惱了一直踩着他的肚子,企圖爭搶電話傾訴滿腔思念之情的小黑黑。小奶狗發出“汪汪”的叫聲。
許多欣喜不已:“哎呀,黑黑會‘汪汪’叫了啊!”之前小黑黑都是“嗚嗚”的哼哼唧唧。
陳曦也樂了:“是啊。今天它想尿尿的時候,先是哼哼嗯嗯的。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估計它是憋狠了,就開始汪汪叫了。”
許多樂不可支。她家小黑黑可逗了。每次想要噓噓的時候,就跟個小媳婦一樣,害羞的不行,哼哼唧唧的,也不大聲叫。
“黑黑,想不想媽媽啊?”許多開始呼喚小奶狗。
小黑黑不知道是不是生氣自己被丟下了,原先還“汪汪”叫,現在話筒都到它嘴邊,它傲嬌地撇開小腦袋,不肯吭聲了。
許多不由自主地換上了上輩子跟許婧家寶寶說話時的娃娃音:“嗷——黑黑不想媽媽啦?媽媽生氣了,不開心,媽媽也不要想黑黑了。”
陳曦手機開了公放,被這嬌滴滴嗲兮兮的聲音一激,渾身骨頭都快酥了。他忙不迭地湊上去:“那你想不想我?”
小黑黑一聽,立刻朝陳曦“汪”了一聲,用腳踩住了手機。哼!媽媽是跟黑黑說話呢,不許搶。
陳曦一把抱起小黑黑,跟許多笑着描述:“哎呀,我們家的小黑黑還是條小醋狗。生怕我爭搶了你的注意力呢。”
許多倒在牀上笑,得意洋洋:“那當然,我家黑黑最乖最貼心了,跟媽媽感情最深。”
兩人磨磨唧唧說了半天話,手機都要發燙的時候,才戀戀不捨各自掛掉,互道晚安。
許婧聽了半天毫無營養可言的話,搖搖頭,繼續看自己的醫學習題集。從現在起,每天都做題目,等到專升本考試的時候,題感也就練出來了。
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喜氣洋洋。就連眼睛哭腫了的許媽這一天也露出了笑模樣。她從一大早起來,便常駐在廚房裡頭開始忙碌。
許爸跟許寧兩父子吃完早飯後開始門前屋後的貼對聯,黏門楹。許婧跟許多這對姐妹的任務主要是洗供奉的塑料花跟各種祭祀用的杯碗碟筷。這一回,許媽對於她們拎着開水瓶在邊上的行爲也只是皺了皺眉頭,未置可否。
等到放完炮仗,請家裡的老祖宗跟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回來吃年夜飯,又供奉過菩薩以後,早飯只簡單吃了碗稀飯的一家人終於可以坐下來祭祀自己的五臟廟了。就連大花狸貓虎虎也似乎聞到了家裡飯菜的香氣,一大早跑出去玩的,此刻也溜溜達達回了家。
許媽恨恨地瞪了眼這只不講良心的老貓,還是給了它一整隻魚頭:“吃吧,難得過年。”
虎虎沒覺得自己得到了特殊優待。因爲它平常在許媽他們單位廚房常年駐紮,吃到的各種好料不勝枚舉。虧得虎虎是隻閒不住的貓,整天奔來跑去,否則早就體重超標了。
一家人笑呵呵的上桌吃完了飯。
晚上到樓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包餃子的時候,許婧還跟妹妹感慨:“哎,要都像今天這樣就太平了。”就連餃子餡,許媽這回也調了酸菜木耳豆腐皮的素餡,單獨用一個篩子盛放。
許多笑了笑,實現這個目標,一點兒也不難。只要他們不去李家村拜年,保證社會和諧,天下太平。然而,這顯然是不可能實現的。
按照往年的習慣,大年初一上午,許家人要先去許爸的舅舅家拜年。然而今年因爲春天奶奶過世的事情,舅爺爺已經發話跟這兩位外甥斷絕關係了。以後都不用他們登門。
許爸最初聽到自己舅舅這麼說的時候,還心中惱火。
現在他倒是風輕雲淡,笑嘻嘻地對三個孩子道:“這也省了一樁事。人家怎麼對我們,我們就怎麼對人家。總不能非要硬湊上去,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吧。我們不差這一門親戚拜年,也不少這一頓飯吃。”
許媽總覺得丈夫話中有話,訕訕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大年初一的上午,許爸帶着三個孩子先去自己大哥家坐了坐。自己兄弟,孩子們也都還小,不需要準備什麼年禮,不過是幾杯糖開水,幾把瓜子的事兒。
坐了約莫半個多小時,兄弟倆說完話以後,許爸又開着車子拉上三個孩子去自己堂兄家。這似乎是不成文的規矩,到平輩家去拜年,自家的女主人是不出面的。許媽一個人留在了家裡。
許爸的舅舅跟外甥斷絕關係的事情,堂伯也有所耳聞。他從頭到尾沒提這一茬,假裝沒這回事,只招呼許爸跟三個孩子喝茶吃零食。
堂哥許帥跟堂嫂也看不出有任何異樣,一齊出面招待自家這個歪歪。許多卻知道,此刻兩人已經結束了夫妻關係。想到這一層,她心中不是不感慨。
三姐弟坐下沒一會兒,許昊也出房間吃早飯了。大伯孃看着孫子笑:“喲,你小娘娘跟小歪歪來了,你終於捨得起牀了是吧。”
許昊笑眯眯的,跟許家人打了招呼,端着一碗粥,挾了一筷子十樣菜蓋在粥上陪着吃。他悄悄捅捅許寧的胳膊肘,示意對方跟自己進房間。許寧手裡抓着西瓜子,正想着昨天沒能把這個送到陸秋家裡,有點兒沮喪。被大堂侄這麼一推,他才猛然醒過神來,跟着對方進了房間。
房門一關上,許昊就眼睛亮晶晶地看自己的小歪歪:“歪歪,你太棒了。我昨天都看到了,你一qiang就爆了那小子的頭。那傢伙挺跳的,在網吧裡頭牛皮哄哄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讓他拽的二五八萬似的。”
許寧則是皺起了眉頭,教訓道:“網吧裡頭多亂,你纔多點兒大,跑到那裡做什麼去。打遊戲不能自己在家玩兒嗎?”
許昊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今年一放寒假,他就跟爺爺奶奶回港鎮來了。港鎮統共多點兒大的地方,能有什麼好玩的。在家打遊戲,也是自己跟自己玩。他姑姑家的小表弟纔剛幼兒園畢業,壓根玩不到一處去。
許寧嘆了口氣,放緩了語氣:“你要真想玩遊戲,也可以在家把技術練好了再跟別人打啊。再說了,真要玩遊戲玩出水平,把這個當成安身立命的本事,那可是要付出巨大的心血跟精力的。我認識一個職業打遊戲的人。他任何時候手上都捧着電腦書,寫着遊戲心得跟規劃。倘若你就想當成消遣放鬆的方式,那你就該控制好玩遊戲跟正常學習生活之間的時間比例。”
許昊默不作聲,沒有辯駁也沒有點頭應下。
許寧心中犯起了愁。他總覺得,自從堂哥堂嫂鬧過一回離婚以後,許昊就跟變了個人一樣。他壓根看不出來這個大堂侄心裡頭究竟想着什麼。這一年的時間裡,每次見到他,許昊都是嬉皮笑臉的。可有一次,許寧去完洗手間回來,卻發現他盯着窗戶外頭靜靜地發呆。那一刻,許寧覺得自己看到的並不是個才九歲的小男孩。
作者有話要說: 看完早點休息,明天去爬山。嗯,我得把明天的更新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