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人一瞧皇上出來了,忙將手裡的物件放下,齊齊朝朱炎行禮,在這些人跟前,朱炎的皇帝面子還是得維持的,故而,他直起腰板,淡淡地朝他們看了一眼,道:“都起身吧,做你們的事,不用在意朕。”
不用在意皇上?!衆人心驚不已,哈腰點頭的同時心底卻暗道,他們這樣的賤命不用皇上開金口,瞪一眼就得玩完,哪有資本在皇上放鬆?故而一個個越發戰兢小心,加之這手頭上的物件又都是皇貴妃親點,兩尊大人物都看着,俱都提心吊膽,怕磕磕碰碰地傷到一絲邊角留下磨痕,都得被叉出去砍腦袋。
沈夙媛一向心細,自是注意到搬運工們的膽怯心理,上前道:“皇上既然說了,你們該做自己事即照常來,小心點別擦着摔了沒人會來責罰你們。”
“……”爲什麼皇貴妃笑容滿面的說這話時,會有種陰風從背後襲來的感覺,衆人更害怕了!
她說罷,拉着朱炎到一側去,給搬運工們騰出地界來,一邊指揮着他們擺放的位置,朱炎跟在她身側,眼瞅着這些造型古怪的器具,神色裡閃着好奇的光,奈何他身份擺在那,不好當着一羣侍衛面和她你來我往地自顧自聊天,降低皇帝的格調,而待他們都完事後,指針已快臨近午時。
大熱天的忙活這麼久,敬央宮裡的冰塊又沒及時補充,冷氣被暑熱的火氣很快掩蓋過去,她一身羅裙,背脊被汗打溼,額上更是沁出細密的汗漬,面龐紅撲撲的,嬌豔無比。
朱炎看得心一跳,手從懷中掏出一張帕子,將拿袖子抹汗的人手拽住放下,用帕子仔細地替她擦汗。
“袖子都碰地上了,還用來擦,髒不髒?”
他輕聲軟語地說着,絲綢細滑微涼,貼着臉很快將熱汗吸收,她用手呼扇臉,頓時感覺涼快不少。然後,她擡眸看向朱炎,掏出自己懷裡的手巾塞給他:“夙媛的給皇上。”隨即擡手將他的帕子拿過來,笑了下,“這個回頭洗乾淨後再還給皇上。”
“一條帕子,還要折騰出這些事來,誰有你麻煩?”他嘴上敘敘說着,眼裡心裡卻都是甜的,一邊將她的手巾放入懷中,“不過既然你要如此,朕隨你便是。”
她偏頭偷笑一聲,遂拉着他坐到搬進來的沙發上,這樣式材質她特意叮囑過工匠,材料都是最上乘的,用的真皮打造,放現代絕對是私人定製的奢飾品,原生態出產,誰與爭鋒?
朱炎被她這一拉,纔想起來問她:“這些物件,怎麼瞧着如何怪異?”
“哪兒怪了,不舒服麼?”她蹦躂兩下,綿軟舒適,躺下來雙手往旁邊兩側一放,哈,多少讓她找到些新世紀的感覺。
朱炎摸了摸沙皮,指尖絲滑順貼,料子是不錯,樣式雖怪,坐上頭一靠倒是真舒服。他沒由來地朝旁邊眯着眼,一臉享受的人看去,他一直知道她鬼主意多,可他越同她相處,就越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同他人不一般的氣質。和這宮裡的,不,和他所見過的人……都不一樣。
她察覺到他在注意她,然而沈夙媛心中一點不緊張,她認爲並不需要刻意去避諱,而今,她的身份壓在這,不是太驚天動地的出格之事,誰會覺得她是妖女,要拿火燒了她呢?況且根本沒人敢。所以她做這些現時代無法料想到的事都是在規劃範圍內,最多讓人覺得奇怪一點。
“確實很舒服,你怎麼想到的?”
就知道他會問。
她隨口道:“用腦子。”
“……”她又開始耍他玩了?朱炎按住抽動的眉頭,道:“……你不願說,朕不勉強。”
她嘆氣,歪過身子看他:“具體怎麼想到夙媛說不來詳細的,若非要歸結原因,大概就是一日夜晚,大雨傾盆,忽然間福靈心至,心智大開,故而成就此驚世之作。皇上以爲這個理由夠不夠?”
對她這胡說八道,亂扯一通的本事朱炎真當要佩服得五體投地,讓她進宮真是委屈她了,她分明就是個神棍!
她忽地哈哈笑起來,笑夠了才蹭到他肩膀上,嬌氣地說:“連這都要發火啊,皇上……趕明人家叫人給您做個唄,笑一個嘛……”
他被她磨得耐不住,一疊聲的叫喚令他心尖發軟,身子發軟,連骨頭都發軟,他的手順勢從她腰間滑入,用力一攬:“……朕餓了。”
她轉頭看了眼外頭,恍然道:“還別說,您這一提醒,好像是有點餓。”說着擡頭,“該用午膳了啊……”話音一落,朱炎就低頭咬住她的脣瓣,“朕想吃你……”他上下兩片薄脣輕咬吮吸,半開的眼眸裡,她的眼漫上一層水霧,沒讓他親多久,沈夙媛就推開他,發出一串若鈴音般的笑聲:“皇上快別親了,嘴都被您親腫了,待會兒用膳要怎麼辦。”
“朕咬碎了餵你。”他說着,一隻手探入她的腰間,嫺熟老練地摩挲撫摸,一邊喃喃道:“離午膳還剩些時辰,不急……”
一陣虛風似吹了進來,將輕微的喘息聲壓下去。過了會,沈夙媛拿出她定製的小鏡子照了照,朱脣紅腫,被咬得紅如血滴,她埋怨似的瞪了一眼朱炎:“皇上真過分……”
“你存心來招惹朕,朕不給你點回報,你不更要得寸進尺。”
她抹了抹脣,哼了聲:“皇上爭不過人家,就用武力強逼,夙媛小小弱女子豈能違抗?”說着,又小聲嘀咕一句,“就是個急色鬼……”
“什麼……?”他黑下臉,他當然聽見她的話了,朱炎亦相信,她是故意讓他聽到的!
沈夙媛眉開眼笑地俏聲道:“皇上就是個急色鬼!”她叫道,將小鏡子塞回層屜裡,飛也似得跑到遠處,同朱炎隔開:“不許來抓人家,不然夙媛就向外祖母告狀,說您欺負表妹!”
名義上的表哥罷了,在她眼裡真有上心過這稱謂麼?沒大沒小慣了,突然間倒是知道拿這稱謂來避事!
這德行!
這伎倆!
丟不丟人!
在沈夙媛眼裡,私人的小面子都是無所謂的,只有例如關於到真正利益的大面子才值得她費心去維持表面的虛假,故而朱炎面前的她,向來恣意隨性。而沈夙媛知道,朱炎心裡對她的小脾氣十分包容。
不再瘋鬧,她確實感到飢餓,吩咐人將備好的午膳端進來,用她新準備的圓桌型擺菜,上面專用玻璃製造,下面用支持的固定螺旋,用來三百六十度乾坤大挪移,方便得很。
她在郡主府進食即是如此,然皇上用膳格外講究,擺桌上的菜色品種多,花樣多,經常出陳推新,而朱炎本身不好食,從小又吃慣美味佳餚,故而一桌菜基本每道菜只需嘗一口,輪一遍下來就足以飽腹。而對於一個隊吃有着潛藏愛好奈何水準過此達不到廚匠,因而平素裡就偶爾鼓搗點通俗易懂的甜心類,饒是如此,亦勉強能做個糕點,且做得乾燥黏口,難以入咽。故此,對於浪費美食,暴殄天物的人,她可憐的正義感會格外爆棚。
朱炎嘗一口就罷手的風格看在她眼裡,成爲一種非常道德敗壞的行徑。
注意到她目光裡犀利的眼刀,朱炎皺起眉頭,拿起擺放一旁的手帕擦拭嘴邊,遂道:“怎麼?”
她看了他一會兒,慢慢挪開眼光,用筷子夾着碗裡的菜不吭聲,默默吃。
他的眉皺得更緊了,用膳過程中的注目他沒法忽視,那種譴責的目光太濃烈,令他很快就食難下嚥。而感到五分飽的朱炎很自然地將筷子放下,看向她。
她終於用完膳食,隨後朱炎命人將一整桌的菜撤下去,宮女太監都很識相,立刻全部退出去。
“用膳時一直盯着朕?”
她沒有吭聲,只一對眼瑩瑩地望着他,朱炎略感奇怪,又有那麼點好笑,不由地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怎麼這麼看朕?”
“別捏臉,會流口水。”她白他一眼,沒好氣地道。
他愣了下,頓時笑得臉打顫,一邊朝她挨近些,低聲道:“朕的愛妃爲何突然耍起小性子來?”雖然他很喜歡她這樣子……嬌甜可人,同爭鋒相對時的她天壤地別,卻讓他生出一種作爲她男人的高大自豪。
她是爲他纔會露出這樣小女兒家的神態……
“夙媛知道這是規矩,說了亦不能改……”
“哎,你說。”他略感頭疼,她這樣說,不明擺是麻煩。
“皇上……你平素裡用膳,會不會吃多了點?”
“什麼?”他有點沒反應來。
她嚴肅地板起臉:“今兒午膳,夙媛發現一桌菜,您幾乎都只嘗一口。夙媛覺着這天下雖說太平安穩,百姓生活質量日漸提高,許多人早已不愁吃穿,每年糧食收成都是處於上升階段……”
“停停停。”他揉捏額角,嘴角抽搐,“直奔主題。”
她以一種哀傷的目光慢騰騰地說:“菜吃不完會很浪費……”
他笑了,搖頭攬住她的肩頭:“剩下的都會分給宮裡的人,不會浪費。”
“這一點臣妾自是知曉,可饒是如此,瞧着一大桌分毫未動的菜都端下去,人家……人家心肝疼。”
他笑不可支:“又不是你做的……你這麼心疼。”見她眼光射來,朱炎立刻投降,一疊聲地好好好,忽而眯眼,湊近她:“聽皇祖母說你喜歡做些小甜心,對茶也很有一套研究……”
“頂多是研究,理論好,實踐不成。”
朱炎點頭:“朕瞧出來了。”他撈起腰上帶着的這隻香囊,上頭這兩隻小鳥兒而今看了仍讓他哭笑不得。
“不要的話,夙媛可要拿回去咯!”她威脅道,他轉眼就哀哀出聲,“你這狠心的,朕還不能說兩句實話?”
她鼻孔朝上哼了聲,轉眼又露出悲傷的表情:“那皇上往後同夙媛用膳,就別如此鋪張浪費了,這可成?”
他對吃這一項從古至今都具有相當高研究價值的活動並不上心,想着她既說了那他隨她也罷,故而將她攬緊些,柔聲道:“好了,朕都向着你。”
她一下笑開了顏,吧唧一口親在他的側臉上:“皇上待夙媛好,夙媛亦會待皇上好。”
“可別來這一套,再招惹朕,真個不放過你!”他佯裝發怒,伸手搓了搓她圓潤的鼻頭,見她躲開去,嬌笑連連,而就這麼看着她的笑容,似春花盛綻,迷人雙眸,又宛若一股清甜甘泉涌入心肺,將身軀灌得結結實實,朱炎這心裡頭……是真覺得滿足得不行,好似之前那二十一都白活了,從這一刻起,纔是他人生真正的起始端。
“親一下子,皇上便忍不得?說您是急色鬼還不承認……”
“真個是討打!”他道,剛要舉手,喻公公外頭喊了一聲,“皇上——”
他收回手,轉頭瞪了一眼她,“回頭整治你!”說罷,咳了咳清嗓,“進來。”
喻公公嘚嘚嘚地走入,小碎步十分快速,上前傳報:“外頭有幾位小主子來拜訪娘娘。”
拜訪她?沈夙媛目光朝朱炎打量一眼,之前她封了皇貴妃後數十日,宮裡上下忙裡忙外,得到封號賞賜的嬪妃進行搬遷活動如火如荼,而都入住完畢後,跑姐妹的人不少,可跑到她宮裡的人,除袁芳先前來過一回,後來讓她打發給外祖母去解悶後,可就沒幾個敢冒風險過來高攀她。
大概這些人之前在秀芳殿的時候,都知道她和林家嫡孫大小姐都過節吧,而今一個封爲皇后,當今國母,自是要尊榮有加,一個封皇貴妃,特立獨設,同樣得罪不起,這兩尊大佛擺在這,嬪妃們都不曉得該去巴結誰好。故而,下面的人先抱好團,打算等皇上大婚後再看情形選擇陣營。
可而今,一羣花朵兒結伴上她的敬央宮裡來,嘖,難道一個個都福靈心至,心智大開,魂魄出竅了?
接受到她意味深長的眼光,朱炎冷不丁打了個顫,他怎麼覺着,他這嬌貴惹不起的小女人似乎正在謀算什麼奸計?
作者有話要說:黃桑三好暖男,專寵什麼的太甜!
魚妞兒要在專寵的路線上不斷進發……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