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要上早朝,自比她起的早,不過昨晚飽睡一頓後,身邊的人一動靜,沈夙媛也隨之而醒來。[s.就愛讀書]
她下意識地手抱住朱炎的腰,眼睛都還未徹底睜開,嘴裡咕嘟着:“怎麼醒了都不叫我……”
朱炎見她睡眼惺忪,神態迷糊的樣兒,便停下穿衣的手,彎下腰在她臉上印下一個輕吻,柔聲道:“你再睡一會兒,不着急。”
她作勢要揉眼,朱炎忙伸手拿過她的手,隨後用帕子給她擦眼。
待沈夙媛適應了清晨的亮光後,她眨動着那一雙靈俏多姿的眼眸,笑眯眯地道:“不睡了,讓臣妾來服侍皇上穿衣吧。”
朱炎見她語聲柔軟,雙眸間流出一絲媚態,同她相處久了,便也逐漸能夠摸透她想要搞怪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就如同此刻,這同蛇一般的身子纏着自己,眼底裡帶一絲狡黠,朱炎就知曉這不乖的小女人是想做什麼。
他當然極想要於這晨曦微露時來上一小段美妙旖-旎的場景,然而朱炎又那麼清楚,她現在就是在逗着玩兒,他一旦陷入這場繾綣風景裡時,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讓他恨得咬牙切齒不算,說不準到時候還用一雙無辜的眼神望着自己,以此來表達她並非有意
。
這個套路,朱炎上了那麼多回的當,早就輕車熟路。
故而朱炎放下手,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夙媛,語聲裡帶着一絲調侃:“這一大早就不想讓朕好過?”
沈夙媛的手正抱着他的後頸,胸前和他的後背緊緊貼着,那無辜大眼裡透露出來幾分靈動的黠意,她笑盈盈地附耳低語:“……臣妾怎麼就不讓皇上您不好過了?”
感到她的身子刻意地向前擠,朱炎微喘一口氣,眸光暗如夜色,聲音啞了幾分:“你這小壞包,心裡想什麼當朕不知道?不許鬧了……”他說罷,轉過身將她兩隻手給扒拉下來,隨後按住那兩隻手腕,表情略帶着幾分無可奈何:“你就故意來勾朕……明知這隻會讓朕難受……”
“好罷好罷。”沈夙媛嘟着嘴,打算放過他,不逗他了,渾身懈怠下來,打了個哈欠,眼神朦朧地對着朱炎說道:“那夙媛再睡一會兒……皇上去上早朝罷。”
朱炎狠下心,把這大好風光給暫時擱下,心想着等下早朝後再過來亦不遲,不然若這時候便同她纏-綿恩愛起來,他懷疑自己還能不能正常到點入朝。
這清晨的天寒氣陣陣,這翠綠的樹葉兒上結了霜,此時天都還是暗的,連點微光都沒透出來,倒是宮廷之內燈火點燃,點卯時刻,宮女太監們都得陸續起來,而主子們都還能尚且多休歇一會兒。
沈夙媛鑽入暖烘烘的被窩裡頭,牀下生了火爐,這炭都是補足,能燒上一夜。
朱炎這邊穿好衣裳,沈夙媛就只露出一個腦袋,搭在枕頭上看着他,等朱炎自己都穿好鞋襪,沈夙媛才懶洋洋地出聲道:“皇上怎麼都不叫人進來伺候?”
“這不,人一多怕擾着你休息麼。”朱炎轉過頭,笑着對沈夙媛說。
她眼睛亮亮地,像星子一般閃爍:“可臣妾現在醒了,就睡不大着了。”
“那就再多躺一會兒。”朱炎伸出手,指尖溫柔地拂過她的鬢角,“朕下朝後會過來尋你,皇后的事……”
“皇上不必心急,到時候臣妾會派個人過來告之皇上。”沈夙媛同朱炎如是道。
朱炎沉吟片刻便答應下來,他倒是想要趕緊處置了林暮煙,讓她別再發瘋做出這些醜事來,省得丟盡皇家臉面,讓天下人恥笑。只不過她既然這樣說了,這便說明她心中是有數的,朱炎便聽隨她的,讓她來安排。
待朱炎拾掇好離開敬央宮後,沈夙媛才慢吞吞起牀,這一覺睡醒來,精神頭都已經完全恢復,眉眼上了色,顧盼生輝,她盯着銅鏡裡鮮亮華美的人,忽地抿脣笑了一聲。
玉瑩在旁邊瞧她脣角翹着,似一副歡欣模樣,便笑着問道:“娘娘這是有什麼喜事嗎?”
沈夙媛懶洋洋地轉過眸子,瞅了眼玉瑩,道:“這懷着身子不就是喜事麼?”
玉瑩笑了聲,手下繼續熟練地編着發,邊道:“那娘娘豈不是天天都在過節?”
沈夙媛張嘴笑:“哈,玉瑩說的是,不過確實有一件喜事……”
“什麼喜事?”玉瑩問道
。
沈夙媛剛要作答,外頭腳步聲噠噠噠地小跑進來,是寶芯。
寶芯走到沈夙媛跟前,把袖子捲起來,將手心裡的紙條拿出來給沈夙媛,並道:“這是一早上曲先生讓奴婢帶給娘娘的。”
沈夙媛伸手接過紙條,打開來一看,眸光一頓,旋即便把紙條揉成一團還給寶芯,隨吩咐她將紙條處理了。
玉瑩道:“看娘娘的神色,曲先生這一早是有什麼急事?”
沈夙媛面上不露聲色,只嘴角輕勾了一下:“非要說是什麼事的話,確實是有……看來,咱們這位林皇后啊……是要忍不住了。”
玉瑩聽沈夙媛這樣講,當即反應過來她話中隱藏的深意,眉頭瞬時皺起,眼中閃過一抹驚色:“娘娘的意思是……”
“如今派人再去打聽恐怕是來不及了,但既然曲先生這一早就讓人送信過來提醒,必然是有問題。至於林皇后到底想要做什麼,咱們也不用太過緊張,她想要什麼……本宮還能心裡沒數嗎?”
林妹妹想要的是什麼,無非不是所有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她是皇后,是後宮之主,理應享受這種殊榮,如今卻統統叫自己一個橫空冒出來的皇貴妃全數奪走,林妹妹豈能甘心?
現今曲寒方這一紙條,還間接地透露出一絲信息來,那就是林妹妹似是按捺不住,自昨晚上她們離開後,恐怕是派了人將曲寒方請去,而至於林妹妹和曲寒方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麼,雖說沈夙媛並不清楚,但到底能揣摩出一個大概情形。
沈夙媛眯着眼,眸中暗光淺淺流動,林妹妹……還真是膽大。
亦或者是說,真要放手搏一把了?
想至此,沈夙媛便轉過頭,同玉瑩說了些什麼,玉瑩連連應聲,待說罷後,沈夙媛飲了一口茶水潤潤嗓子,這會兒寶芯差不多都拾掇完了,寶芯正好回來,玉瑩便拉過寶芯,把沈夙媛吩咐她的一些事同寶芯詳細說了,並讓她一定要謹記其中細節,別到時忘性了。
寶芯連聲答應下來,遂一行人便來至儲明宮。
這沈廉的接風宴上,皇上宣佈皇貴妃懷孕的事可是引起不小的轟動,說是天崩地裂這種程度一點都不爲過。知道消息後,本來就與她關係甚好,例如袁美人之類的,贈禮道賀都是發自真心,而例如蘭嬪之類,自是不敢上門討嫌,便查人送過來一份禮已是盡了全力。
這宮裡自是不乏像蘭嬪這般的,可這些時日看下來,誰人不知道,皇貴妃在一天,皇上的眼光就不會落於旁人身上。
便是再心有不甘,都是沒轍。
倒是一個個都打起精神來,把注意力轉戰到另一方面上。
若是她們急,那這後宮裡最急的是誰?
皇后啊!
皇貴妃本來就聖寵加身,如今還懷了孩子,指不定就是個皇子,屆時封了太子什麼的,多少人都在岸觀,這皇后的位置……是不是馬上就要變人了
。而這樣的淺顯道理,當事人更是心裡深知。
林皇后一早地準備好,糕點果盤,一套精緻茶具,一一擺好,人端端坐於中位,在這個風浪尖上,林皇后出奇地鎮定。一直待沈夙媛來了,她繃得緊緊的臉上纔有一絲的龜裂。可她還是轉化的很好,昨夜裡的事情彷彿一瞬間都消失無蹤,她仍是許久前就和沈夙媛和好的林暮煙。
“妹妹要小心身子……慢點。”林暮煙的聲音溫善親和,面上透着一股體貼。
她擺出這樣一副姿態,若換做往常,沈夙媛是願意和她繼續演一演姐妹好的戲碼,然今日,沈夙媛的目光乾脆都沒放在林暮煙身上過,而是徑自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先坐下後,遂一個清冷的眼刀子甩過去,脣角勾起一點弧度,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還勞姐姐關心,這最危險的頭幾月過去了,心裡怎麼都舒坦多了。近日來進補得厲害,身子好得不得了呢。”
林暮煙笑容一僵,她手下已抓緊把手,尖銳的指甲套在把手下劃出細細的痕跡,她強撐起笑容,眸光裡一絲陰毒閃現,旋即臉上又露出那種浮誇作假的笑容:“是嗎?姐姐還未來得及和妹妹道一聲恭喜呢。妹妹真是好福氣……入宮才短短半年之久,就能懷上皇上的孩子。”
“想是初入宮時承了姐姐吉言,這不……就懷上了。”沈夙媛半分不給林暮煙的面子,她倒是想要看看,這林暮煙打算裝到什麼時候?
她是要繼續忍下去……還是就此奮力一搏,她可都看着呢。
承她的吉言?林暮煙可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恭賀她早生貴子的話,面上還是僞裝出一副笑臉迎人的面貌:“是麼……”
“可不是麼。”沈夙媛聲音帶着一絲涼薄,目光睇了林暮煙一眼,挑釁意味十足,“難道姐姐忘性這麼大,這纔過去多久就忘記了?不過妹妹其實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了……妹妹先前這胎懷得鬧騰極了,聽太醫說,極可能就是個男胎。妹妹這幾個月來沒把這消息說出來,直至今日才公佈,也都是皇上非說……怕有心人有機可趁,這不……就一直瞞着姐姐……姐姐不會怪妹妹吧?”
她直接就指向林暮煙,林暮煙哪裡還撐得下,笑容僵硬地揚了揚,最後仍是撐不起來,便只好作罷,臉上的表情隱約扭曲,好似有一雙手在揉捏着她的臉孔,將她那張本是嬌柔嫺雅的長相給揉出些許詭異的冷光來。
“妹妹這話……姐姐聽着,怎麼覺着是意有所指呢?”
即便到這個時刻,林暮煙已經下定決心,沈夙媛仍能氣得她一陣一陣的肝疼,不過這倒是越發令她橫了心,沈賤人也是不想忍了吧!她以往還會作態,如今這懷了身子,身價地位越發拔高,她是完全不把自己這個皇后看在眼裡了。
還有自己昨晚上同曲寒方說的那些,想來以曲寒方對她的情意,怎會不說?她是面子裡子,一切都丟盡了。
林暮煙沒什麼好在意了。
因此,說起話來亦有幾分夾槍帶棍的陣仗。
沈夙媛原是起調的,一待這魚兒上鉤,便立馬轉變態度,變成了悠哉閒散的過客形象。
“咦,姐姐這話可讓妹妹不明白了……妹妹的話怎麼就意有所指了?”她雙眼透露出不解,忽地啊了一聲,似恍然大悟,做出吃驚的表情來,“難道……姐姐是認爲……哎呀,姐姐真是想多了。這後宮上下這麼多人,姐姐怎就覺得妹妹是單指姐姐一人呢?”
“……”林暮煙氣得牙根癢,恨不得此刻就化作豺狼,把眼前這眉開眼笑的女人的脖子給生生咬斷
!
但林暮煙並不知道。
在沈夙媛眼中,她纔是那一頭稚嫩無知的小綿羊。
沈夙媛逗弄着她,笑眸閃爍,故意做出得意洋洋的神情,見她氣得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模樣,過半晌才輕輕地笑着說道:“妹妹都是說笑罷了,姐姐可莫要當真呀!”
說笑?這笑話真是一點都不好聽!林暮煙惡狠狠地在心中想到,嘴上勉強應了一聲:“是麼,妹妹真是愛開玩笑。”
“皇上也總這麼說……”說罷,沈夙媛一臉憶起心上人的甜蜜神色,扎眼得厲害,不僅林暮煙心裡暗恨得不行,連其他一些嬪妃都是咬牙硬忍,這不過大多數都是抱着此事同自己搭不上干係,她們只需要看好戲的心態,倒是還看得滋滋有味。
這一大清早,沈夙媛便同林皇后不歡而散,而她知道,這散還只是一時。
沈夙媛離開時,明顯能夠感受到林妹妹身上那一股沖天的怨氣,加之今晨曲寒方遞給她的那一張紙條裡所提醒她要當心皇后,這便說明,林妹妹此刻的情緒不過都是她端着僞裝出來的,想來她內心早就已經徹底崩塌黑化。以她這種愛鑽牛角的性子,如今比她能忍得多的張太后不再了,身邊沒個提點限制的人在,她是絕不可能吞得下這一口氣的。
現在,就看她打算何時作。
沈夙媛這回宮時是坐着車輦,她還刻意讓緩了速度,越慢越好,乾脆就和遊逛似的十分悠閒。
本來今日按照計劃,是要去靜心殿和外祖母好生聚一聚的,但暫時是不成了。
她在等。
林妹妹是忍不住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她現在則是站在林暮煙的肩頭上,看着她那張逐漸扭曲的臉面,到底何時會徹底爆發。而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身邊的那個喚作巧杏的貼身侍女,真找上來了。
巧杏昨夜裡見識過她的手段,便不敢擡頭,那平素裡在林暮煙跟前的那機靈勁一點都不復存在,她垂着頭,一臉央求的表情同玉瑩說,玉瑩連理都沒理她,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一聲不吭。倒是寶芯走到巧杏跟前,笑嘻嘻地道:“你說皇后想要請我們娘娘過去一趟,你說仔細點,是要去儲明宮呢,還是另外約見?你要知道,咱們娘娘千金貴體,可禁不起勞累的。”
本來玉瑩沒回她,巧杏還有些無措,她在儲明宮時的八面玲瓏如今不知怎地就褪得一乾二淨,她一看到這位皇貴妃娘娘,瞧見她身邊的人,巧杏心裡就犯怵。
幸好,寶芯回答了她,巧杏勉強提起精神來道:“就是這附近的一所亭子內,請皇貴妃娘娘跟奴婢來吧。”
寶芯早就聽過玉瑩的叮囑,故作不悅的臉色,嘴上念念叨叨地說:“皇后娘娘有話怎麼不在方纔說呢,真是的,咱們娘娘離開要回宮的半道上偏生把人給攔下……好罷好罷,我去請示一下娘娘,看娘娘願不願意答應吧!”說罷寶芯就小碎步兒,不甘不願地挪到沈夙媛跟前,把巧杏的話回稟給了沈夙媛。
沈夙媛轉過頭,眸光微微低垂,落在巧杏面上,她還記得昨夜裡,這叫巧杏的宮女,都被嚇傻了。
想她生得這一副樣貌不及秀純出色,卻能瞧得出這眉眼間透露出來的伶俐,可比秀純那一心只想做好奴婢角色的要擅於變通多了
。
她遲疑片刻,便道:“好罷。”
寶芯一個轉身便對巧杏高聲道:“娘娘答應了,你趕緊帶路吧!”
巧杏在儲明宮耍大牌耍習慣了,如今叫人這麼對待心裡自然是窩火,但這種窩火很快被別的情緒給代替,她想到昨夜那位曲神醫回去後,皇后娘娘的神情,和嘴裡說的那些話……巧杏那樣會看眼色的人,怎會不知道?
她何嘗不是抱着要拼一把的念頭呢?秀純如今歸順了皇貴妃娘娘,她就算想要投靠皇貴妃,怕是有秀純在,皇貴妃亦容不下她,現在的自己,和皇后娘娘已經是拴在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要麼一起成功登上頂峰,要麼一起跌落直墜十八層地獄。
巧杏別無他選。
想通這一點後,巧杏的心穩定下來,就算再害怕,既然決定要這麼做了,就沒有回頭的路可以走了。
巧杏領着人到了一處涼亭,林暮煙已經在亭內等候多時,她許聽到動靜,便擡眸看過來。
沈夙媛正好由着人攙扶下了車輦,迎面對上她的眼眸,不露聲色地揚脣一笑,遂在玉瑩和寶芯的隨行下,來到亭中。
這天冷,大理石座上早鋪好坐墊,寶芯先上前,用手在坐墊上摸了摸,檢查完畢後發現裡頭並沒藏什麼扎人的利器,遂衝沈夙媛點頭。
沈夙媛一臉安心地坐下,這模樣,讓林暮煙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她這般當着自己的面做這些,真是連遮掩都不遮掩了。想來若是她往後再退下去,後宮裡還會有自己的存在嗎?林暮煙思及此,目光裡一抹刻骨狠意如流光閃過。
待沈夙媛坐定,林暮煙開口道:“妹妹……姐姐心裡有些話,着實憋了許久,今日想要問一問妹妹。”
沈夙媛見她爽快的開門見山,直點主題,便灑然笑道:“姐姐問便是。”
林暮煙的目光在沈夙媛身邊伺候的玉瑩和寶芯身上轉了圈,旋即笑了下:“這些話……旁人聽不得,姐姐只能同妹妹說。”
沈夙媛挑眉,眼神直直地對上林暮煙,見她出奇堅定執着,嘴角無所謂地笑了笑,便揮手讓玉瑩和寶芯撤下,讓人守在涼亭的幾米開外,和林暮煙的貼身侍女巧杏站在一塊。
玉瑩和寶芯離開了沈夙媛身邊,亭中便只剩下林暮煙和沈夙媛二人倆倆對視。
沈夙媛道:“如今這兒就剩下妹妹同姐姐二人,沒人聽得見姐姐說的話,姐姐此刻能放心說了。”
“本宮在想一件事……”她忽然改稱做本宮,語態神情整個都變掉了,她慢騰騰地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拿腔作調,“本宮在想……你沈夙媛,到底是哪兒勝了本宮,每個人的目光都會被你給吸引過去?明明本宮纔是皇后……是這後宮做主之人,憑什麼……你一個皇貴妃就能搶走本宮所有的風光?”
林暮煙這一張嘴,這一通話,看來是不打算和她裝了。
那也好,省得她還得繼續戴着一張假面具
。
沈夙媛輕籲出一口氣,目光淡涼地看着林暮煙,眼神裡含着譏嘲的笑:“姐姐這是裝累了?”聲音一頓,緊接着跟上一句,“其實……妹妹也裝累了。皇后娘娘覺着是夙媛搶走了您的風頭,您錯了……沒人來搶你的風頭。你堂堂皇后,本就是風光無限,無需要再去同一些低位的嬪妃般求着上位如何。您已經是母儀天下的一國之母,您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母儀天下……一國之母,說得好聽,這後宮,會有誰覺得是本宮在做主?哪個不認爲你比本宮更能勝任?”林暮煙說着說着,口吻裡就包含怨毒嫉恨。
她終於是同眼前這人徹徹底底地說出來,她日日夜夜都想着這一天,她就是不明白,怎麼都想不明白這道坎。而如今,她要親口問這個一直徘徊在她腦子裡的夢魘。
她要弄明白!即便是瀕臨絕境,總該讓她知道……爲什麼,她會落到今天這一步。
落到這不可開交的生死局面。
此刻的林暮煙就像是一個執着的瘋子,非得要問個清楚後再開始放大招,沈夙媛有點無奈,說起來這種情節,一般來說反派最終不會得逞的。
爲什麼呢?
按照沈夙媛的理解,真要乾點什麼壞事,最好就是不動聲色,暗地裡一件件籌劃佈置下去,弄一張天羅地網,讓人不知不覺的陷落進去。而不是一邊要幹壞事,一邊在自己鬧門前寫着“我要做壞事”,這種的……怎麼可能會成功?
沈夙媛略憂桑,她沒想到,林妹妹就是這一款的。
所以她終究是抵不過張太后。
張太后就是悶頭直幹,不論成功與否,但凡有機可趁,她都會插上一腳,使絆子讓人不好過,但真正追究起來,又牽連不到她頭上。若非後期的張太后一朝得勢,太過張狂,不比以前那般謹慎能忍,加之人證物證全在,說不準……沈夙媛還不能這麼快就把張太后倒鬥了。
但是林暮煙就遠遠不是這個段位上的。
她想要做什麼,沈夙媛一眼就看透了。
畢竟只有這個年紀……
沈夙媛沉默許久,終於開了口,聲音淡淡:“不論別人怎麼看,皇后這個位置終究是你的。我若真要來搶,爲何當初不搶?偏偏要等到現在?”
“是啊……本宮也弄不明白,當初都覺得你能夠當上皇后,連本宮都沒想到……”林暮煙說起當初,當時還心中竊喜,心想皇上對自己果然是有些不同的,可後來這一次次接觸之下,才明白,哪裡是有什麼不同?
若非她祖父對皇上有恩德,恐怕那個當皇后的人……就不會是她了。
林暮煙當初明白,但現在逐漸地又不太明白。
她看得出皇上對沈夙媛的在意,這一份份破格的條例,明顯就是爲了她所立,她就能感受到皇上所透露出的意思……這顯然就是要沈夙媛給捧上後位,勢頭儼然都要蓋過她這個正宮娘娘。
可沈夙媛是怎麼想的?
她一直以來都是認爲皇上要怎樣,別人要怎樣,卻從未真正去想過,這一切的最源頭,眼前之人……想要怎樣?她說她從來沒想過和自己去爭這個後位,林暮煙心裡涼笑一聲
。
她的容顏明明仍是頂好的年紀,風華正茂,繞是花團錦簇間也是那一朵較爲出彩的佼佼者,然此刻的林暮煙,那張素來柔弱漂亮的臉蛋上,陰毒怨氣,又隱含悽慘之色,還爲真正盛綻,便已如凋零枯萎的花朵兒。
“既然如此……那你現在爲何又要同本宮爭?”林暮煙啞聲嗓音道,直視沈夙媛的目光裡包含怨色。
沈夙媛笑了聲,此時兩人徹底說開,沈夙媛對林暮煙,已經沒什麼好手下留情的地步,便不客氣地道:“難道這半年來皇后娘娘看得該不夠多嗎?皇后娘娘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要得到您這個位置,卻求而不得,偏生皇后娘娘得到了,卻總覺得自己是沒得到。做人還是知足一些最好,你想要地位,又想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的身上,永遠當那個萬衆矚目的人……所以,你註定是要失敗的。”
林暮煙聽得一張臉極爲蒼白,她咬着脣,脣瓣簌簌地抖,眼裡惡意漸生:“你這些話……是何意……”
“昨夜裡,皇后娘娘之後是不是請了曲先生過去?”
林暮煙面色一變,旋即咬牙道:“他果然是告訴你了。”
沈夙媛搖頭道:“曲先生只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林暮煙的聲音顯得極爲迫切,語速加快。
沈夙媛見她這般模樣,反倒沒有馬上就回答了她,慢悠悠地打量着林暮煙的表情,良久,直到她似乎要憋不住催促時,才輕輕地說了句:“曲先生說,讓我小心皇后娘娘。”
昨夜裡曲寒方的話,是讓林暮煙完全崩潰的點火器,並下定決心要爲自己最後爭奪一把。而如今沈夙媛再次說來,林暮煙本以爲這心口是不能再痛了,沒想到……這破了口的漏洞,仍能被刺得更深。
這種痛意,似鈍器敲打着她身上的每一根骨骼。
她痛得麻木,身子僵如硬鐵。
“皇后娘娘……若是你安心地就坐着這個皇后,誰也不會閒了沒事來尋你的麻煩。反倒是皇后娘娘早些時候,和張太后同流合污,不斷地滋擾夙媛,曾經皇后你做的那些事情……你是覺得,我已經全部都忘記了?這一件一件……我還記得清楚呢。”沈夙媛說到這,聲音頓至,眸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面前面色煞白的人,她的臉是如鬼一般慘淡的白,白得一絲血色全然褪盡。
林暮煙沒說話,但那身子顫抖着,顯然是被逼到一個境地。
沈夙媛心想,她終於……是快要忍不住了。
思及此,她繼續慢慢地說:“朱寶林,蘭嬪……一直以來,我之所以能夠容忍你,並非是我真的想同你做什麼好姐妹。而是我以爲……你的心,還不至於毒到如此地步。你是跟在張太后身邊,看不清情形,而今張太后倒臺……我原以爲,皇后你應當是看明白了。”
“看明白……什麼……”她似自言自語,眸光沒看沈夙媛。
“你守着皇后的位置,至少還能維持表面上的風光,你想要私底下做些什麼,只要不涉及到我,包括算計皇上這些荒唐行徑……乖乖當你的皇后,根本沒人來破壞你這份殊榮。你能享受的富貴,比這宮裡怎麼都出不了頭的一些嬪妃……要好太多。然而你不知足……你對皇上下藥不止,竟還對身爲臣子的曲寒方百般示愛,皇后娘娘……你可知道,這件醜聞若是宣揚出去,天下人嘲笑的人只會是你……皇上自能將這些事撇得乾乾淨淨,那時候你就是死……都要揹負上一個穢-亂後宮的名聲,再加上善妒,心腸歹毒,手段狠辣,你便是死後入了地獄……都是你活該受的
。”
話說到這份上,沈夙媛自認爲已經沒什麼能同她再多講的了。況且看林暮煙這面上表情,一副魂魄不齊的失神樣,沈夙媛心知,這份打擊到此,已經足夠。
她要下一步行動了。
沈夙媛緩緩吐出口氣,故作厭煩地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冷漠異常地道:“話都已經說盡了,皇后娘娘是聽得進去也好,聽不進去也罷,該說的不該說的,便是這些了。只希望皇后娘娘今日真能認真聽進去……這樣,咱們大家還能再維持這一分薄面下去。那麼妹妹……便先行告辭。”說罷,沈夙媛作勢要起身,然對頭一直不出聲的林暮煙忽地喚了她一聲。
“等一下…!”
成了……沈夙媛心裡暗道,眸光擡起來,冷冰冰的模樣:“怎麼,皇后娘娘還有話想要說?”
林暮煙忽然哭起來,慘白的臉頰上淚流滿面,這模樣讓沈夙媛皺了皺眉,但她沒說話,就只是看着林暮煙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
林暮煙似崩潰了一般,哭訴起來:“……真是姐姐糊塗了,姐姐失心瘋……患了病,這幾個月來,姐姐一直想不開,如今妹妹這一番話,姐姐終是想明白了。姐姐這樣子對待妹妹,沒想到妹妹仍願意留一份情面給姐姐……姐姐真是……”
她在裝,沈夙媛看得出來。
但沈夙媛自己,又何嘗不是在裝。
她現在順着林暮煙的計謀,將計就計,讓林暮煙自以爲……她是真被她的一時痛哭流涕所動容,雖心裡仍是厭煩不已,但到底不復之前那般冷漠。
沈夙媛從座椅上站起來,嘴脣動了動:“大庭廣衆之下,皇后這般大哭,別人還道是夙媛怎麼欺負了皇后……別哭了……”
她讓林暮煙別再哭了,林暮煙反倒更哭得同淚人兒似的,眼裡水嘩嘩地同瀑布似的,沈夙媛臉上現出不厭其煩,還夾雜着一絲於心不忍的唏噓,她嘆息道:“皇后何必如此……”
林暮煙竟一下從座位上起來跪到沈夙媛跟前,她的手作勢要來扒拉沈夙媛的小腿。
沈夙媛略感驚慌,旋即嘆口氣,目光已在她袖口手上留意,嘴角冷意勾起。
“姐姐是真錯了……只求得妹妹原諒,姐姐給妹妹跪下……跪下磕頭……”林暮煙說着就要把頭往地上撞,堂堂皇后,做到這一步,足以見她下了多大決心。
沈夙媛緊緊蹙眉,伸過手來就要來攙她,而當她的手一接近地上之人,她猛地揚起袖口,白粉撒出,伴隨着一道冷厲的刀光驟然閃現!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本來說好半夜發的,但是回來太累,碼着碼着就趴在電腦桌前睡着了,一醒來都很晚了,完後早上又要出門,十二點左右纔回來,這章已經替換好了,算28號更新的。然後29號的更新現碼現發,會做半個小時遲緩的防盜,希望讀者能夠諒解一下,真的對不起,七月份的更新會變成6000+,哎,感覺身體吃不住了,全文大概是八十萬,很快就會完結的,希望親們能繼續支撐,麼麼噠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