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對視良久,惠安帝有些昏黃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無力,良久以後,他直起身子,對獨孤長信頻頻點頭,讚道:“太子,好手段。朕居然被你瞞了這麼久。朕年輕的時候,不如你,看來貴妃是沒有清醒的必要了。”
“父皇明白就好,要知道蒼生棋局預言的都是三十年之內的事,統一天下要四海歸心,少則十年。這三國坐大,要征戰殺伐,十年又沒了,你看眼下局勢,爲了魏國的國祚綿長,父皇也該有所捨棄纔是。”獨孤長信語重心長的說道。
惠安帝只頻頻的點着頭,指着獨孤長信說一句:“朕知道了。”說完就走了。
翌日,魏國皇宮就傳出消息,端貴妃賀蘭氏得了失心瘋,惠安帝恐其傷及衆人,着遷入冷宮休養,無詔書不得與外人相見。過了半月不到,惠安帝的後宮裡便有了新寵——靈妃,據說靈妃出身寒門,家世落魄,芳齡十八,爲人也是個玲瓏剔透的。
這件事也標誌着,惠安帝在“癸巳新政”中明確了態度——不想被歷史的漩渦淹沒,就要圖變。
而賀蘭世家在魏國盤踞這麼多年,也自然不是倒了一個端貴妃便能將其扳倒的,朝中許多朝臣依然對新政持反對態度。另有人再度提出,太子年紀漸長,當選太子妃。
魏國的朝局依然不能上下一心,太子獨孤長信爲此,甚至病情有所加劇。
這個結果,也是青鸞和慕容珏宸在彩雲城聽到的消息,由暗人接到飛鴿傳書念給他們聽的。
彼時慕容珏宸正在優雅的吃着一個紅沙果,看青鸞發愣的樣子,他悠閒的說道:“怎麼樣?我早就說過,你那二哥不可靠,他們那樣的規矩,獨孤千秋不可能,你,更不可能!還是老老實實跟着我,這天下不會有第二個人願意爲你娶一個商賈的女兒。”
青鸞知道獨孤長信此時的壓力很大,或許她不在身邊他更能放開手腳去做,只是這樣一面倒的局勢,已經不是單純的軍隊威脅便可以解決的,大地主死了還有小地主,天下人是殺不盡的,問題的根源還是在賀蘭家。
“二哥立妃的旨意,不是還沒下呢?你何必這麼早便下定論。”青鸞看似並不以爲意,其實心裡已經開始打鼓。
慕容珏宸將沙果核丟在一邊,站起身來惡毒的說道:“恩,你說的有道理,或許沒等他下旨立妃,便被賀蘭家氣死了,咱們這二哥身體忒差勁了,看起來像個無福消受的。”
青鸞知道他故意在氣她,只是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就轉身出去了。
慕容珏宸忍痛皺了眉頭,見她走了,便吩咐道:“還不快跟上,把人跟丟了你們也不用回來了!”
暗人得令便都跟了出去,屋內只剩下慕容珏宸一人時,他面色平靜的坐下,對着虛空說道:“人都走了,你看的怎麼樣了?”
話落,從房樑上掉下一個老頭兒,個子很小瘦的皮包骨頭,雖然頭髮花白,但臉色紅潤沒有一點皺紋。
“你小子千里傳書讓我來看病,見了面也不知道客套幾句,跟你那沒良心的爹一樣一樣的。”小老頭說着就在慕容珏宸對面坐下。
慕容珏宸陰着臉倒了杯茶給他:“不瞞你說,這是我心繫之人,最近她病的厲害卻不自知,不是你看過,我不放心。”
小老頭兒聞言點點頭,從懷中拿出一個透明的琉璃瓶子,瓶子裡裝了一個小蟲子,此刻蟲子已經蜷縮在一起一動不動,慕容珏宸皺眉問道:“這是何物?”
“此蟲乃是試髓蟲,根據你信中說的情況,加上我對她觀察,還有這蟲子的反應,我敢斷定,她是一個冰髓之人,本該活不過十歲,但一直有人在用藥爲她續命,她出現現在的情況,大概是因爲藥力不濟的緣故。”小老頭兒圓圓的眼睛說着話就眯了起來。
慕容珏宸當然不會忘記蒼生棋局的箴言,只是現在他更關心青鸞的身體:“之前一直是灃皇叔在給她用藥,後來分開一年,我以爲她活不了了,沒想到還能再見。這是我昨晚趁她昏睡,偷來的一粒藥,你看看。”
說着他小心的將藥拿出來,這藥今晚還要還回去,所以他非常小心。
小老頭拿過藥聞了一下,先是皺眉,接着會意的笑了,把藥放回慕容珏宸的手心裡:“我說呢,誰這麼大能耐竟然能救她,原來是師弟出手。”
“你還有師弟?”慕容珏宸好奇問道。
小老頭嘿嘿笑道:“我叫濟國,師弟叫濟世,醫術也比我強不知道多少倍,這個藥是用火焰龍的肉做成的,那姑娘的血想必是混了火焰龍的血,所以能夠暫時壓制住她的冰髓。”
慕容珏宸皺眉問道:“那你師弟在哪裡?他是怎麼認識青鸞呢?火焰龍又是什麼東西,去哪裡找?”
濟國被慕容珏宸搖晃的厲害,有些氣惱的說道:“這火焰龍可遇不可求,我也只是偶爾去拜訪的時候發現師弟有的,所以才能確定這姑娘是師弟救的,師弟人在炎帝山,脾氣古怪,輕易不見人,這人我沒法救了,建議你早點把人放了,免得死在自己手裡。”
說完濟國就想走,卻被慕容珏宸死死的拖住:“好歹留個藥方吧?”
濟國嘆口氣說道:“師弟能把人救成這樣已經是不易,這火焰龍可是他下了血本了,我在外面雖然號稱天不救,但醫術着實比不上師弟,要是冒然出手,只怕弄巧成拙。”
“除了濟世,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慕容珏宸急急問道。
濟國嘆口氣說道:“我與你父親相交這麼多年,不會故意欺騙你,或許是我孤陋寡聞,但這世上我知道的,就只有濟世能救她,但是濟世身爲龍霆府的師傅,終身都不會下山的。”
濟國說完就拍拍慕容珏宸的肩膀,嘆口氣便走了,以他對慕容家的人的瞭解,他們是寧可這女子折在自己手裡,也不會放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