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種情況得要持續多久?日子離中秋時分越來越靠近,他們頂多只能在桑城再停留五六日,就得要出發,否則,只怕會趕不上皇城外圍的蹴鞠賽。
其實七七有點擔憂,就算真的趕上了,他們也未必能打得進宮廷賽。
別說大家本來就不是蹴鞠好手,就是這些日子以來也從未好好系統訓練過,等他日到了皇城,遇到那些真正有實力的隊伍,怕是在第一輪就得要被甩出局。
當初在聖水門的時候,若不是天一水有心讓他們前往皇城,他們連天紀雲的隊伍都比不過,那天紀雲的隊伍還從未進入過宮廷賽,到時候會遇到什麼樣強悍的隊伍,可想而知。
這事,還真的讓人煩惱。
重重嘆了一口氣,她又不免取笑起自己的杞人憂天,自來了這個年代之後,自己遇到的事情有哪件不是棘手的?
既然這一路都熬過來了,以後,她也一定可以熬下去。
再看了眼顯示器上的心電圖,依然不見有什麼變化,她調整好氧氣罩,繼續讓秦風吸氧。
一天一夜了,情況還是沒辦法穩定下來,這次,他是不是真的可以逃過這一劫?
外頭敲門的聲音又響起,她輕聲道:“進來。”
小玉兒推門而入,將房門關上後,她沒有靠近,只是站在房中向她稟報道:“姑娘,林場那邊依然沒有沐如雲和楚四海的消息傳回。”
“其他兄弟呢?有沒有發現他們逃向外地的消息?”沐如雲她絕不能放走,若是放走了他,沐初身上的蠱毒就難以除去了。
小玉兒如實回道:“沒有,我已經命人守在各個通向海城和金城甚至夢都的關卡上,但卻沒有任何人見過沐如雲和楚四海經過,連相似的人都沒有。”
七七沒有說話,只是沉眸凝思。
小玉兒又道:“姑娘,秦爺現在這情況,林場那邊又沒有消息,要不……還是請沐將軍回來看看秦爺吧?”
她這話說得極輕,七七卻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秦風不行了,沐心如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七七忍不住回頭看了秦風一眼,臉色蒼白得如紙一樣,今夜瞳孔甚至有點渙散的跡象,心跳始終很弱很弱……
她擺了擺手,無奈道:“那就……命人將娘請回來吧。”
若真的不行了,也許會有迴光返照的時候,他醒過來,最想見的人必然是沐心如。
二十多年的等待,沒想到竟會是這個結果,老天爺還真是少了那麼點憐憫之心。
小玉兒離開的額腳步聲有點沉重,七七回身看着依然雙目緊閉的秦風,心情說不出的壓抑。
似乎自從自己身邊有了在意的人之後,那顆心竟是越來越軟了,以前也不是沒見過生離死別的場面,更悲壯的都見過,可這時候,竟有點無法面對眼前的一切。
沐心如心裡是有秦風的,雖然她總是將自己的心思藏得那麼好,但,她卻很清楚,若是對他無情,昨夜就不會下定決心帶他離開地牢。
老天爺真愛開玩笑,在他們都以爲從此以後這個故事會圓滿的時候,居然峰迴路轉,忽然來了這麼一劫。
生離死別,悲歡離合,世事多變到讓人徹底承受不來。
小玉兒將命令傳達下去之後,便回了自己的寢房匆匆沐浴更衣,之後才進了門,守在一旁。
沐念秦又過來看了秦風一回,見她今日臉色比昨夜好了不少,七七隻是叮囑她按時服藥,便不多理會。
桑城這幾日處於嚴陣戒備中,沐念秦哪怕身上有傷,還是沒能徹底靜下心來療養。
今日午時醒來之後,她已經搬回了自己的晨曦樓,臨走的時候,還是拉下了臉請求七七,一旦秦風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派人去通知她。
沐念秦走了以後,七七回到病牀邊,給秦風檢查了一輪之後,又忍不住沉思了起來。
她是在想不明白沐如雲和楚四海現在究竟在哪裡。
據聞今日楚玄遲命人送回來十幾瓶七寸色的毒液,那便說明他一整日幾乎都在流桑樹陣裡活動,若是沐如雲他們在裡頭,基本上不會有可能逃得過楚玄遲的雙目。
林場裡裡外外,就連隔壁的郝氏林場都被搜查了好幾遍,地毯式的搜查,人若是在裡頭,不可能當真完全找不到。
會不會是,他們根本就不在林場裡?當時讓人看到他們進林場,只是在故弄玄虛麼?
林場裡他們的手下已經被沐念秦的人全部逮捕,鎖在城西地牢裡,那裡有大軍守着,他們也不可能以區區兩人之力想去救人。
不在林場,也不會去城西救人,更不在流桑樹陣裡,究竟……在什麼地方?
如果她是沐如雲,此時此刻自己一無所有,她會怎麼做?
是要趕緊離開,和夢弒月的人匯合?
可她現在連沐家三小姐的身份都沒了,別說夢弒月不待見她,對於一個知道自己某些事情又已經沒了利用價值的人,夢弒月只怕還會欲除之而後快。
她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去找夢弒月。
七七站了起來,忍不住在房中徘徊。
如果她是沐如雲,習慣了這麼多年的錦衣玉食,初心積累想要發展自己的勢力……這個時候,她會做什麼?
忽然,她腳步一頓,掌心猛地一緊。
她!猜到沐如雲想要做什麼了!
“請阿初過來看着姨父,我去齋戒樓走一趟。”丟下這話,她如一陣風那般,纖細的身影轉眼已經消失在門外。
小玉兒有點想不透她要做什麼,怔愣了片刻之後,立即出門命人去書房請沐先生去了……
齋戒樓一如過去般清幽寧靜,早兩日因爲秦風刺殺沐紅邑,青桃調派過來嚴防的護衛,此時也已被遣去。
沐紅邑喜歡安靜的生活,不喜被人打攪,所以這院子還是安安靜靜的,連護衛也不過只有寥寥數人守在院落四角,幾乎等同於沒有。
七七快步進門,守門的護衛並未阻攔,她一路上沒有停頓過半分,穿過前院,便直接往主屋寢房闖去。
不料剛進門,便被眼前這一幕嚇得她魂飛魄散的,心臟猛地一頓收緊,驚呼的聲音差點忍不住脫口而出。
只見青桃倒在地上,胸口染開了猩紅的血花,大量的鮮血還在不斷溢出。
七七大步奔了過去,執起她的手,指尖落在她手腕脈門上。
一瞬間,整個人徹底涼透了,脈搏虛弱到這地步,後繼無力,就連阿初也不一定能搶救過來。
從瓶子裡掏出一顆藥,想要喂她服下,青桃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了,再看她的雙眼,瞳孔渙散,眼裡無神,已是頻死的狀態。
“怎麼會這樣?青桃,青桃!你醒醒,我是慕容七七,青桃,是誰傷的你?”
喂她藥,她咽不下去,她只能在她心門四周的大穴落了針,可她施針止血的手法始終不如木初,那傷口溢出來的血幾乎沒怎麼減少過。
最後,她掌心往青桃背上一推,真氣迅速向她體內滲入。
青桃終於慢慢尋回了一點意識,目光凝聚在一起,總算看清了身邊的人。
看着七七,她動了動脣,無力卻焦急道:“夫人……老夫人……”
手擡了起來,緊緊握住她的手,下一刻,她嘶聲喊了起來:“老夫人有危險!快去救她!老夫人……”
話語卡在喉間,一口氣緩不過來,聲音頓時消失了。
這便是她最後能說出的話,緊握着七七右手的五指忽然鬆開,重重跌落在地上,瞳孔徹底渙散,兩眼,無力地閉上。
伸出手往她鼻尖上一探,沒有任何氣息……七七用力咬着下脣,纔不至於讓眼淚從眼角滑落。
將青桃放下,她片刻不敢遲疑,迅速往裡頭闖去。
寢房內堂,只見地上一灘鮮紅的血,裡頭卻沒有半點人影。
她在房中巡視了一眼,很快便找到剛纔裡頭的人離去的足跡。
沐紅邑受了傷,且看起來傷得不輕,人是從窗戶上逃出去的,身後還跟了兩人。
房內座椅並不怎麼凌亂,有打鬥過的痕跡,但很明顯這場打鬥並不激烈,似乎有人一出手就已經將沐紅邑傷了。
心裡已經有幾分明瞭,若繼續搜查,定能在房中找到子彈的痕跡,可她此時根本沒有時間去查找這些。
從窗戶邊躍了出去,一直往後院的方向摸索,心下籌着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驚動不了院裡的護衛,她只怕連後院的護衛也遭遇了不測。
如同在迴應她的想法那般,在後院繞過兩座花壇,果然看到了其中一名護衛趴在小道上。
她心頭一緊,從天地鐲裡將腰槍取出緊握在手中,再小心翼翼追蹤了過去,楚四海手裡有槍,她不得不防。
可前方並沒有打鬥的聲響,再往前走,又一名護衛躺在道上,胸前被開了個血口,鮮血淌了一地,伸手一探鼻息,連呼吸都沒了。
看到兩個護衛的屍體,七七心裡愈發焦急,想要喊人,又怕驚動到還在院中的敵人。
以楚四海和沐如雲的功力,只要能躲得過楚四海手裡的槍,她要自保應該還有這個能力。
繼續往前頭走去,走到一片花叢中,七七停了下來,往地上一蹲,藉着淡淡的月色,終於看清前頭三人留下的痕跡。
楚四海和沐如雲離開了,前方卻依然有沐紅邑逃命的足跡,他們不去追沐紅邑,卻雙雙轉身離開,是什麼願意?
他們究竟要去哪裡?下一個目標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