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外頭的動靜,七七心裡莫名緊張了起來。
她本是打算玄王爺不見她,她就憑這個回去覆命,但若是玄王爺真的願意見她呢?
連慈寧太后和暮親王都不見,若是玄王爺今夜見了她,這消息不到明日清晨定然已經傳遍整個皇城。
以後,她想要低調做人,太難。
冥思間,轎子已經在玄王府門前停了下來。
坐在馬車前與車伕挨着坐在一起的宮女夏紅立即下了車,看着玄王府前那兩個守門的侍衛,心裡也忍不住有幾分發毛。
昨夜裡,就是在這裡,湘妃娘娘被玄王府的人一劍刺死,現在自己來到玄王府門外,心裡也是在恐慌啊。
希望玄王府的人真的能給七公主一點面子,就算不給,玄王爺不願意見,能放他們安然離開麼?
“什麼人?”守門侍衛見到有人靠近,手中大刀一緊,沉身喝道。
夏紅一見,心下更不安了起來:“侍衛大哥,是……無塵閣七公主求……”
“七公主來了!”誰說只有女人才會變臉比翻掌還快?眼前這侍衛的變臉速度,真讓大開了眼界!
前半刻還一臉森寒嚴肅的侍衛,在聽到七公主這三個字之後,下半刻便笑意盈盈,大步疾奔了進去,一路上來大呼小叫道:“七公主來了,快通知東方大人,七公主終於來了!”
終於……
不僅夏紅怔愣過後差點忍不住笑出聲,就連坐在馬車裡頭的七七有點忍俊不禁,這時候,真是百種滋味在心頭啊!
終於!敢情這些人還真的都在等她,可她……唉,何德何能?
都是他們家王爺拋棄的人,等她做什麼呢?
第一個衝出來迎接的是一臉憨厚卻興奮到極點的斐荊,他親自扶着七七下車,看到她的那一刻,簡直激動得幾乎要落下英雄淚。
接下來,就連東方溟也親自出來相迎,和斐荊一樣,見到七七,那叫一個激動啊!
七七有點摸不着頭腦,不是據聞他們夜裡都要在外頭巡邏,每夜都要斬殺幾個大人物麼?怎麼今夜個個都這麼有空,全侯在這裡?
她有一種莫名的不安,這些人……怎麼感覺都在等她一樣?
“你可終於來了。”東方溟比起斐荊要內斂些,卻也還是忍不住一陣激動,連說話都幾乎有點語不成調:“你再不來,王爺他……”
“王爺……”七七心頭一緊,焦急的話語脫口而出:“王爺怎麼了?”
不是說他一直在城外追捕叛賊麼?原來大家的猜測都是真的,那傢伙只是找個藉口拒見所有人。
不過這“所有人”裡頭,似乎不包括她……
“王爺沒事,是我們有事!”斐荊可不像東方溟那麼沉得住氣,如今見着七七,這幾日以來的緊張和不安頓時像找到發泄口一般,一股腦叫道:“七公主你不知道我們這幾天的日子都是怎麼過的,每天過得緊張兮兮,除了殺人還是……”
“閉嘴!”東方溟瞪了他一眼,不悅道:“王爺的寢房馬上到了,有本事你聲音再大點。”
斐荊頓時住了嘴,只眨巴着一雙不算大的眼睛,委屈啊!
外頭的人每日裡過得緊張兮兮,大家還以爲他們玄王府的人過得風流快活呢。
殺人他們不怕,但,在這種氣氛下殺人,大家也會緊張啊,尤其那些囂張的公子哥兒們,還得按着名單上的名字逮一個殺一個。
他們是不怕被記仇,半生戎裝,跟着玄王爺馬背上闖天下,生死劫難的事情多不勝數,殺人嘛,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可是,他們就是殺了那麼多人,王爺還是每日裡繃着一張臉,整個玄王爺氣壓低沉,幾乎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這人殺得再多他也不高興,王爺不高興,大家跟着鬱悶,所以這三日,整個玄王府的人沒有誰過得好。
再這麼下去,不等新舊仇家上門尋仇,他們已經死在低壓之下了。
等着盼着七公主能早日上門,讓他們家王爺高興起來,大家的日子也好過些,可是,七公主一睡兩日,今日睡醒了也遲遲不來,大家都等得急死了。
東方溟雖然不允許斐荊說下去,但自己心裡何嘗不是和斐荊一樣焦急,甚至比他更急?
每日裡見王爺最多的人是他,過去王爺已經足夠的冰冷,這幾日更是冷得嚇人,誰靠近誰知道,十步之內的一切東西,絕對蒙上一層寒冰。
人若靠近,連血脈都會被凝結。
“七公主,王爺這兩日心情似乎……似乎不怎麼好,你行行好,一定要讓他高興起來。”進入楚玄遲的玄冥閣之前,東方溟看着七七,誠心道。
七七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去迴應,遲疑了片刻才忍不住道:“你們……是不是該先派人去通報一聲,看看王爺願不願意見我?”
不是她故意矯情,那男人的心思她自問真的猜不透,連慈寧太后和暮親王都不見,他們如何能肯定他就願意見她?
東方溟和斐荊互視了一眼,眼底的訝異只是一閃而逝。
東方溟淺咳了兩聲,輕聲道:“王爺如果連七公主都不願意見,那,他大概是準備與世長辭了。”
說完這話,又臉色一變,自言自語道:“呸!”
換了平時,見素來沉穩東方溟說出這樣的話,七七一定會忍不住取笑他,可今夜,她沒有這份心思。
東方溟和斐荊也能看得出她心情不怎麼好,當下也不敢再多說什麼,把她送到寢房門外,兩人便遠遠退了出去。
隱約中,似乎還能聽到斐荊粗着嗓子吩咐院裡的影衛全部撤離,今夜,誰也不許靠近玄冥閣半步,不許驚擾到王爺和七公主。
那啥……這命令太噯昧了些,這都什麼渾話啊?不明擺着她和玄王爺今夜裡要在房內做點什麼不許旁人驚擾到的事情麼?
就是心情真的不怎麼好,也還是忍不住讓一張臉微微紅了紅,她收拾好心緒,本想敲門,但人已經來到這裡了,過去都是直接推門進去的,這時候敲門,似乎太矯情了些。
遲疑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推門而入。
他斜躺在長椅上,手裡一本書冊,似在專心翻閱着。
一頭如水青絲在沐浴之後沒有經過任何打理,就這樣斜斜披散下來,若換了其他男子如此,定會是一副難看的姿態,但,他卻不一樣。
這一頭青絲,將他如美玉一般無暇清透的五官襯托得更加出塵完美,那雙深邃到讓任何人都看不透的星眸半眯,視線落在書冊上慢慢掃過,如同洋娃娃一般的長睫毛偶爾扇動,如玉蝶展翅,那懶洋洋的姿態,讓七七頓時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出乎她意料的是,今夜的玄王爺穿着一身素雅白衣,和平日裡深色嚴謹的玄色衣裳不一樣,今夜的他,乍一看高貴如嫡仙,再看,豔絕如妖孽。
好一個讓天地萬物頓失顏色的絕色美男子,就連身爲女子的她也忍不住羨慕妒忌了起來。
這男人,集萬千榮寵於一身,世間所有的不公平在他身上完完全全體現了個徹底。
什麼上帝爲你開一道門就要關一扇窗這種話,在他身上根本不成立。
她的呼吸亂了又亂,本來以爲已經如死水的心,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立即再次翻滾了起來。
她爲什麼就是這麼不爭氣?不就是個美男麼?阿初和南王爺的美難道就比他少幾分?又不是沒見過美男子,犯得着爲了他的美色犯花癡麼?
更何況自她進來之後,楚玄遲就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人家如此高貴,她爲什麼非要巴巴倒貼過去任他羞辱?
狩獵場外的拒婚,難道不是一種惡狠狠的羞辱?
眼底的怒意隨即生起,她別過臉,努力平復自己紊亂的氣息。
“過來。”以爲他會一直不說話,等自己先開口,不想就在她別過臉的時候,尊貴的玄王爺終於說話了。
過去!又是過去!
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他把她當什麼?
但,更可恨的是,不管他把自己當什麼,這一聲“過來”之後,她還是忍不住邁步向他走了過去。
奴性啊!
在玄王爺面前,這是赤果果的奴性表現!
對於她的溫順,楚玄遲還算滿意,手中書冊放下,他沒有坐起來,依然斜躺着,擡起眉角看着她:“衣裳脫了,本王看看。”
七七一怔,本來已經走到他跟前,聞言頓時退了兩步,遠離着他。
楚玄遲濃密的劍眉微微蹙起,看着她那雙寫滿防備的雲眸,一絲不悅:“這是什麼意思?”
她咬着脣,不說話。
什麼什麼意思?一個男人讓你無緣無故脫衣裳給他看,她還能不防備麼?他是她的誰?
說起來,他對她來說誰都不是。
楚玄遲終於看出了她眼底的怒意,她怒了,他剛起的一絲不悅倒是散去了,高大的身軀從長椅上坐起,擡眼盯着她,淡言道:“過來。”
她不僅沒有過去,反倒又退了半步。
這下,玄王爺終於真的不高興了,長身立起,舉步便向她走去。
他的靠近讓七七頓時感覺連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他靠近,她後退,最終背上一緊,剛發現自己撞到身後的牆壁,他高大的身軀已經堵上,將她困在他的身軀與牆壁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