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眼底的寒氣未曾散去,如今還多了一層濃濃的嗜血光芒。
她要殺了這個女人,她要殺了這個傷了無名的女人。
“七丫頭!”夢蒼雲的聲音又沉了幾分。
七七用力咬着脣,忍了好久,才終於勉強自己將掌中真氣散去。
一轉身,她抱上了夢蒼雲,沙啞的聲音從她頸脖中悶悶響起:“她們……她們將無名重創,之後把他打落山崖……母皇,我要殺了這個人,我想殺了她!”
夢蒼雲回頭看着年一,年一在遲疑了下之後,終於點了點頭。
夢蒼雲拍了拍七七的背,輕聲地:“好,若想殺她,那便殺吧,我和你二皇伯都沒有意見了。等殺了她之後,我們繼續去找你父後。”
她放開七七,七七頓時掌心一緊,迅速向莫憂走去。
這次她卻不打算在她昏迷的情況下取了她的命,而是取出銀針,在莫憂的人中穴上用力紮下。
莫憂在一陣巨痛中醒了過來,可纔剛睜眼,便看到銀光一閃,心門上兩處大穴上有長針在落下,忽然之間,只覺得這針落下,身上那些傷口傳來的痛莫名就清晰了些。
還想回手,可此時根本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眼前的慕容七七渾身散發着一股冰冷的氣息,冰冷中還透着絲絲嗜血的殘忍。
她長指輕挑,瞬間又有兩枚銀針出現在她指尖,在莫憂驚恐不安的視線裡,銀針落下,這次直入到她頭頂大穴。
兩枚銀針落下之後,莫憂頓時哀嚎了起來,一瞬間,她只覺得身上所有的傷都在痛,原先分明是可以忍受的痛楚,可是,自己兩個大穴被她紮下銀針之後,那痛便痛得她徹底忍不住了。
內骨折斷、胸骨被壓斷,身上到處都是傷,那傷很痛很痛,就像是身上的痛感忽然被無限放大了那般,痛得她連手指頭被慕容七七踩上的時候,那點點刺痛都受不了,差點又痛暈過去。
慕容七七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寒氣逼人的短刀,短刀落下,又是一陣殺豬一般的哀嚎,莫憂臉上已經出現了一道血痕。
可那短刀卻半點沒有停歇下來,銀光不斷閃過,那哀嚎的聲音越來越刺耳,越來越淒厲。
夢蒼雲轉身往不遠處的平地上走去,年一緊隨在她身後,向她解釋道:“七丫頭以銀針打通她穴道,釋放了她的疼痛之穴,大穴被打通之後,以後落在她身上的痛會比尋常時大上數倍。所以,一般情況下能忍受的痛楚,到了此時卻完全扛不住,她要承受的痛也比一般情況下要大許多。”
“我明白了。”夢蒼雲點了點頭,依然往前頭走去,身後那哀嚎的聲音依然在不斷響起,半點沒有弱下去的趨勢。
七丫頭不想這麼快取她性命,她要讓她嚐盡了萬般痛苦滋味之後,再讓她慢慢死去。
她淺嘆了一聲,其實,在七丫頭說出那些話之後,她已經沒有把握無名到底是不是還活着。
受了重創再跌落山崖,現在不是在看武俠劇,哪有那麼多的奇蹟?
怪不得七丫頭會氣成這樣,會恨不得親手將那兩個人一點一點撕碎。
她又看着年一,依然有幾分不安:“二皇兄,那……不歸那邊……”
“放心吧,七丫頭的藥無色無味,之前與初兒已經運用過不少回,不會出錯的,不用擔心。”年一看着她,柔聲安慰道。
夢蒼雲凝眸思索了下,依然道:“這無色無味的東西,你們又如何能將它追蹤回來?會不會時間一久,便再也追不到了?”
莫憂身上的墨子香不過是障眼法罷了,塔木紅鸞心思慎密,自然知道他們不會輕易放莫憂回來,看着莫憂帶着墨子香的氣味回來,其實,也不過是正符合了她的猜想罷了。
只是,這墨子香卻讓塔木紅鸞輕看了他們的能耐,經過這一次試驗之後,她大概會認爲他們不會再有任何方法能追得上她和四海不歸。
這麼想,就註定她一定會一敗塗地。
年一依然看着夢蒼雲,聲音柔和:“七丫頭說給他解去身上蠱毒,至少要一到兩個時辰的時間,這段時間之內,要追上去還是輕而易舉的。七丫頭對那氣味特別敏感,三日之內,她都能將丟失的人找回來。”
夢蒼雲這才徹底安了心,只是,不歸被那個老妖女帶走,卻不知道他會不會與她撕破臉,要是把過去的事情都說穿?更不知道的是,那老妖女會不會欺負他?
不歸,若你夠聰明,就不要亂說話,就當她還是你最尊敬的師父,千萬不要讓她起疑。
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他們,她一定會將他在塔木紅鸞手裡解救出來。
不歸,說好了要忍一忍的,知道嗎?
塔木紅鸞不知道把四海不歸帶到哪個地方,這一路上分明沒有停頓過,從清晨一直到晌午時分,好不容易徹底擺脫了身後的那些尾巴,塔木紅鸞才停了下來。
這次所找的山洞因爲太過於原始,裡頭完全沒有被人收拾過,到處都是髒兮兮的。
讓四海不歸在角落裡躺下,塔木紅鸞便在山洞裡收拾了起來,花了好大一段工夫,總算收拾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再找來些枝葉鋪在地上,她纔將四海不歸抱了過去,讓他輕輕躺在上頭。
依然是背對着他,她走到一角,藉着山洞外頭灑進來那點點日光,拿出牛皮紙繼續研究。
四海不歸只是安靜看着她,也不知道她研究那紙研究了多久,終於,她長吁了一口氣之後,她把牛皮紙收了起來,回過身走到四海不歸跟前坐了下去,忽然擡手,長指一劃。
四海不歸只覺得頸間一陣刺痛,再張嘴時,話已經能說出口了。
“師父。”那一聲師父喊得有幾分沙啞,不過,那聲音依然是那麼磁性,極度迷人。
近二十年沒聽到他的聲音,塔木紅鸞只覺得這兩個字喊出來的時候,立即就讓她心頭微醉了幾分,就如同喝了好幾壇烈酒那般,醉醺醺的,直恨不得他多喊幾聲。
“師父,爲什麼不將我穴道解開?”四海不歸又輕聲問道,依然盯着她,距離這麼近,這一次才發現她除了戴着一朵黑紗帽,黑紗帽裡頭那張臉居然還被一張銀色面具給擋了去。
盯着她面具之後那雙眼眸,雖然蓋着黑紗看得不真切,但卻知道她也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四海不歸眼底淌過點點幽暗,師父曾經照顧過他那麼多年,一心一意關懷備至,對他確實是極好的。
可現在他卻不知師父這一切的照顧和關心,到底是真是假,哪怕是真的,當中也一定存了無數的虛心假意,爲何要這樣?
他不介意她害過自己,可是,如果她害的是蒼雲呢?
他無法原諒。師父可以害他,卻不可以害他的蒼雲和他的七丫頭。
但他想不明白,她爲什麼要這般?
“師父,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裡?你先放開我,好不好?我想看看你。”他又淡淡道,蒼雲說過不可以質問,不可以提當年任何事,要忍,一定要忍着。
他若是不聽話,回頭,蒼雲一定又會生氣。
他什麼都不怕,就怕他的蒼雲生氣。
“師父還是那樣,有什麼好看的?頂多就是老了。”塔木紅鸞的聲音真的很沙啞,也很蒼老。
四海不歸依然盯着她,不知道她這十幾二十年到底都經歷了什麼,爲何現在看來竟和當初那個明豔動人的她完全不一樣了?
江湖人都知道塔木紅鸞有個響亮的名字叫殘劍老人,她一把殘劍行走江湖,幾乎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當然,江湖中人和朝廷人士素來沒什麼交往,至於她和朝中那幾個極爲厲害的角色到底哪個武功好一些,沒有人知道,可殘劍老人這個名號在江湖上卻是極爲響亮的。
知道殘劍老人其實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的人並不多,“殘劍”這兩個字本身就帶着一股衰老和滄桑的味道,誰又會知道其實殘劍是一朵鮮花?
塔木紅鸞比四海不歸大不了多少,和莫憂可以說得上是同齡,雖然,那麼久以來四海不歸都不知道她真實的歲數有多大,但若單論長相,當初的她卻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姑娘。
在夢族這樣一個地方,二十多歲的姑娘還是會很搶手的,尤其,還是個極爲有能耐的人,只不過江湖中的人鮮少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而已。
現在見她不僅戴着面具,還戴着黑紗帽,四海不歸不由得淺笑道:“師父還是這般珍惜自己的容顏,捨不得讓男子窺探了去嗎?”
他只是奇怪,現在都已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師父怎麼還不願意將面紗和麪具脫下來?
在他面前的時候,師父從來不在意自己的容顏被他看了去,甚至,她更樂意讓他看到她明豔動人的一幕。
過去是不知,現在經夢蒼雲提醒過之後,他也開始有點懷疑起來了。
師父……是不是也和莫憂甚至夢弒月一樣,對他真的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