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完全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她哪有這麼嬌弱?
只是因爲知道端木晴晴一直在身後虎視耽耽,雖然不至於在怨恨,但那種又是羨慕又是傷懷的目光也是讓人不舒服。
她不想一直對着她,讓人誤會罷了。
但現在這樣,只怕經此一“抱”,想不讓人誤會都不成了。
這山莊處處是影衛,師兄現在對她所做的事,怕不多時就會傳遍整個山莊,很快,大家都知道莊主這裡回來,竟是帶回了一個小情人……
揉着酸澀的眉心,她抿緊薄脣不再說話了。
這誤會,有點大呀。
楚江南迴到無暇閣的時候,端木穹立即帶着兩名下人去了隔壁的客房收拾,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但,來的是貴客,甚至依目前這情形,極有可能會是他們將來的莊主夫人,端木穹是一點不敢大意。
楚江南直接將七七抱回到自己寢房,讓她坐在軟椅上。
“累不累?”他問道。
七七隻想翻白眼,但還是忍住了。
她搖頭,擡頭看着他,嘟噥起紅脣不悅道:“師兄是故意的。”
一個練武之人,只是拽她一把而已,哪會真的如此失了分寸不知道控制力道?
他用力拉她過去,只怕連會將端木晴晴撞出去這下也預料到了吧?
他不喜歡端木晴晴。
楚江南目光柔和,卻只是走到一旁坐下,不說話。
“就算不喜歡人家也不要拿我來演戲,我可不想得罪女人。”最毒婦人心他知不知道?被嫉恨矇蔽了雙眼的女子是很可怕的,萬一端木晴晴要想她報復可怎麼好?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若非必要,她一點都不想給自己多添半點仇恨。
雖然,這麼想似乎把人家想得太壞了些。
“我何時拿你來演戲了?”他是有意將她拉過去,因爲端木晴晴一直走在自己身邊,他對脂粉味有幾分抗拒,聞着不舒服,纔會如此。
不過,這“演戲”一詞從何而來?
七七隻是呶着脣,不說話。
好吧,師兄剛纔是真的心疼她怕她累着,他不是某隻腹黑男,不會有那麼多花花腸子,是她太小心之人了。
不過……“師兄真的不喜歡那位端木姑娘麼?我看人家長得挺好看的,清清秀秀又是溫婉柔和,一看就知道是個溫柔的女子,師兄爲什麼不喜歡?”
這樣的女子,走到街上不知道有多少男子的目光會被吸引了去,剛纔就算她心裡怨着,卻也沒有真的拿怨恨的目光看她,只是自己獨自悲傷,這麼溫順的姑娘,這年頭真的不多了。
“師兄?”
“不是喜歡不喜歡的問題,只是從未想過要和姑娘走在一起。”在她面前他也沒必要說假話,正因爲這樣,他纔會下意識遠離所有女子。
七七本來還不明白的,在擡頭對上他的目光,瞥見他眼底的黯淡後,她纔想起來他曾經說過的話。
自己命不久矣,何必禍害一個好姑娘?
師兄……其實這麼多年來一定過得很苦吧?
“我們等會去哪裡用膳?”她忽然道。
楚江南挑了挑俊逸的濃眉,依然有點跟不上她這跳躍的思維,片刻才道:“等會去正廳,今日頭一日回來,和端木管家一家用一頓晚膳。”
見她不說話,他道:“若你不喜歡,我們也可以直接在無暇閣……”
“喜歡,爲什麼不喜歡?”聞言,七七立即堆出一臉笑意,笑嘻嘻道:“我也想趕緊嚐嚐山莊廚子的手藝,什麼時候開飯?”
“稍等片刻,端木穹會來請我們。”看不透她眼底的神色,他放棄了,想要端起剛纔下人倒上的清茶,指尖才碰到杯緣便說了回來。
七七笑道:“回頭我給你弄點花茶回來,比喝茶葉要好,你這病一時半刻也好不了,荼是真的要戒了。”
楚江南沒說話,也沒有反駁她那句“一時半刻好不了”的話。
這些人似乎都篤定他一定會接受他們的治療,各自默默做着準備,就是七七去了那個異時空,也和她另一位大師兄說要一套什麼“椅”,那什麼“椅”大概也是爲了救治他而準備的吧。
他想,就算到時候他不樂意,他們是不是也會想辦法把他敲暈,丟到她的病牀上去?
至少,四皇兄第一個會對他出手……
不是真的不想活下去,只是很怕這一躺下,便真的從此再睜不開眼了。
他寧願多看這個世界數眼,多做點事情,也不要死在七七的刀下。
若是死在她刀下,她也活不成了,皇家的人不會放過她的,這丫頭,究竟明白不明白?
他不說話,七七便站了起來,自個兒在他寢房裡四處走動,觀察房內的佈置。
牆壁上掛着幾幅畫卷,雖然看起來像是隨意畫的,但,當中的磅礴大氣卻是輕易讓人一覽無遺。
“畫這些畫的人,一定是個多情的人。”她走了過去,長指落在其中一幅畫之上,指尖跟着畫中線條輕輕描繪。
“這次你恐怕要看錯了。”楚江南站了起來,走到她身後,與她一起欣賞畫卷,“畫這些畫的人,恰好是個無情的人。”
“不過是世人看着無情罷了。”她不問這些畫出自誰人之筆,在看到畫卷下方那首詩後,已經猜出來了。
她只知道他的筆墨出塵好看,卻不知道原來他作畫也是如此精湛出色的,這師兄……有太多的驚喜還在等待着她去發掘,這麼完美的男子,若是真的英年早逝,該是多讓人惋惜的事。
沿着牆壁一幅畫一幅畫看過去,目光忽然落在其中一幅之上。
這幅畫和其他畫卷都不一樣,其他的畫全是山水畫,但眼前這副卻是人物圖,畫的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
雖是黑白筆墨畫,但,臉上柔和中藏着幾分英氣的線條卻是栩栩如生,還有她的眼神,那寂然中透着淡淡愁容的眼神,在他的筆下竟是如此傳情。
好美,好有氣質的美人兒,但這些還不是最讓她吃驚的,令她震撼的是,這女子的五官竟是如此熟悉,她究竟在哪裡見過?
見她目光沉下分明實在思索些什麼,楚江南眼底透着淡淡愉悅的光芒,脣角忍不住勾起點點絕色天成的笑意:“猜猜,這畫中人是誰?”
七七忍不住又擡頭看了畫卷一眼,越看越覺得這女子的五官很眼熟,但她可以確定,自己分明沒有見過她。
長相如此熟悉,除非,是和她認識的人長得極其相似……難道是……
她霍地轉身看着他,驚呼道:“她就是當年的靖皇后?”
她是……楚玄遲的母后?
可是,她的畫卷爲何會在這裡?天下第一莊,和楚玄遲有什麼關係?
她沒注意到自己一雙藏在袖子裡的小手不斷在緊握着,看着畫中女子,想着她當年的美貌神韻,一顆心頓時被擰緊了起來。
或許,真的只有這麼美好的女子,才能生得出玄王爺如此絕色的男子。
她一直以爲楚玄遲長得這般出色是因爲生在帝王家,因爲皇族優良的基因,可現在這麼看來,比起他父皇,他更像的是他母后。
第一次見到靖皇后的畫像,她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就像是她人就站在自己跟前一樣,對着畫卷,頓時嚴肅了起來。
楚江南的大掌落在她頭頂上,輕輕揉了揉她的髮絲,溫言道:“確實是靖皇后,是四皇兄的母后。”
“那她……”她曾聽說,靖皇后當年是病故的,可她又曾在楚玄遲被寒毒矇蔽心智的胡言亂語中猜出,當年的事情絕不會向外頭傳的那麼簡單。
楚玄遲對他母后的死一直耿耿於懷,靖皇后的死,背後一定牽動着什麼皇家陰謀。
只是心疼他當年年紀小小的就要承受那些可怕的壓力,這麼多年來,他究竟都是如何活過來的?
“靖皇后的事情你還是直接問四皇兄吧。”如果他願意說,他在心裡補了一句。
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失落,他柔聲道:“父皇對靖皇后的死一直耿耿於懷,說他心裡另有所想也好,說是懷念也好,自靖皇后病故後,宮裡便不再有人敢提起靖皇后的事,就連靖皇后生前所用的一切,以及所有的畫像都被父皇下令毀去,這畫……”
擡頭,目光與七七一起落在畫中女子身上,眼底不知淌過些什麼:“這是我後來憑着記憶所畫的,因爲不能帶回宮中,便只能放在這裡,偶爾憑弔一番。”
“你……你和靖皇后的感情……”其實七七能聽出他話語裡的漏洞,但他剛纔也說了,關於靖皇后的一切,她若想知道就直接問楚玄遲。
她知道,不管她怎麼問,他一定不會說,而楚玄遲……
他母妃是他心裡最大的忌諱,他也絕不會對她說任何關於她的隻言片語了。
“靖皇后生前與我母妃是無話不說的好友,我和四皇兄感情自小交好也是因爲這個,靖皇后對我也是極好的,我敬她如敬母妃一般。”
目光在畫中女子臉部線條上緩緩掃過,幾分思念,也有幾分說不出的黯然。
七七看得出,卻看不透。
總覺得靖皇后的畫像會出現在這裡,一定還有別的原因,憑弔……爲何總覺得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