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七七在山莊門外等着東籬蜘兒,否則,東籬蜘兒還真的完全追不上。
因爲自己不知道路,七七讓望夕跑在東籬蜘兒那匹馬兒的後面,來到城門處,直接出示了玄王爺的令牌,守城的士兵立即給她開了門,連話都不敢多問兩句。
望月城如今表面看起來依然平靜,實際上已經亂成一團,各方勢力雲集,背後誰也算不清來的勢力有多少。
這會拿出玄王爺的令牌七七也不擔心,就讓他們以爲楚玄遲的人也來了便是,望月城足夠的亂,不在乎多亂幾分。
海灘離城門不近,但兩人還是很快就到了,七七也很快便找到他們打鬥過的地方。
看樣子從夜裡到現在一直在退潮,這時候的海灘潮水全退,衆人留下來的蹤跡依然清晰可見,善於追蹤術的她沒花多少時間便找到屬於夜修羅的那陣足跡。
和夜修羅一起的還有一組明顯小了一圈的足跡,是兔子的,到了某一點,兔子的足跡忽然消失了,大概就是他所說的,門主將他甩出去的地方。
之後,足跡更亂。
看着這些留下來的痕跡,七七彷彿親眼看到當時危急的情形一樣,到處是暗紅的血,在月光下顯得更爲慘然。
夜修羅的足跡越來越亂,似乎被那羣侍衛逼得亂了步伐,但,他每一步還是穩重有力,表面上看起來很亂,卻是亂中有序。
這亂,是故意的。
看到這裡,她才總算真的鬆了一口氣。
事關他,就算明知道自己的推算不會錯,心裡還是會焦急,否則她也不會連夜跑到這裡來。
再往前走,夜修羅的足跡更亂,在某一處,他忽然轉身往海里奔去。
身後一羣黑衣人緊緊跟隨,將他留下來的足跡踩亂,若不是極其擅長追蹤術,一般人到這裡已經完全分析不下去。
七七卻還能看得清楚,在海灘上,留下來的痕跡太明顯了。
夜修羅奔到海邊,忽然一躍而起,縱身跳入大浪之中。
如今海灘上離海水處還有一大段距離,上頭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足跡,大概是後面夜皇朝來尋人的兄弟留下來的,尋人的那批足跡之後,還有數人來過。
腳印很輕,說明輕功極好,其中有一人的腳印就連七七都差點忽略了,若不是恰巧月光照在沙礫上反射出一點光芒,她一定會錯過。
在那幾個腳印前蹲了下去,她仔細研究了起來。
東籬蜘兒一直跟在她身邊,見她蹲下也不敢靠得太緊,生怕自己驚擾了她。
七七看着足印,眼底不知道閃過什麼,忽然站起來兩腿一邁,迅速邁開步伐追了過去,就像是在追什麼人一樣。
東籬蜘兒嚇了一跳,從來不知道原來姑娘的輕功竟這麼厲害,只是數步之間已經掠出老遠。
等她追過去之後,七七已經停下來,在四處搜尋。
那足印不見了,她果然追不上他!
腦海裡閃過一些片段,那道修長的身影行走時的腳步……她估摸着距離,閉上眼一步一步往前方邁去。
直到將想象裡那段距離走遠,才驀地睜開眼,低頭一看,果然在腳下方圓不到兩步的範圍內找到那兩個淺得幾不可見的足跡。
無名!他來過這裡,找過夜修羅!
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爲什麼也要尋找夜修羅?他現在究竟在給何人做事?是要幫夜修羅還是要害他?他究竟是敵是友?
無數的疑問纏繞在心頭,一時半刻也完全理不出頭緒來。
見她眼底神色一瞬間變換無數,東籬蜘兒忍不住問道:“姑娘,究竟發現了什麼?”
七七抿着脣,擡頭看了天際一眼,半晌才道:“暫時還沒什麼發現,只知道有數批人在尋找夜修羅,不知是敵是友。”
不過,依夜修羅在黑白兩道得罪的人來說,是敵人的可能性更大。
她只是想不明白,無名究竟在爲誰做事?他只是巧合來到望月城,恰巧聽到夜修羅出事的消息纔來的,還是另有目的?
雖然很清楚前者的可能性基本上爲零,但,心裡還是有那麼點期盼。
她的一身輕功全是無名所教的,若是可以,她也不希望無名和夜修羅起衝突。
“回去吧。”一腳踢掉無名留下來的足跡,再邁步返回夜修羅與侍衛們搏鬥的那一方,將所有足跡可以毀去,才側頭看了眼風浪不小的海平面,之後轉身放海灘背後的叢林返回。
海水很快會漲起來,等海水一漲,所有的足跡都會被抹去。
她多此一舉將足跡毀去,只是怕在漲潮之前那段空擋裡,會有另一個擅長追蹤術的人到這裡來。
不管怎麼樣,只是求個心安。
蜘兒跟在她身後,一直沒有說什麼話,只是越來越覺得姑娘神秘莫測,她的心思自己是完全猜不透,也不知道要從哪裡猜起。
兩人回到城門處時,晨曦已經將天地照亮。
城門開着,守護不算嚴,無須任何憑證,七七和蜘兒便進了城。
兩人兩馬回到山莊是,天色已大亮,在無暇閣門外,她們遇到剛從後山回來的關翠花。
得知關翠花凌晨時分便去了後山給師兄採野生胎菊,七七心裡淌過幾許歉意,從馬背上翻身而下來到她跟前,溫言道:“以後別自己一人去後山,最近山莊不平靜,自己出門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關翠花連連點頭,對她的關懷感激得很,將手裡一袋胎菊交給她,她道:“我本來打算曬乾了再送過來的,忽然想起來沒有問過姑娘要如何曬,不知道會不會有技巧在裡頭,所以把新鮮的先送過來了。”
見七七將布袋接了過去,她又道:“今日去得晚,採完這點東方已經發白,菊花兒開花了,我便回來了,回頭我再去給莊主多采些更好的。”
七七掂了掂布袋裡的胎菊,搖頭笑道:“別忙了,這些曬乾之後足夠師兄喝兩個月,夠了。”
“莊主不是要離開一段時間嗎?我再去採一些曬好,到時候姑娘帶走,也好在路上泡給莊主喝。”關翠花笑盈盈的,熱情得很。
七七也不好拒絕,收了自己的錢不做點事,她肯定心裡過意不去,不如成全了她。
“但記得一定要多帶人一起去,後山沒有山莊的兄弟在守衛,不安全。”她還是忍不住叮囑道。
“放心,那片山頭我過去不知道踩過多少遍,不會有問題的。”關翠花不以爲然道。
七七還想說什麼,卻見九娘從院子裡急匆匆奔出來,來到她跟前,急道:“姑娘總算回來了!”
“怎麼了?”見九娘這麼急,七七心裡一慌,臉色忍不住變了變:“是不是師兄出了事?”
“倒不是出了事,只是莊主聽說你和東籬姑娘夜裡外出,心裡擔憂,如今醒來後非要親自出門去尋你,我們勸都勸不來,現在……”
眼前人影一晃,視線裡哪裡還有姑娘的身影?
東籬蜘兒看了關翠花一眼,又看了眼九娘,便什麼都不說,緊緊跟隨過去了。
九娘看着關翠花,尚未開口說話,關翠花已道:“我沒什麼事,你們回去照顧莊主吧。”
衝九娘點了點頭,也快步離開了。
莊主果真是醒了,雖然還傷着,但聽起來似乎也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嚴重。
她得要趕緊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大力,也好讓大力別再擔驚受怕了。
至於楚江南的寢房裡,如今正亂成一團。
昨夜吃了七七開的藥,楚江南這一覺便直接睡到了日曬三杆,剛剛纔醒過來。
醒來之後不見七七,只看到自己牀下那堆被褥,心裡便有幾分不安,再聽說她昨夜便出了門,心裡更是後怕了起來。
萬一遇到那些黑衣人,她根本應付不來。
因爲擔憂,連身上的傷也不顧了,非要出門去尋她。
湯隋和鬼宿被驚醒,這會正在勸着,就連傷重的鬼宿也完全不顧自己依然有幾分虛弱的身體,直直擋在楚江南面前,急道:“主子,你現在這情況絕不能外出,姑娘知道定會生氣的。”
楚江南臉色一沉,冷聲道:“讓開。”
“莊主,讓屬下去找慕姑娘,屬下一定可以把人安好帶回來。”湯隋和鬼宿一起擋在他面前,雖然甚少見到莊主如此森寒的臉色,但,這時候他們絕對不能讓呀。
“好,你隨我一道出去。”湯隋看起來傷勢不如鬼宿的重,楚江南還能分得清,“鬼宿,留在這裡。”
“主子,你絕對不能出門。”鬼宿半步不願讓開。
主子肩頭的傷雖然不至於致命,但看起來也不好,更重要的是他臉色一直很蒼白,他最擔心的是他的心疾。
“我命你讓開。”楚江南大掌一緊,看着外頭日光越盛,心裡更是焦急。
出門那麼久,若是沒意外,人早該回來了。
他清楚七七做事的原則,就算不回來,她也會想辦法命人帶個口訊給他。
她該清楚他醒來後一定會急着去找她的。
“讓開!”眼見鬼宿依然死死擋在自己跟前,楚江南大掌一緊,揮掌就要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