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知道七七在折騰些什麼,無名端起那碗粥,琢磨着不算太熱,端起來便灌了幾口。
還有那尾魚,他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肉,雖然看起來是不怎麼好看,不過她說了,是太久沒做纔會如此,只要不是從未做過就好。
魚肉丟進口中,纔剛咬了下,他臉色微微變了變,正要張嘴,七七已經把古檀玉穿進去,遞到他面前:“把這個戴在身上,這叫古檀玉,冬暖夏涼,天冷了也能保暖。”
這是……她剛在坐在前頭時一直編的小東西,是……專門給他編的?
嘴裡那口魚肉在她甜甜的笑容下勉強嚥了下去,他放下筷子,將鏈子和古檀玉接了過來,遲疑了片刻,才往脖子上一掛。
古檀玉貼近胸口,果然很快便暖和了起來,雖然不至於不穿衣裳也能保暖那麼誇張,不過,有了這塊玉,冬天裡少穿兩件衣裳也不會感覺太冷。
這玉,果真是好東西。
“魚肉好不好吃?”七七見他放下筷子,等他把玉戴上之後,又把筷子塞到他手中,“快吃吧,趁熱纔好吃。”
無名有點爲難,她安靜坐在那裡編制鏈子的身影始終在腦海裡飄過,再看一眼她脣角的笑意……心裡微微暖了暖,只能把心一橫,將那條魚大口啃了。
見他吃得狀似十分歡快,就連骨頭都咬碎嚥了下去,七七心裡一陣興奮,忙收拾好東西站起來,往前頭甲板走去:“我把另外一條弄給阿初吃,他一定會喜歡。”
無名微微怔了怔,終於還是放下手裡的舵槳,站起來追了過去,搶在她之前將那條魚奪了過去,淡言道:“我正餓着,這魚合我口味。”
說罷,也不管她在一邊抗議着,端起來就往口裡送去。
他雖是殺手,真的沒什麼同情心,但昨夜看着她好不容易讓沐先生的病情穩定下來,現在再給他喂這種東西,萬一把人毒壞了,回頭有她哭的。
他其實真的沒什麼同情心,只是不知道哪條筋抽了抽,有點不太想看到她爲了沐初難過的模樣。
一條魚又落入他腹中,努力嚥下最後一口,他才把東西交還給她,擦了擦脣角的油漬,打算下去再弄兩條魚上來。
又鹹又苦,如果不是她剛纔說了太久不做技術生疏了,他真會以爲這是她第一次煎魚。
身後,七七愉悅的聲音飄來:“太好了,我第一次做魚就做得這麼好,無名,你多捉幾條上來,我再給你煎兩條。”
已經輕飄飄踏在水面上的男人忽然一口氣岔了道,撲通一聲,直接扎入了河水裡。
七七皺了皺眉,盯着落入水中的那道身影,頓時怨念了起來:“還紫川第一殺手呢,輕功什麼時候退步成這樣了?你是去捉魚還是滾進去餵魚?”
剛浮出水面的無名頓時俊顏一黑,一抹臉上的水珠,牙齒頓時咬得咯咯響。
護體罡氣散去後,這水……孃的,好冷呀!
船艙裡,多了一牀被褥,多了一個躲在被褥裡發抖的男人。
七七有點無奈,聽說人真的得要時不時生一點病,否則,平時積聚起來的寒氣無處發泄,一旦生病,寒氣就如排山倒海一樣狂涌而來,極有可能一病不起。
雖然無名現在的情況還不至於那麼嚴重,但,下河回來之後不到半個時辰就燒了起來,燒得這麼神速,也真是少有了。
“我得給你打一針,先讓你退熱。”剛纔體溫計一量,已經燒到四十度,這麼高的溫度,不趕緊壓下去,燒壞腦袋可就慘了。
紫川第一殺手要是變成白癡,她敢保證,只要消息傳出去,不出半日,來殺他的人沒一百也有九十九。
想當然爾,殺了紫川第一殺手,自己就變成第一了,不管是爲了名氣還是爲了身價,來取他性命的殺手一定多如過江之鯽。
想想,當殺手也挺可憐的,不是殺人就是被殺,橫豎不能安安穩穩過日子。
“來,把褲子脫掉。”給他做了皮試沒任何不良反應,她換了一支針筒,抽出一點點針劑,在他身邊坐下,掀開他身下的被子。
無名本來對她手中那隻針筒就有幾分莫名的抗拒,如今聽她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一張臉頓時更紅了起來。
“胡說……胡說什麼?”連說話時牙齒都還在打顫,很明顯真的燒得不輕。
七七瞟了他一眼,抿了抿脣,耐着性子解釋:“這藥打在你臀上最好,不會很疼,來,乖一點,褲子脫掉。”
“不脫。”他別過臉。
“阿初是不是醒了?”她看着躺在不遠處的沐初。
無名轉過頭,下意識往沐初所在的地方望去。
忽然後頸一痛,他臉色一沉,不悅道:“慕容七七,你敢點我穴!”
以爲就這麼點伎倆,能難得倒他麼?這笨女人!
正要集中精力衝破穴道之際,那笨女人已經掀開他身下的被子,動手在解他的褲腰帶。
無名頓時滿臉漲得通紅,因爲羞澀,竟連真氣都凝聚不起來了,又因爲高燒,渾身沒太多的勁,只是一點點遲疑,七七已經解開他的褲腰帶,竟……竟真的拉下他一片褲子。
“慕容七七,你敢……”
“別吵醒阿初。”她輕輕一推,直接把他推趴過去,鍼口朝下,在他又要開口抗拒之際,一把紮了下去。
“唔……”他不是覺得疼,而是,忽然覺得自己的男子自尊被這一針給打沒了。
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被一個女人扒了褲子,在屁股上紮了一針,這事要是說出去,以後他哪裡還有顏面出去行走江湖?
“不怕,我說不疼嘛,瞧瞧,這不就好了嗎?”她收了針,拿着沾了酒精的棉球壓在鍼口上,一下一下輕輕揉着,還不忘柔聲哄道:“很快就會好了,不要怕哦,等會吃點藥乖乖睡一覺,起來就……哇,無名大哥,你小屁屁的皮膚好好哦!”
“……”一口氣堵在喉間,他忽然發現,如果自己真的有個家,家裡真有這麼一個女人,他想,他一定活不了太長久,一定……會被這個女人活活給氣死!
這個家,爲了自己的長壽着想,還是不要了……
小船在河面上行走,按照既定的速度,本來傍晚的時候可以到達港口的,但因爲中途有人又落水又生病什麼的,七七要照顧兩個病人,完全沒空去理會那個舵槳,結果船在河面上走得幾乎堪比蝸牛的速度。
入夜了,竟還沒到達。
因爲都沒有夜裡行船的經驗,怕晚上撞到什麼東西把船弄沉,睡了一覺意識清醒過來的無名讓七七把船滑到岸邊,放了錨停了下來。
岸上全是荊棘,基本上無法上去,七七也不打這點注意了,放了錨之後,又開始給他們準備起食物來。
當然不是煎魚,因爲某人一聽到她說要捉魚,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還是忍不住將上午自己可怕的遭遇跟她說得清楚明白,好讓她知道那兩條魚自己是如何困難地嚥下去的。
七七聽完只是吐了吐粉舌,一絲尷尬,便跑去熬粥去了。
做菜什麼的她真的不拿手,不過,熬粥熬湯那些,還真是難不倒她。
很快,一鍋熱騰騰的粥被熬好,肉香又開始四溢,只是可惜,沒人願意多看那鍋粥一眼。
七七最近吃粥真的快吃膩了,無名高燒剛退,風寒還沒好,對肉類的東西也一點不感興趣,就連剛醒來沒多久的沐初聞到醃肉的味道,也不自覺皺了皺眉。
“你們別這樣呀,等明天上岸之後,我再帶你們去吃好吃的成麼?”七七真的頭都大了,對着這兩個傢伙,又當大夫又當孃的,累死她了。
讓無名自己坐下來,靠在船壁上,她端了一碗粥過去遞到他面前。
見他臉色微微還有一點潮紅,她道:“這粥我把肉都挑去了,沒想起來你們不應該吃這麼濃的,下次我會注意的,現在先將就着好嗎?天氣涼了,吃了熱粥,人會暖和些。”
其實無名真的沒什麼胃口,可聽她這麼溫柔的話語,看着她如此認真的眼神,他什麼都沒說,把碗接了過去,正要把粥勺起。
七七衝他甜甜一笑,聲音也明朗了起來:“這樣就好了嘛,身體好了就不用再打針了,否則,下次再見你嫩嫩的小屁屁,我可不保證會不會忍不住摸下去。”
無名那口粥已經落在口中,卻被她的話嗆得差點窒息了過去,一口粥卡在喉間,人便猛烈地咳嗽起來。
七七嚇了一跳,忙從他手中把碗接了回去,拍着他的胸口,給他順氣,折騰了好久才總算讓他緩過勁來。
她皺着眉盯着他漲紅的臉,怨念道:“你怎麼說都是紫川第一殺人,人能不能不這麼弱,一口粥都差點要了你的命。”
無名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她,眼底也不知道是怨恨,還是羞澀,又或者說是無奈。
他怎麼就不知道慕容七七竟是個這麼可怕的存在,簡簡單單的三言兩語都能成無形的利刃,取下別人的性命?和她呆在一起,時日一久,他敢保證自己不是羞憤而死,就是被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