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也不知道他們四個人之間發生的種種,只是覺得他們的關係有些尷尬,但也沒想太多,所以纔會這麼直接的在安然面前問起以前和葉晟唯的事情。
安然抿了抿脣角,“葉家很好,只是,我是安然。”
雷老太太微微一愣,心頭忽的閃過一絲動容。
葉家很好,只是,我是安然。
這丫頭的意思是,她和葉晟唯結婚半年,卻從未真正的融入到葉晟唯的生活當中去嗎?
原因是什麼呢?
假如是因爲葉家人和方家的人不喜歡她這還能理解,但要是這丫頭自己妄自菲薄的話……
“你覺得我們家子琛如何?”
老太太話題一轉,突然問起了自家孫子雷子琛,安然反應了兩秒,臉上突然換上了清淺的微笑。
“四哥,他很好。”
雷老太太這下子可不樂意了,葉家也是很好,子琛也是很好,難道在這丫頭的眼裡,自家孫子和方老頭那個外孫是一樣的?
老太太當即冷下臉來,安然擡頭看着她驟變的臉色,一時間也有些無措。
她又說錯什麼話了嗎?
正想着怎麼補救的時候,客廳的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雷鳴領着雷辰,一路訓着話往裡走。
“你幹什麼要幫那方老頭說話?方家的人在咱們家裡鬧出那麼大的事情來,我還不改發脾氣,隊裡還不能批評他了?”
原來他們兩個人是剛剛從部隊開會回來,本來會上說起前幾天雷鳴生日會上的那件事情,上頭是責備方老頭的,正在點名批評着,可是最後站出來打圓場的卻是他的兩個兒子,這實在是氣人得很!
雷辰苦着臉在後頭跟着,自己爸爸這脾氣秉性他不是不知道,他和方世國都老了,往後的人生都在這軍區大院裡頭,可是他們小輩們不同啊,他和雷興國兩個人以後還要在部隊裡頭混,和方家的兒子低頭不見擡頭見,總不能把兩家的關係一下子弄僵了。
但是雷鳴明顯沒想那麼多,最後只能讓他這個大兒子站在中間受着兩邊的責備了。
雷鳴正訓話,一擡頭看見安然和老太太坐在屋裡,愣了愣,腳步也停在了那裡。
雷辰注意到他的動作,也擡頭看了過去,瞧見安然的時候,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情緒。
“安然,今天是來找雅倩去定酒席的吧?”
安然站起來和兩位長輩打了聲招呼,然後纔回到到,“是的,伯父,但是我過來的時候正好有人把伯母叫到部隊去了。”
“哦,今天這邊開會了,可能她那邊也有會議要開吧。”
安然點點頭沒多說話,說實在的,她現在和雷家的人還不是很熟,加上以前他們都不同意自己和雷子琛在一起的事情,現在見面多多少少也有些尷尬,她現在突然有些後悔留下來吃飯了……
想到自己剛剛纔不知道怎麼得罪了老太太,現在還要和雷鳴雷辰一起說話,萬一又說錯什麼的話,那豈不是給四哥添亂。
她屁股下面是軟皮的沙發,但是安然卻覺得如坐鍼氈。
雷辰和雷鳴也在那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氣氛一時間尷尬到了極點。
就在安然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一直沉默寡言的雷辰卻突然開口。
“安然,咱們去書房坐坐吧,我有些話要問你。”
安然早就想走,自然是高興的,“好,伯父。”
兩個人上了二樓,雷辰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沙發,“坐下吧,今天只是想隨便和你聊聊家常,不必那麼拘束。”
一下子少了兩位長輩在場,安然的緊張情緒這會兒已經好了不少,聽見雷辰這麼說,心情更是輕鬆了一些。
雷鳴給她倒了杯綠茶遞過去,“你現在帶着孩子,就喝點清茶吧。”
安然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感嘆於他的體貼,她沒想到,鐵血的雷長官在生活當中卻是這麼細心的男人。
“謝謝伯父。”
雷辰點點頭,擡眼看着安然熟悉的眉眼,有一堆話彷彿已經到了胸口,擠壓着胸腔,焦急的要從嘴邊蹦跳出來。
“安然,我想問問你以前的事情,可以嗎?”
安然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顫,心道今天怎麼哪位長輩都要問她的從前呢?
雷辰看她神色有些不自然,便解釋道,“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大家以後既然要成爲一家人了,多些瞭解是好事。”
安然不自覺的將自己的茶杯放到了桌上,臉上的笑容有些清淺和淡漠,“嗯,沒關係的伯父,您問吧。”
雷辰點頭,想了半天才從一句最簡單的話開始問。
“安然,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的?”
安然沒想到,雷辰會問這麼一句話。
她以爲他和雷老太太一樣,好奇她上一段婚姻如何如何,卻沒想到,他會問起更早的以前。
可那些以前,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就是和我哥哥兩個人相依爲命的走過來的。”
她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讓雷辰的心頭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頭似的。
對他來說,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所有一切痛苦的遭遇,都是自己曾經的推波助瀾造成的……
“你媽媽她,她這些年都不在你們兩個孩子身邊嗎?”
雷辰再次提起了安在昕,這讓安然不由有些疑惑,好像雷辰最近幾次和她的談話中都無一例外的提起了安在昕。
雷辰和趙雅倩的感情很好,安然不想在這美好的感情當中插入任何一點的雜質,但是究竟是爲什麼呢?
雷辰爲什麼會對自己的媽媽抱有如此大的執念?
“她比較忙碌,隨時在演出,這些年我也很少見到她,要不是她最近空閒了些,我想那天伯父也沒有機會看到。”
雷辰低下頭,彷彿是在回憶那天和安在昕的短暫重逢。
那個女人變了許多,要是在路上碰見,他很有可能會擦肩而過。怎麼也無法將她和當年那個女孩子聯繫在一起。
“哦,那她會來參加你和子琛的婚禮嗎?”
她會來嗎?和雷家曾今有過那樣的事情,如今她還回來嗎?
安然想也沒想,“她不會來。”
雷辰驚訝於她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自嘲,他心頭微動,又想起那天安然在他面前對安在昕的態度。
看來,她們母女倆的關係並不好。
“安然,她怎麼都是你的母親,假如可以的話,我們還是希望她會出現在你的婚禮上的,當然,我這麼說並不是要給你壓力讓你一定那麼去做,我的意思是,假如可以的話。”
安然看了雷辰一眼,沒再多說什麼話,只是點了點頭。
但是她心裡卻很清楚,安在昕根本不可能出現在自己的婚禮上頭,就算真的出現了,那也只可能是去砸場子的。
中午留在雷家吃的飯,因爲趙雅倩和雷凌都不在家,這一頓飯吃的十分的安靜。
雷老太太在的時候,雷老爺子總是顯得格外的成熟穩重,和之前安然看到的老小孩截然不同,她想,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吃過飯之後,趙雅倩那邊派人回來報信,說是今天估計要弄到晚上纔回來,叫安然不必再等她了。
雷辰看安然在這待着也尷尬,就派人送她回去了。
雷家的車將安然送到了公寓樓下,安然和警衛員打了聲招呼才上樓,走到門口的時候,卻看見一道倩影倚在他們家的門前。
“你怎麼來了?”
安然聲音冷漠的問道,“我記得我已經說過了,沒什麼要不得大事,咱們沒必要見面。”
安在昕摘下了蓋住大半張臉的墨鏡,目光含笑的看着安然,“跟了雷家那小子之後,你這腰桿子真是越來越硬了,哈,看來他對你果真是不錯。”
安然懶得搭理她,拿出鑰匙打算開門,可是要是插進孔裡的時候,她又忽的猶豫了,“爲什麼會站在這裡?”
安在昕笑了笑,“安然,你以爲你搬家不告訴我我就找不到你的地址了?你太低估有錢人的圈子和關係網了,這些你沒接觸過的東西,比你想象的要厲害得多。”
安然擰起眉頭,淡淡到,“我沒空關心你怎麼找到我的地址,我是問你,來這裡到底想幹什麼!”
安在昕看着她一副要將她拒之門外的態度,不由又笑了起來,“還是進去說吧,站在這裡,讓你的鄰居看到了,還以爲你們家發生什麼事情了呢,還是說,你想要這樣出名?”
安然懶得搭理她,轉身開了門,然後自顧自的走了進去。
安在昕也跟了進來,她站在玄關出打量了一下整個屋子,裝修的比較簡約,但是細節卻佈置得很好。
是個很溫馨的住所。
“這房子,是雷子琛送給你的?”
安然正在泡茶的動作微微一頓,乾脆直接將茶杯丟在臺面上,然後靠在身後的餐桌上看着她。
“你今天來,又是想說什麼的?是要來提醒我,我的身份不配住這樣的房子,要趕緊從這裡搬出去嗎?我告訴你,這裡是我租的房子,我自己付過租金了!”
安在昕看着她急切的模樣,笑的更是嫵媚動人,她擡起細長的手指,指尖劃過酒櫃上拜訪的精緻工藝品。
“看來雷家那小子卻是是花了功夫的,竟然還玩這種把戲,把自己的房子低價租給你嗎?既不傷面子又能讓你住到自己的屋裡來,這個辦法確實不錯,不過安然,你好歹也是二婚了,難道還會被這點小手段迷得昏了頭嗎?”
有些話聽的多了,安然覺得自己都已經快要自動產生免疫的抗體了,其實安在昕每次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話,無非是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要總想着攀高枝嫁入豪門。
“我這個月月底就要辦婚禮了。”
安然突然開口,內容卻完全不是安在昕想聽的,她看見她臉色一變,笑容終於無法維持,僵硬在臉上,像是破舊的牆皮,一寸一寸龜裂開來。
“安然,你當真要嫁給他嗎?”
安然繼續轉身去茶葉桶子裡頭夾茶葉,聲音溫溫淡淡,全然沒了前幾次見面的激動和氣憤。
或許正是安在昕所說的,如今她的身邊有了雷子琛,就連說話思考都有了以前沒有的勇氣和豁達,她再也不是那個害怕隨時會失去一切誠惶誠恐的小姑娘了。
“嗯,我們會結婚,也會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爲什麼?”
安然將沸騰的開水倒進茶杯裡,看着綠茶一點點舒展開,在開水中緩緩升起來,她將茶水端到安在昕面前,對方卻並未伸手去接。
安然也沒在意,就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
“你渴了的話就自己拿着喝吧,不喝也沒關係,我只是在盡一個主人的客套。”
安在昕微微皺眉,又問了一句,“爲什麼一定要嫁給他?爲什麼一定要是雷子琛?”
安然回到那頭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水,輕輕喝了一小口才到,“因爲我愛他,我說了你可能不會相信,但就算他不是雷家的少爺,而是你說的水泥工,他這樣對我,我也會嫁給他。”
安在昕的臉上浮現出譏諷的笑意,“愛?安然,你懂什麼是愛情嗎?你和葉晟唯才離婚多久就和雷子琛走到了一起,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愛是感情,更是執念,是不會隨着時間消散,只會轉化成恨的那種噁心東西,你懂嗎?”
她的情緒幾乎失控,精緻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紅豔豔的脣瓣像沾了鮮紅的血液,說道仇恨的時候,她的眼中閃着嗜血一般的光芒。
那樣的安在昕安然從來沒有見過,不由的呆在了那裡。
安在昕就連擡手打她耳光的時候都是優雅迷人的,又怎麼可能露出如此悲痛欲絕、恨世嫉俗的表情呢?
安然正想問她,卻只見那邊的安在昕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瞬間收斂起了臉上的神色,又恢復了那副翩翩佳人的模樣。
“你要說你是爲了錢嫁給雷子琛我或許還會欣賞你那麼一點點,至少你有雄心抱負,但你說你是爲了愛情,那我只能同情你了,安然,你以爲他們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懂什麼人心的可貴?對他們而言,你不過是有些特別的玩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