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忽然想起來,好像在這個新年假期裡面,她一直沒有見過楊眠和沈絨蕭,雷子琛的那羣朋友,竟然也沒有聚會。
好像是從雷子琛失蹤了三個月之後,這羣人的關係就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誰都沒有點破,但相聚的時間越來越少,彼此發生了什麼事情,居然也全然不知道,直到事情發生。
安然並沒有在病房門口待多久,她很快找到了走廊裡的楊延和奧迪。
楊延的臉色非常的差,安然能夠明白他的心情,一個是他的姐姐,一個是他的好朋友,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是誰都不願意看見的。
“四嫂,你來了。”
看着外面走過來,楊延還是擡頭跟她打聲招呼,安然默默的點了點頭,想要說一些話,卻又感覺什麼都說不出口,所有的話都被堵在喉嚨裡,變成一股酸澀,慢慢的發酵。
奧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圓嘟嘟的小臉上,臉色也是一片慘白,一雙手微微發着抖,顯然是被嚇到了。
這件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了,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除了兩個當事人之外,估計沒有人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安然來了沒多久,林西和也趕了過來,臉色同樣是沉重的。
他上前拍了拍楊延的肩膀,又走過來問安然,雷子琛在哪裡。
安然覺得自己的喉嚨裡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心裡又壓了一塊大石頭,隔了好半天,纔對着林西和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在打電話,顯示的是無法接通。”
林西和的目光黯淡了幾分,終究沒有再多問什麼,而是走到那邊去陪着楊延了。
估計是受過沈絨蕭的叮囑吧,這件事情並沒有鬧得太大,至少沒有驚動警方。
沈家和楊家兩家的家長很快也趕了過來,楊家老爺子對着沈家一個勁的道歉,沈家的那些人什麼都沒說,所有人都是眉頭緊鎖的。
手術的過程整整持續了四五個小時的時間,沈蕭何被推出來的時候,所有的人用目光都緊緊的盯在那張病牀上,但沒有人敢上前,只有沈家的人上去問醫生情況怎麼樣。
“暫時脫離了危險期,但是因爲刀子插中的部位非常靠近心臟,現在還不確定病人後期會不會出現其他的問題。”
這句話就像一聲悶雷,響在了在場所有人的心中。
安然知道,此時楊眠就在一旁的病房裡,醫生說的這些話,或許楊眠聽得一清二楚。
那個病房的門是半敞着的,但楊眠坐在裡面,始終都沒有走出來,直到所有人跟隨着沈蕭何的病牀一起離開,楊眠都沒有出來說任何一句話。
沈絨蕭的媽媽哭得很傷心,無聲的掉着眼淚,楊老爺子在一旁賠不是,楊延也跟着一起。
“現在來說這些話有用嗎?假如我的孩子沒了,你們還道歉有什麼用!”
“好了!”
沈絨蕭的媽媽大概是真的覺得傷心,畢竟躺在病牀上,那邊虛弱的好像馬上會離開所有人的男人是她的兒子,沒忍住才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換來的卻是沈絨蕭父親的一聲斥責。
楊延和楊眠父母早年就過世了,如今楊家過來的是他們兩個人的外公,比沈絨蕭的父母組成了一個輩分,同在一個大院裡面,平日裡託關係也不錯,所以現在沈絨瀟的父親並不敢多說什麼話。
但所有人都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人家是不可能息事寧人的。
考慮到沈蕭何一時半會兒不會醒過來,二嬸家的父母也很傷心,大家沒有敢在病房裡多待,紛紛退了出去。
楊眠被楊家的老爺子帶回去了,在這個期間楊眠什麼話都沒有說過,腦袋一直低垂着,也沒見半分眼淚。
站在醫院門口目送他們的車子離開時,安然忽然覺得很冷,新年裡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的從天空中落了下來,明天早上出來的時候還沒有,現在地上已經初見一些白了。
安然幸得幾次幸運,曾和楊眠說過幾迴心裡話,從那些談話中安然就能夠感覺到,楊眠是真的喜歡沈絨蕭的,那種喜歡持續了很多年,伴隨着她一路成長,早就刻在了骨子裡。
即便到了後來,楊眠不得已選擇放棄,也從未選擇憎恨沈絨蕭,可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能讓楊眠拿起刀子,狠心的扎向自己最愛的男人的胸口呢?
安然想不出來。
就連上一次雷子琛對她用強,醉夢中喊着淺溪的名字時,安然也沒有想過要對雷子琛怎麼樣。
安然一直都覺得,殺人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氣的事情,像方文熙那種孤注一擲的人暫且不提,但自己和楊眠這一種人,拿起刀子真的需要巨大的勇氣,更何況是把那把刀捅向一個人的胸口……
如果是別的位置也就罷了,但胸口這樣明顯的位置,足以證明楊眠當時有了殺沈絨蕭的心思。
新年裡的第一場雪下的很大很快,來勢洶洶,像是要在一日之間,將整個寧海市淹沒在一片蒼白之中。
安然他們從醫院出來,並沒有各自回家,而是找了一家店坐下來,周圍都是躲雪的人,中央空調開的很足,周圍都是歡聲笑語,可唯有安然他們這一桌,每一個人都很沉默。
他們已經坐下來好半天了,沒有人開口說話,安然能夠感覺到身旁的奧迪一直髮抖,安然握住奧迪的手,能夠感覺到那是冰涼的一片。
“他們怎麼了?”
林西和問出這樣的一句話,可沒有人能夠回答他。
他自己也彷彿沒有等待答案,只是茫然的問出了那幾個字而已。
沒人知道他們爲什麼會突然來到這裡坐下,也沒人知道,他們究竟想要說些什麼,好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就是想要坐在一起,看着彼此茫然的臉,相互汲取着慰藉的力量。
安然記得在雷子琛的這羣朋友當中,沈絨瀟是最特別的存在,他在心理學方面的造詣很高,每次出事了的時候,沈絨瀟的分析都能夠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可是如今,沈絨瀟蒼白的睡在醫院的病房裡,他們幾個人當中,再也沒有人能夠分析利弊了。
而一貫作爲主心骨的雷子琛,現在卻不知在何方。
安然忽然感覺很累,她本來是不屬於這個圈子的,因爲雷子琛,她才認識了面前的這兩個男人,才認識了楊眠和沈絨蕭,可是現在他們出了事情,雷子琛卻不在,只有安然一個人坐在這裡,內心比外頭冰天雪地裡頭的人羣還要冰冷。
從走進那家店到離開,除了林西和中途問過的那幾個字之外,再沒有其他人說過任何話,但也沒有人覺得奇怪,他們就是走進了那家店,一起坐了很長時間,然後才各自回家。
安然來的很匆忙,回去的時候,速度慢了很多,車子裡面空調打到最高了,可安然還是覺得冷,她開了一段路之後,終於是一腳剎車把車子停在了路邊。
安然從包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再一次撥通了雷子琛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不在服務區。”
那個冰冷的女聲一直重複着這一句話,安然卻也不掛斷,一直放在耳邊聽,直到電話自動結束。
她一連打了五六個,都是同樣的結果。
最後安然終於放下手機,重新發動車子,往家裡的別墅開去。
……
坐在章沐白的車子上,雷子琛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但當着章沐白的面,他仍舊在強撐着。
剛剛在山上的別墅裡,魯格告訴他,中緬邊境那邊的地盤出了點問題,最近被國際刑警給盯上了。
這種事情原本雷子琛是不該知曉的,可魯格說出來,語氣中略帶着幾分疑問。
“咱們的第一次行動在即,老巢那邊卻突然間出了事,你說這是不是有些太過巧合了?雷,前段時間我的外甥女帶回來一個女人,一直養在我那邊的地窖裡,對了,就是你之前帶的那種地窖,你應該還有印象吧?我覺得把那個女人帶回來之後,我的老巢好像總是不斷的再出麻煩,你說,我是不是該把那個女人解決掉?”
雷子琛當然知道魯格口中的這個女人指的是誰,知道安在昕被抓,也是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中。
那天是雷子琛的第一次屈服,他被人押着往外走,路過旁邊幾個地窖的時候,無意中的一瞥,卻忽然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安在昕。
雷子琛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他很清楚,安在昕對於安然意味着什麼,那一刻他的內心幾乎是顫抖的,可他沒有任何辦法搭救安在昕,在魯格的老巢裡面,他本身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雖然沒有任何的本領去救其他的人。
後來雷子琛一直關注着安在昕的消息,知道安在昕一直被魯格關押在地窖裡面的,雖然從未給她自由,但至少沒有要她的性命。
雷子琛那個時候自己自欺欺人的想着,魯格每天要關注那麼多的事情,或許早就把安在昕這個女人給忘了,這樣一來,自己至少還有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