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關上門,把手裡拎着的東西放在地上,然後走向她,把手放在她的額頭,她向後退,不讓他碰自己,卻被他攬住腰身。她想逃,卻根本逃不掉,整個人被他牢牢箍在懷裡。
“吃了嗎?”他問。
她不說話。
他掃了一眼屋子,道:“去牀上躺着!”
她不要他理她,也不要理他。
霍漱清沒想到她這麼固執,直接抱起她,把她塞進被窩,蘇凡想打他,可是擡起手,又收了回去。
“乖乖躺着等我!”他給他蓋好被子,“門鑰匙呢?”
她不理。
他掃了一眼牀頭,看見她的包包,便什麼都不管就拉開包包拉鍊,從裡面取出一串鑰匙,拿到門上試好了,才折身進來。
“蓋好被子!”他看着她,說了句話,就走了。
蘇凡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也不關心,蒙着被子閉上眼。
即便不關心,可她的心裡還是有很多的問題。
他來幹什麼?他又去幹什麼了?
沒過多久,門又開了,她看着他提着幾個袋子進來,一個個擺在牀頭櫃上。
竟然,他出去買早飯了?
如果換做是昨晚以前,看見這個場景,蘇凡一定會感動的落淚,可現在,她的內心很矛盾。
這種矛盾的心情,讓她再次蒙上被子。
而他沒有讓她得逞,直接拉過被子,抱起她。
“你幹什麼?”她終於開口了,可是,她是在發怒。
她想說,我不需要你管,不要你管,我不要看見你!可是,她說不出來。她只有盯着他,用自己的眼神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抗拒。
“不吃飯就不能吃藥!”他說。
“我不要——”她拒絕道。
“耍小孩子脾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等你病好了,愛怎麼耍都行,可現在,我不會允許你這樣!”他也不看她,直接把買來的粥碗塞到她手上。
好,吃就吃,憑什麼不吃?
蘇凡拿着勺子,開始喝粥,同時,又發現自己的腿上放了一個擺着幾隻包子的盤子。
她的心,抽痛着。她情願他和自己的糾葛就在昨晚、以那樣的方式結束,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繼續糾纏不清。
眼中,蒙上一層水霧,她擡起手背擦了下,眼前卻又出現了一張紙巾。
如果是以前,她會說謝謝,可現在,她什麼都不說。不是因爲心安理得,而是,她說不出口。
他就那麼靜靜坐着,望着她,坐了片刻,好像又想起什麼,起身。
蘇凡偷偷轉過臉,看見他竟然去了廚房。
陽臺上是玻璃門,坐在牀上就可以看見他在那裡好像是要燒開水的樣子。她看着他往水壺裡裝了水,把水壺放在了燃氣竈上,接着又好像在打開燃氣竈的開關,可是,那個動作他重複了好多次,看不見火點着,他甚至彎下腰或者提起水壺看看是不是燃氣竈出了問題。
雖然看不清他具體在做什麼,可是,從他的動作,蘇凡就能知道他的行爲,知道他遇上了什麼麻煩——他,不會開燃氣竈!
天,這麼多年他不是一個人在江城嗎?怎麼連個燃氣竈都不會開?他究竟是怎麼活過來的?
哦,對了,他是領導,之前是秘書長,現在是市長,肯定是有人給他照霍生活起居。如果換做是普通人,連這點事都不會做的話,早就餓死了。
蘇凡雖然覺得這樣的他有些可笑,可是,畢竟是他在給她燒水,是爲了讓她吃藥吧!
儘管不想承認,可他在幫她、在照霍她,她不能這樣看着不管。
的確,霍漱清遇到了麻煩,他正在想辦法解決。就在他發現打不着火的原因可能是自己沒有打開燃氣管道之時,她來了!
他看着她一言不發打開了燃氣開關,打開了火,纔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她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他將她的這一系列行爲理解爲她的執拗,不禁深深呼出一口氣。
蘇凡的心,劇烈地跳動着。
剛剛他那剎那的笑容,竟讓她的心又亂了!
她暗罵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暗罵自己爲什麼又會因爲他而亂了方寸。
不行,絕對不能回去!
其實,昨晚那件事,從某個角度來說是個好事,至少,那件事讓她對他死心了,這樣的話,她就和他徹底沒了繼續糾纏的可能——當然,如果他今天不來做這些事的話!
如果,永遠只是如果,事件按照如果發展的話,肯定會讓人少許多的煩惱。
有情總比無情苦,如若無情,又何來這麼多的煩憂擾亂平靜的心跳?
他一直沒有再進來,看來是在等水燒開的意思。而蘇凡肚子餓,早就把那一碗粥和包子全都吃掉了,卻不知道其實他到現在爲止連一口水都沒有喝。
回頭看向廚房,看見他在那裡站着,好像是在看着外面。
她不知道他在看什麼,在想什麼,或許,他想的,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也不去關心了,或許,等她吃了藥,他就——
藥?
蘇凡走到他最早拎進來的那個手提袋邊上,從裡面取出一個藥店的小袋子,看見了感冒藥!
她的鼻頭,涌出一陣酸澀,這一早上積壓在她心頭的那些情緒,開始發酵。
是她誤解他了嗎?其實,昨晚的事——或許是因爲別的什麼緣故,而非,而非出於他的本意?
如果真是那樣,她又該——
然而,她的感動還沒爆發,視線聚焦在另一個小盒子上面。
毓婷?
這是——
她不知道這是個什麼藥,但是,這肯定不是感冒藥啊,他是不是買錯了?
可是,當她拿起藥盒閱讀那上面的小字時,大腦“轟”了一下。
原來,原來他過來給她買早飯,給她燒水,爲的就是,就是讓她吃這個?而她,她還錯誤地以爲他是擔心她——
是,他是擔心她,擔心她懷孕吧!是擔心她給他惹麻煩吧!
她又不是第一天上班,上司和下屬之間因爲懷孕而鬧得滿城風雨的事又不是沒聽說過,想當初她在一家公司工作的時候,一個副總和辦公室的一個女同事搞出問題了,那副總的老婆直接到公司來鬧,最後那副總直接嫁禍給女下屬,逼迫對方辭職了。
而霍漱清一大早來找她,不也是擔心昨晚出問題嗎?可笑的她還以爲,還以爲他是關心她,是內疚——
像他那樣的人,怎麼會因爲那種事內疚?對她而言是天大的事,對他來說,可能只不過跟吃飯喝水一樣普通!
既然他認爲她會給他製造麻煩,那麼,她就讓他知道她蘇凡不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人,她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
把手中的藥扔到牀上,她一邊拆着毓婷的盒子,一邊走向廚房。
霍漱清猛地轉身,發現她站在自己眼前,而她的臉上,既不是他記憶中的笑容,也不是昨晚的沒表情,而是,而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表情,生氣、痛苦、悲傷、決絕!而她的手中,就是那盒事後藥。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她撕開藥盒,取出裡面的藥片,同時還展示給他看。
“這是您拿來的藥——”她說着,張開嘴就直接嚥了下去。
霍漱清驚呆了。
“你幹什麼?”他叫道。
也沒時間多想,他直接抓起燃氣竈旁邊放的一個小盆子,打開水龍頭涮了一下就接了一點水,直接灌進她的嘴裡。就在她被灌那點水之前,她正在艱難地吞嚥着那粒藥,因爲藥粘在了食道上根本下不去。
“您放心,藥,我已經吃下去了,現在,請您回去吧!”蘇凡擦去嘴角的水,轉身指向房門。
霍漱清看着她,嘴角抽動了兩下,可她,只是閉着眼。
燃氣竈上的水壺裡,被壺蓋困住的蒸汽四竄着,卻找不到逃出去的路途。他的心,如浪濤般翻涌着。
她,總是讓他意外,同時又讓他挫敗!
挫敗?這世上還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有這種感覺嗎?霍漱清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即便是事情真的發生了,他也不願相信。可是,這種感覺沒有騙他,的的確確就是挫敗。
這個小女人,在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裡,甩了他一次,趕走他兩次!
真是奇蹟!居然有人會把他從家裡趕走?除了蘇凡這個看似柔弱的小女人,沒有別人,沒有人敢這麼對他!向來都是他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別人還有什麼發言權?可這個小女人,就這麼,這麼輕易地把他踢開,可他還,還不願意離開。
雙手握着方向盤,他的視線停在前方。
早上去看她之前,他猜測着她會因爲自己的出現而感動落淚,會像一個孩子一樣粘着他,而不再是昨晚那樣決絕的模樣。可現在,當他滿心不安地趕過去看她,卻一再受到她的排斥和牴觸。
他理解並忍受她一定程度的牴觸,畢竟,她是個女孩子,昨晚是她的第一次,而他,並沒有溫柔。因此,儘管她不接他電話,不讓他進門,不讓他碰,他都接受。可是,面對她再一次的拋棄,霍漱清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她誤解了他,她以爲他過去是爲了讓她吃事後藥,的確,那是他的其中一個目的,如果他不想讓她吃,他就不會買那個藥了。可那不是全部,他知道一旦她真的懷孕,對於她是多大的壓力和傷害,他不想她經歷那樣的事。而她,卻以爲他是爲了讓自己放心。
他不禁露出一絲苦笑。
難道說他這麼多年都沒有碰過除了孫蔓之外的女人,是因爲害怕嗎?如果說他真的害怕女人會給自己帶來麻煩,他還會和她走到今天這一步嗎?蘇凡,不瞭解他,她不懂得這男女之事根本不會影響到他的事業,即便是真的會有影響,他也有能力把這種影響消除。而她——
他不怪她,畢竟她太年輕,很多事都不懂。可她爲什麼要這樣固執地趕他離開呢?她是想斷絕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是別的目的?會是什麼目的呢?欲擒故縱?想讓他給一個承諾?
不會,蘇凡不是那樣的人,如果她真的那麼斤斤計較,他就不會選擇她了。
如果不是這些理由,她又爲什麼這樣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