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一副來者不善的架勢,晃晃悠悠地飄到了胡強所在的那桌,滿身酒氣地先是往鍾彤彤身後一靠,色迷迷笑嘻嘻地望着她,也藉着酒勁兒在那邊耍着流氓。鍾彤彤別看與胡強表現得挺硬氣,可見了陌生人還是很膽小的,她只是始終躲避着。
可,胡強卻有點看不過去了,雖然高陽沒直接來對自己怎樣,再怎麼說鍾彤彤也是自己身邊的人,在他面前對女人動手動腳,那是分明就沒將他放在眼中。只見胡強重重地將手中的啤酒瓶落在桌子上,打翻了幾盤纔上來沒多久的湯汁,笑裡藏刀地對高陽說道。
“這位,似乎我的朋友與你不認識吧,請不要騷擾到我們吃飯好嗎?”
胡強那凌厲的眼神讓高陽不覺心中一驚,他未曾見過一個這麼年輕的人,有如此強烈的目光,就像一隻要與其搏鬥的獅子一般,非要拼上個你死我活。高陽謹慎地看了胡強一眼,酒已然醒了半分,他呵呵一笑地說道。
“這不就是剛纔擋門的小兄弟,高哥我佩服你挺有種,行!今兒看在你小兄弟的面子上,就不和你們爲難了。不過,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咱們也好認識認識,不然日後見了面,連你叫什麼都不知道,那實在是太失禮了。”
胡強心中真的很想笑出來,這傢伙把理由說得冠冕堂皇的,不過,聽他說話的語氣來看,似乎並沒有要與自己起衝突的意思,所以胡強也就略微放鬆了些,將臉上表現出來的殺氣減了減道。
“我的賤名不值得一提,但是,既然高哥都問了,我要是不說的確是太不給面子了。我叫胡強,也不知道高哥聽沒聽過。”
胡強盯住了醉醺醺的高陽,他擡頭故意想了想,之後擠眉弄眼地比劃道。
“哎,你這名字我還最近真聽誰說過,可怎麼就記不清楚是誰告訴我的呢?看來這酒還真得少喝。對了,我看你的這穿着,還有你身邊那個長得不錯的小妞,應該都不是那村子裡的吧。”
胡強點了點頭,這事情不用瞞着他,因爲等回去之後,還是要和他走動一下,就算想報仇的話,也不急於現在一時。
“對,高哥眼光不錯啊,一眼就看出來了。”
高陽得意地笑了一笑,又喝了口酒瓶裡的啤酒,可能是他喝得太快,那酒都從嘴邊灑了出來,弄得下巴和衣服上都是,看起來狼狽至極。只見他粗魯地用袖口抹了抹嘴角上的酒,樂呵呵地說道。
“呵呵,既然是城裡的朋友,那以後一定要到高哥那邊去坐坐,看在你是新娘子親戚的面子上,我請你參觀參觀我那場子,也讓你長長見識。”
胡強其實與他接近完全就是爲了方便找出他賭博窩點的具體地點,今天有了他這句話也就好辦了許多,所以胡強非常高興地拿起酒瓶與高陽撞了一下,高陽也顯得很豪爽地又喝了起來。
兩個人沒用幾秒鐘就喝光了瓶中酒,似乎高陽覺得還不過癮,又再想開幾瓶與胡強比個高低,可就在這時候新郎來這桌敬酒了,他對胡強的印象也挺深刻,見是他正在和高陽拼酒,忙笑臉迎過來先是敬了一杯。
新郎手裡面端着的是小酒盅,裡面卻裝的不是白酒,而是啤酒,就算是這樣他一圈輪下來,也足有三四個人的量。不過,新郎的酒量大概挺不錯,只是微微透着點紅,看來是個酒場老將。
喜酒這東西就算是裡面摻了毒藥,你也不能推辭,胡強接過來二話沒說就喝了下去,新郎高興地拍了拍胡強的肩膀,由於喜宴上的客人實在太多,他並沒有在這桌上停留太久,只是對大家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到旁桌敬酒去了。
胡強見新郎離開了,可那高陽還醉醺醺地留在這裡,將藏在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
“高哥,你跟新郎是什麼關係,怎麼會來參加這個婚禮的呢?”
高陽可能是喝得有點高了,傻傻地咧嘴一笑道。
“你說他?啊,那關係可就太深了,我們十多年前就認識了,他那時候和我上同一所初中,跟我一個班級還是同桌,我們倆學習都不好,所以天天被老師罰值日,就因爲這個我們倆是最好的哥們。你說,他結婚大喜的日子,就算我再忙得抽不開身子,也得親自到場啊。”
胡強這才搞清楚高陽與新郎之間的關係,只不過他擔心的是新郎一旦與賭場的事情有所牽連,那麼他自己想搞垮高陽的計劃,必然會波及到新郎,看來真的不能輕舉妄動,起碼要將所有的事情,都探聽得個清楚。
可能是高陽從他那桌跑出來太長時間了,過了一會兒就來了幾個傢伙把他給架回去拼酒了,胡強真希望他能夠喝得酒精中毒身亡不治而死,可那幾率實在太渺茫了,根本就不用指望實現。
鍾彤彤感激地望着胡強,她偏激地認爲胡強是爲了保護她而挺身而出的,所以她滿懷憧憬地看着胡強,心裡面春心蕩漾着,突然回憶起曾經抓到過他的那個部位,小臉頓時就漲紅了起來,連看都不敢去再看一眼,就將臉轉到了另一邊去。
胡強可就覺得鍾彤彤的行爲有點莫名其妙了,似乎發現這女人的精神大概有點不正常,真懷疑她是不是哪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病人,然後化妝改扮成了護士,企圖來謀害自己。可再一想想,現在的自己無權無勢,還真沒有什麼好令人企圖的。
婚宴拖得很長,足足吃了大概三四個小時,後來還在外面臨時搭了個臺子,請了一對兒二人轉演員,在上面唱了幾段戲。而後,大家還是覺得不過癮,就蹦到臺上去唱歌跳舞。就又這麼折騰了兩個小時,這纔算人羣漸漸散去。
王喜民和胡國富這些大人負責指派車輛將同村的人往回送,這次回去的時候車上要較之上次鬆快多了,因爲邊吃着飯人就一邊都走了,等剩下的那些人也就一客車都裝下開了回去。
大娘一直都沒有跟着車隊到婚禮現場,王喜民和父親胡國富他們也沒讓她去,就是怕女人間女兒嫁出去瞭然後當面哭出來,那樣攪得大家也都沒了高興的氣氛,所以大娘就留了下來,而母親李秀琴爲了陪大娘也沒去,等胡強他們進屋的時候,能夠看到兩個人臉上有淚痕,很明顯就是已經哭過的了。
鍾彤彤還是比較懂事的女孩子,忙幫着解勸兩個大人,其實她們也都不用勸,這段時間裡面早就想好了,大人們就總是常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怎麼想也收不回來了。
兩個大人重新恢復了活力,等她們明白過來後,這才意識到還沒吃飯,就要張羅着做飯,大娘更是賣力地去那天預訂的狗肉給扛了回來,可大家都才吃完沒多久,哪裡吃得下去。不過,見她們這麼認真地去做,也不好說不吃。
雖然每個人都還不餓,可當香噴噴的狗肉和搗好的蒜泥端到桌上來,所有人還是都嚥了口水,那股肉香味的確不是普通人能夠抵擋得了的。儘管胡強肚子裡面灌滿了啤酒,但也是硬塞進去了幾塊。
就在大家吃得香的時候,父親胡國富突然就決定,明天一早要離開回城裡。王喜民覺得在他這兒住的時間太短了,沒有好好招待到他們,所以出言挽留,但不知道胡國富如何想的,他似乎早就打定了主意。
王喜民見怎麼勸人家都不肯留下,也就不敢去繼續強求,然後就讓大娘多準備點豆包和年糕之類的東西,特別就是這次買的狗肉,給切下來一個大腿用油紙包了。胡強見老爸要說走,心想自己還有件事情必須要先辦了,所以趁着他們忙活着弄東西的時候,他偷偷地溜到了鄰院孫寡婦家門前。
因爲孫寡婦家也養了條狗,所以胡強不敢貿然闖進去,只有趴在大門外輕聲地喊,在寒冷的外面叫了好半天,才見孫寡婦披着棉衣出來,她似乎認爲又是什麼意圖不軌的人來騷擾她,所以一隻手裡面拿着條木棍,另一隻手裡面拿着手電筒照着路,膽戰心驚地往前挪着步子。
等他透過手電筒的光看見是胡強,這才放心地把木棍放地上,把狗轟到一邊,然後過來替胡強開門。
“你咋還自己過來了呢?那小護士沒跟來!”
胡強呵呵一笑,這個孫寡婦還真以爲自己和那鍾彤彤是一對兒。其實這也難怪,兩個總走在一起的人,整天形影不離的確讓人容易誤解。
“嬸子,我明天就要回城裡了,所以來跟你道個別。”
孫寡婦倒是吃了一驚,頗有些不捨地問道。
“這纔來了幾天,怎麼這就要走了,你看我都沒好好招待過你呢!”
兩個人邊說着邊朝着屋內走去,最近夜裡的天是越來越冷了,在外面待上一會兒就感到寒風刺骨,健康的人也能給你凍出病來,就更別提孫寡婦這個柔弱婦女,還有胡強這個重傷未愈的病人。
來到屋裡孫寡婦先給胡強沏了壺茶,她們家也沒什麼好茶葉,也就是喝幾塊錢的茉莉花茶,裡面全都是碎末子,喝起來苦不留丟地,胡強喝了幾口就放在了桌上,直入話題道。
“嬸子,除了道別之外,我還有個事情要和你商量。你記得那天我跟你提的那個賣鹹菜的事情嗎?我想先回去考察考察城裡面能夠賣得怎麼樣,是不是城裡人也都愛吃這個東西,或者什麼樣口味的,所以你能不能給我拿點成品,然後我好給人試吃。如果成的話,那樣我就叫人把你接城裡去做,我出資金咱們一起合夥幹。”
孫寡婦先是愣了片刻,她沒想到胡強還記得這個,當時她以爲是那孩子隨便說着玩的,過一會兒也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可不承想現在就來把事情落實了。
“這……?”
孫寡婦略是遲疑了一下,胡強忙問道。
“嬸子,有什麼難處嗎?你說出來,我能幫的一定幫你。”
孫寡婦忙擺了擺手,道。
“沒,沒什麼難處,只是你說要和我合夥幹,那你哪裡來的錢啊?還不是從你父母那裡要的,這未免有點不合適,你還這麼小應該還在上學,我怎麼能讓你出錢去做呢!”
胡強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原來她是擔心自己的父母,他呵呵一笑道。
“嬸子,資金方面的問題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是不用拿我父母的錢的。我外面有很多朋友的,他們都非常有錢,贊助咱們點就足夠用的了。你也是見到過我那個姜主任的朋友,你還不信我嗎?”
孫寡婦琢磨了一下,也覺得胡強說的有些道理,她認爲胡強認識的估計都是有名的大人物,就連鎮上的主任都跟他稱兄道弟的,要是沒有他的話人家也不能又送油又送米麪地來。
“那行,我這就給你抓鹹菜去,給你拿一半夠不?”
胡強笑了一笑,這孫寡婦倒是挺實在的人,他忙道。
“用不了那麼多,讓他們嚐嚐味道就成,這東西哪還能管夠吃。”
孫寡婦也跟着笑,手裡面不停地抓着鹹菜。
“我聽人家說,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講究誠信,只要抓住了回頭客,那生意自然就好了。反正咱們還沒正式賣呢,就讓他們多嚐嚐,如果他們吃得好吃了,自然就能夠給咱們宣傳出去,這樣就算免費給咱們做廣告了。”
胡強還真沒想到孫寡婦能夠說出這番道理來,看來還有點小看這個女人了,他忙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等孫寡婦將鹹菜裝完了,他上前把東西接了過來,笑着說道。
“嬸子,你這意思是不是答應合夥了?”
孫寡婦憨厚地笑了笑道。
“還什麼合夥,我就算給你打工就行,能對付生活我就滿足了。”
胡強可不是那種奸商,對待自己的合夥人怎能這麼苛刻,更何況這生意的好壞成敗都指望着孫寡婦了。
“嬸子這話說的,咱們關係是關係,生意是生意,一碼歸一碼的事情。這樣吧,既然你不願意說價錢,我就給你算三成的利潤,生意要是賺了你就拿三成,要是賠錢了都是我自己的。”
孫寡婦還挺仗義,忙攔道。
“這怎麼能成,不行,不行!”
可是,胡強不等她說完拿了東西就往出走。
“就這麼定了嬸子,咱們可不變了。”
孫寡婦見胡強這麼誠懇,也就不扭扭捏捏地了,忙跟了出去送他,因爲院子裡面還有狗,等她將胡強送走之後,回到屋子裡面樂呵呵對兩個孩子說道。
“咱們家可算是遇到貴人了,這回應該是能過上好日子了。”
胡強拎着一大包鹹菜回到了王喜民家,所有人都愣愣地瞧着他,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要做什麼。王喜民見胡強出去一趟回來挺高興,走過來笑嘻嘻問道。
“胡強,告訴我什麼事兒讓你這麼高興啊?”
胡強轉回頭一看是王喜民,笑呵呵地說道。
“啊,沒什麼,我從鄰院嬸子那要了點鹹菜,我準備帶回家去吃。”
王喜民笑了笑,又問道。
“對了,聽那些來參加婚禮的孩子們說,就你自己得了個紅包,打開看了沒,到底是多少錢?”
王喜民要是不提及起來,胡強估計大概早就把這個茬兒給忘了,他也很想知道里面到底包了多少,儘管他摸起來裡面鼓鼓囊囊的,也不排除裡面放的是十塊十塊的鈔票,他忙將紅包拆開,往裡面一看,是三張一百元的,還有兩張五十元。
“哎呦,這紅包可不少,我參加的過的婚禮,附近鄉鎮估計都沒有這個數,你這孩子可真是太有運氣了。”
王喜民誇讚地用手極其疼愛地拍着胡強的腦袋,再他看來胡強是個非常懂事善良的孩子。
胡國富也在旁見到了紅包,他咳嗽了幾聲,那意思是讓胡強別太張揚了,到家之後那錢還是要上繳充公的,畢竟現在家裡面已經沒了收入,怎麼能夠將錢交給孩子去胡亂揮霍。
胡強早就預料到父親胡國富會使用這一手,所以他拿到錢之後立即就跑到了母親李秀琴的身旁,樂呵呵地給她看。
“媽,你瞧瞧,我得了這麼多錢的紅包。”
李秀琴也挺高興,笑着道。
“呦!還真不少,看來大丫頭嫁的那家人家挺大方,應該以後吃不了什麼苦。”
母親到這時候還是爲大丫頭想着,胡強就此忙問道。
“媽,這些錢能給我支配嗎?人家國外的小孩都有自己的資金,我也想有筆自己的錢。”
李秀琴也聽廠子裡面的人談論過國外的教育方式,一開始聽的時候覺得挺新奇的,後來慢慢地想一想也發現很有道理,反正家裡現在又不怎麼缺錢花,於是她笑着點了點頭答應道。
“可以給你支配,可是你可不要亂花錢,咱們家可不像範大成他們家那麼有錢。”
胡強見自己計謀得逞,跳起來親了一下母親李秀琴的臉頰。
“謝謝,媽!我一定不會亂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