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惜靈出閣的吉時是巳時三刻,夕和他們到睿王府門口的時候是巳時一刻左右,剛好撞上一身喜服的藺洛衡自睿王府裡出來,騎上戴了大紅綢帶的馬匹去丞相府迎親。
睿王府的門面是精心佈置過的,裝飾用的綢帶都與尋常的不同,兩邊邊沿上用金絲繡了花紋,一眼看上去紅色與金色交織,甚是惹眼。大門上貼了龍鳳呈祥的紅色剪紙,上面竟也撒着碎金屑,再往下,自府內延伸出來一條寬闊的紅地毯,順着門檻而出到王府外面的街道,又沿着街道一路到了目光的盡頭。
懸着的紅燈籠下方支着兩個紅漆木架,架子上放着兩個銅盆,盆裡裝着滿滿當當的碎銀子,是待花轎回來後拋灑給百姓討個利是的。架子的底部四周則擁簇了一圈的豔麗花朵,再稍遠一點還懸着一面稍大的銅鑼,銅鑼一圈也都用紅綢裝飾着。
前頭先是兩名侍女各自拿着一張紅紗,邊走邊放下一點往前開路,隨後是王府的侍衛和兩名拋灑花瓣的侍女,再之後就是騎在馬上的藺洛衡和一架四人共擡的垂紅紗軟轎,最後便是慣例的迎親隊伍。
開路的人已經看不見了,最後迎親的隊伍卻還沒走完,夕和不禁感嘆了一句:“不愧是王爺娶妃,場面可真大。”
傅珏聽到了她這聲感嘆,笑着問:“你喜歡?”
夕和的眼睛依舊盯着外面的隊伍看,“不喜歡,太張揚了。這不過是個形式,婚盟重的卻是個心字,若是無心,形式辦得再隆重再漂亮也不過是個空架子,有何意思。”
傅珏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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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隊伍走後,周邊圍觀的百姓也跟着隊伍走了。傅珏讓馬車往前動了幾步,選了個最佳的觀景位置,再停下,靜等迎到王妃的隊伍回來。
迎親的隊伍雖走了,睿王府門口依舊門庭若市,自各家前來爲睿王爺賀喜的賓客漸次到達,忙得門口接客的小廝們不可開交。
夕和支着腦袋看着前來爲藺洛衡賀喜的賓客越來越多,其中還不乏幾張熟面孔,心想着場面越大越好,鬧大了纔不枉她費盡心思布這一幕好戲。突然,一個熟悉的黑衣身影出現在了夕和的視線裡,是藺司白。
祁王府的馬車在睿王府門口停下,藺司白神情淡漠地從馬車裡下來,然後徑直走進睿王府中,可是沒過多久他又從府裡走了出來,站在門口朝着街道掃視了一眼。
夕和正朝着那個方向看,他似是也朝着她的方向定定的看了一眼,只是一眼過後就又轉身再度回到睿王府裡去了,也不知他究竟有沒有看到自己。不過他來了就好,也算是她的承諾兌現了。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隱隱約約地聽到了一點動靜。夕和回頭對傅珏說了聲“來了”,傅珏輕嗯了一聲便也朝着窗外看去。
就見一長串的紅色由遠及近而來,鋪着紅地毯的道路兩旁由兩道兩尺高的紅紗將圍觀的百姓隔絕在外,是出發時開路的侍女放下的,既保證了道路中間的秩序,又多了層朦朧夢幻的美感。
走在最前面的依舊是侍衛和拋灑花瓣的侍女,之後就是一臉喜氣的藺洛衡。藺洛衡的長相本就帶着幾分邪氣,此時單邊脣角揚起活脫脫一個紈絝公子哥的模樣,但到底皇家的貴氣還在,還不至於落於下乘。
夕和看着他由遠及近而來,眼眸微冷。他不是很討厭她的麼,怎麼會和老夫人夥同了將殷惜靈換成她呢?難道說他對殷惜靈已經膩了?不應該啊,他應該還沒嘗過殷惜靈的滋味纔對,不然殷夫人不會讓殷惜靈落胎,而是會乾脆讓她把孩子的經手人扣到他的頭上。
那麼,是爲什麼呢?她可絕不會相信是藺洛衡對她突然萌生了愛意之類的,最多就是他自以爲是的佔有慾罷了。
而此時傅珏的目光也在藺洛衡身上,沉靜無波的井底悄然醞釀起了一絲殺氣。
藺洛衡在睿王府門口下馬,隨後便是那頂紅紗軟轎慢慢悠悠的停下。由於紅紗是半透明的,夕和可以清晰的看到坐在裡面身穿火紅嫁衣的新嫁娘。身上的嫁衣正是老夫人遣鄭嬤嬤送來的那一件,出於掩人耳目的目的,頭上戴着的也不是金流蘇冠,而是蓋着一方鴛鴦喜帕,將女子的面容遮掩的嚴嚴實實的。
軟轎停下後,後面跟着一長串擡嫁妝的隊伍也都跟着停了下來。藺洛衡親自走到軟轎門口,掀了紅紗將裡面坐着的人牽出來,同時一旁隨侍的喜婆們就在新嫁娘的腳下鋪麻袋,確保她的腳步沒有落在王府外面的地面上。
這時,夕和注意到跟在新嫁娘身後的兩名隨侍女婢竟然是流螢和臨月,兩人還都喜氣洋洋的。她下意識回頭看向傅珏,傅珏對她淺淺笑着,回了句:“做戲做全套。”
夕和會意,點頭同意。有了流螢和臨月作爲陪嫁出面,老夫人和藺洛衡都會確信那個新嫁娘就是丞相府的三小姐殷夕和。
新嫁娘的走姿略微有點搖晃,似是不太穩當,夕和便想應當是殷惜靈的身子還沒將養好,不過這樣也好,放慢了入府的速度纔來得及讓好戲上演嘛。思及此,夕和將目光移向圍觀的百姓之中,想要搜尋到那兩張熟悉的面孔,但仔細看了一遍之後,竟然發現人羣裡沒有!
夕和當是人太多,自己看花了眼,便又微蹙了眉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真的沒有!壞了,關鍵性人物要是不出場,這齣戲還有什麼好唱的,再看那邊藺洛衡帶着殷惜靈已經離門檻只有兩步之遙了。
夕和一緊張,急忙回頭看向傅珏,打算跟他說明真的出了變故,就在此時耳邊終於響起了響亮的一聲“等等,這是我家的兒媳婦,不能入王府的門”。
傅珏也在同時輕拍了她的手背,她才反應過來,對了,他都已經幫她在郭家人這一環把過關了,定然是不會出錯的,便朝他一笑,再次將目光看向已經一片寂然的睿王府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