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和再次看了看幾盆紫色菊花所在的位置後便裝作賞菊的模樣慢慢朝着距離最近的那一盆走去。
走近了一瞧,是一盆深紅色發紫的墨菊,花朵大而豐厚,長勢很好,也能看得出是上好的品種,但夕和仔仔細細來來回回看了好一會兒卻並沒有任何發現。未免引人生疑,她只能暫時排除這一盆,去看看下一盆先。
接着夕和又看了好幾盆紫色的菊花,都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點,青蘿也辨認不出是不是就是她夢境裡預知的那一盆。除此之外,賞菊宴的一切也都很正常平順,完全沒有可疑之處。這使得夕和不禁又開始懷疑起是不是哪裡出了錯或是她忽略了什麼。
期間,溫明歌倒了被菊花茶來給她,她思及青蘿的夢裡自己是沒有意識的便警惕的在喝之前聞了聞菊花茶的氣味。但氣味聞上去並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普通的菊花茶。她喝下後就又想難道是在吃的東西里放了什麼料嗎?還是,她是被人下了黑手打暈的?
夕和沿着菊花鋪就的賞花小徑緩緩的往前走着,一邊走一邊打量着四周環境的變化和遇到的每一盆紫色菊花。突然,有人在背後叫了她一聲,她回頭一瞧,竟是今日莫名看了她兩眼的阮雲岫。
“殷三小姐,能和你單獨聊聊嗎?”阮雲岫露出一個淺笑來,徑直提出她的請求。
“當然。”夕和從剛剛就感覺阮雲岫似是有話要對她說,她也很想知道她到底要說什麼,因而此刻對方一提出來她便應下了。
溫明歌見此,主動對夕和說去看看前面的菊花,然後帶着自己的侍女往前走去了。
“那我們過去那邊坐坐吧。”阮雲岫微微轉了身,用眼神示意了下不遠處假山附近擺着的石桌石凳。
夕和點頭應好,隨她去了那處單獨說話。
夕和同阮雲岫依次落了座後,阮雲岫給自己的侍女使了個眼色,那侍女便退開了幾步,站到了稍遠的地方,夕和見此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便也讓臨月和青蘿兩人稍稍退開一些。
隨後,阮雲岫纔對夕和開了口,說:“殷三小姐,其實我是想跟你道個歉。”
“道歉?”
“那日你的及笄禮,我蒙邀前往,結果因爲身體突感不適便半途離開了。恰逢當時似之正與你說話,我便沒同你打個招呼,實在有失禮數,今日便正式向你道個歉、賠個禮。”
“區區小事,不必掛懷,阮三小姐言重了。”夕和麪上帶起淺笑,客氣的迴應,但心裡則很清楚這種小事根本不值得阮雲岫單獨跟她道歉,只不過是拋磚引玉的話題罷了。所以說完後,她也沒動,仍舊笑着看着她,等她說下文。
果然,阮雲岫笑了笑後,再度開了口,對夕和說:“其實,我真的很羨慕你。”
“羨慕我?阮三小姐不是在開玩笑吧?”憑着這一句話夕和無法確定阮雲岫話裡的意思,便又反問了一句,讓她繼續往下說。
阮雲岫的目光從夕和麪上轉移到不遠處的菊花上,脣邊的笑意慢慢減淡,轉而還泛上了些許苦澀,“我不是在開玩笑。或許有很多人會羨慕我的出身,羨慕我的容貌,但幾乎沒有人知道我爲了撐起阮這個姓氏付出了多少、犧牲了多少。”
“我自打一出生眉心就有一朵芍藥花的胎記,因着我們阮家的開家嫡母也有個一樣的胎記,所以我在家族中被認爲是開家嫡母的轉世。這是一份無上的殊榮,卻也是一份最重的責任。因爲這個胎記,我自打會說話開始就要接受家族中最嚴格的培養和訓練。一天十二個時辰,我有十個時辰都在學習琴棋書畫和詩詞歌賦。”
“並且,我在剛懂事起就知道我的未來和婚姻是由不得我自己做主的,所以我的人生一直都活得很無望,直到我遇到了似之。我孃親和似之的母親,也就是南越的清平公主是好友,當年清平公主帶着似之從北漠回到南越,我孃親得了這個消息便去京城陪伴清平公主。”
“恰逢我生了場病,斷了家族裡的培養,孃親便帶着我一起去了京城。也是那一次,我認識了似之和祁王殿下。後來,孃親每年都會去一趟京城,每年也都會帶上我,所以慢慢的,我便同他們成爲了好朋友。”
“每年到京城小住的時日裡,我幾乎每天都會和他們在一起唸書一起玩,祁王殿下總愛欺負我,似之卻很溫柔,所以,慢慢的,在時間的流逝中,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心裡便生了一點陌生的情愫。”
說到這裡,阮雲岫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夕和,面上帶着濃濃的歉意,說:“對不起,我……我並非有意……”
“所以你羨慕我是因爲我同國相大人有了一份婚約?”夕和直覺阮雲岫突然對她表明了心意有些怪怪的,但一時半會人又說不出哪裡怪,便只能先順着她的話往下聊。
阮雲岫搖搖頭,“不,我羨慕的是他將親手做的嫁衣送給了你。”
夕和剛還覺得奇怪,待阮雲岫這句話一出來,她敏銳的察覺到了話裡還有別的含義,便又問:“這是什麼意思?”
阮雲岫面上帶着訝異的神色反問夕和:“怎麼似之沒有告訴你那件嫁衣的含義嗎?”
夕和回想了一下那件叫做百年的嫁衣,也回想了一下傅珏將嫁衣送給她時說的話。他當時說的那一句‘贈汝百年,予卿百年。初雪之日,吾願十里紅妝,許卿唯一’應該可以解釋這件嫁衣的含義。
但是不知爲何此時的夕和直覺阮雲岫說的含義並不是這個意思,所以她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
阮雲岫見此,面上再一次出現欲言又止的神色來,似是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往下說。
“阮三小姐,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挺好奇的,如果你知道不如就告訴我吧。”夕和還有種直覺,直覺阮雲岫接下來的話纔是她今天找她單獨聊聊的重點,所以,都繞了那麼大一圈了,重點當然要聽。
阮雲岫面上好一陣猶疑不定,但最後還是開了口,說:“那件嫁衣原來的名字不叫百年,而是叫做弱水,是似之在多年前就已經準備好送給他心中最愛的女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