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多年前?送給心中最愛的女子?夕和一下就從她的話裡捕捉出了三個關鍵詞,而很明顯這三個關鍵詞都和她沒什麼關係,所以指代的人自然也不是她。
夕和心裡咯噔一下,指尖倏然發涼,但仍保持着面上的自若,問:“阮三小姐的意思是這件嫁衣原是國相大人準備送給另一個女子的?”
“可以這麼說,也可以說不是。我在多年前初識似之時就知道他的心裡藏着一個人,是一個很對他來說很重要也很特別的人,不過當時我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一直以爲是早逝的清平公主。直到我要離開京城回到本家之前,我才知道他心裡藏着的是個叫做小魚兒的女孩。”
小魚兒?夕和默默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然後腦子裡轟的一聲彷彿炸開了一聲驚雷。
小魚兒,魚兒,雲兒……難道說,難道說是她把名字聽錯了,傅珏口中的人、眼底藏着的身影不是阮雲岫這個雲兒,而是一個叫做小魚兒的女子?!所以,他的心裡真的藏着另外一個人,一個真正在他心裡既重要又特殊的人?!
夕和在震驚中有些回不過神,她的衣袖又突然動了動,她猛然回神看向衣袖,然後又一條信息跳入了腦子裡。小魚……這隻乖巧伶俐的三尾雪狐叫做小魚……難道也是因爲那個小魚兒嗎……
阮雲岫瞥了眼夕和,繼續說道:“在我離開京城之前我就知道似之託祁王殿下找到了一批繡娘要織幾匹金錯錦,當時我覺得很疑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金錯錦,便跑去問他,但他沒有告訴我。是我後來一直纏着祁王殿下問,殿下才告訴我的。”
“殿下說,似之要爲一個叫做小魚兒的女孩親手做一件叫做弱水的嫁衣。因爲那女孩叫魚,他便要送她一汪世間最好最美的水。這便是這件嫁衣的含義。”
夕和的腦子在驚雷過後已經逐漸趨向於一片空白,面上強裝的淡定也不受控制地開始有了龜裂的痕跡,“那,那個叫做小魚兒的女孩呢?”
“聽祁王殿下說那個女孩已經死了,我想這也是爲什麼這件嫁衣又改了名字吧”,阮雲岫說完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話鋒一轉,“不過不管如何,這件嫁衣在似之心中的意義都非比尋常,他能把這件嫁衣送給你,即便也許是替……我是真的很羨慕。”
雖然阮雲岫及時剎住了話頭,沒有將替後面的字說出來,但夕和知道她想說的是“替身”,她想表達的意思就是說夕和其實只是這個叫做“小魚兒”的女子的替身,是替代品。
聽到這裡,夕和心裡的震驚、不安、彷徨和失措的情緒反倒奇異的平靜了下來。替身這個詞雖然不好聽,卻提醒了她。因爲,雖然她此時才知道這個藏在傅珏眼底和心頭的女子叫做小魚兒,但替身這個想法卻不是由阮雲岫第一次提出來的。
早在之前,她發現他時而會透過她看着什麼未知的事物時,她自己的心裡就已經出現過了這個詞了,並且也已然爲之覺得矛盾、痛苦過了。
而且最後的自己還做出了一個決定,就是隻要她還愛着他,只要他沒打算拋棄她,那麼就不管任何雜七雜八的事情,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愛着的時候就是好好的愛,因爲不管是愛情還是幸福都得來不易,就算註定要失去,在能抓住的時候還是要好好把握纔對啊。
而現在,那根紮在心裡的刺,不過是從她以爲的“雲兒”變成了“小魚兒”而已。
因爲一個詞的刺激使得夕和想通後,她的腦子裡又冒出了傅珏曾經對她說過的話來,那時她明確的問他“雲兒”是誰,他雖然沒有明確的告訴她,但卻對她說過‘她對他而言是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
她牢牢的記着這句話,也記得他說過不要聽別人說了什麼,要看他做了什麼。他做的就是送了她一件最漂亮最有誠意的嫁衣,他做的便是當衆給了她身無二婦的承諾,那麼,她難道還要去糾結於一個名字和一個已經死掉的人嗎?
夕和下意識緊握的手心慢慢鬆開,面上重新恢復了血色和淺笑,對一旁的阮雲岫說:“阮三小姐這可不是羨慕我呢,而是羨慕小魚兒吧。不過逝者已矣,前塵往事不可追,不是自己的也不可強求,人還是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和往前看比較好。”
“就好比現在,有那麼多的菊花要賞,切莫空負好時光。阮三小姐,我先過去了。”
說完,夕和便起了身,給稍遠處的臨月和青蘿使了個眼色後,再三人一同重新回到了鋪滿菊花的小徑上,繼續今天未完成的事。
而她身後仍舊坐在那裡的阮雲岫一下白了臉,脣邊的笑容也陡然消失,一雙美眸之中第一次閃現出了怨毒和不甘的神色。片刻後,她召了自己的侍女到身側,再附耳悄聲說了幾句,然後才站起身也回到了大隊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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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夕和同臨月和青蘿重新匯合後,青蘿便立刻問了夕和那個阮三小姐同她說了什麼,爲何剛剛看她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
夕和知道青蘿是關心自己,但小魚兒這件事她感覺說給太多人知道並不太好,便略過不提,只說阮雲岫向她承認了喜歡傅珏的事。
青蘿一聽,眉頭就擰在了一起,不禁憤憤然地說道:“這位阮三小姐什麼意思啊,她若是喜歡國相大人就去跟國相大人說啊,跟三小姐你說算怎麼回事,還想讓三小姐主動退出不成?真是好奇怪哦。”
夕和聞言笑了笑,但隨即腦子裡靈光一閃,被青蘿的這番話給提醒了一點。她不禁再次回頭想再看一眼阮雲岫此時的表情,但這時阮雲岫也已經不在石凳上坐着了。
青蘿說的沒錯,阮雲岫突然來跟她表明心意這一點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爲什麼她會突然來跟她說明小魚兒的存在?若是因爲她喜歡傅珏,想要破壞自己和傅珏的關係,那她應該早就捅破了這一層纔對啊,爲什麼偏偏到現在才說?
僅僅是因爲那件嫁衣提醒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