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警察問完話之後,見Siren只是呆呆望着他,以爲她是被嚇到了,就對旁邊埋頭工作的同事嘀咕了幾句。
然後,他將水和吃的三兩下綁好,由一根繩子順着送了下來,又對Siren說道:
“來,你先吃點東西,因爲地震太過嚴重,這裡已經封路了,救災物資還沒有運到,這些都是從附近找來的能吃的食物,不過東西很少,你們將就着吃點吧。還有你身邊的這位先生,你們兩個人都不要擔心,馬上就能把你們救上來了,再堅持一會兒。”
兩個人?
Siren聽到他的話,遲鈍的大腦轉了轉終於又運轉。
她恍惚的心神終於有些回來,雙眼猛睜,立即轉眸看向自己的身旁。
一條男人修長的手臂橫隔在她腰間,身上的衣服雖單薄,但是她身上暖暖的。
Siren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一件男人的衣服。
而降衣服披在她身上的男人,遒勁的雙臂正緊緊的抱着她取暖。
此刻,他就死氣沉沉的躺在她的身旁,不動也不說話,對周圍的一切無知無覺。
他的臉頰上、衣服上沾染了骯髒的污泥,雙目緊閉,嘴脣青紫,皮膚慘白。
乍一看就好似死掉了一般,如果不是胸前還有極其細微的呼吸起伏着,Siren險些以爲他已經……
Siren小心翼翼的喊着他的名字:“啊驍……”
她心中有種擔心驚擾到他的怯弱和恐懼。
可是那個一直細心呵護她的男人,竟是一點回應都沒有。
Siren心中的焦急更盛,她意識到自己發出的聲音太小,可能他沒聽到,按了按喉嚨,閉上眼咳嗽了幾聲,重新開口:
“啊驍?你醒醒,救援隊的人……來、來了。”
她想觸碰他,可是手指反覆在腿上蜷縮、展開,就是不敢去碰他。
他這般死氣沉沉的模樣,讓她懼怕。
心,前所未有的怯弱!
“啊驍,你醒醒,我沒有騙你,我們等到了……救援真的來了,啊驍,醒來,和我一起上去。”
那人還是一動不動的,任她如何呼喚,一點反應都沒有。
Siren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目光死死盯着他蒼白的俊臉,伸手正想觸碰他時,忽然發現在他們不遠處仍有一塊沾血的鋒利石頭。
錐形的鋒利石頭尖尖上,紅黑的血跡已經乾涸。
雖然救援人員已經挖開了一條救援的通道,可是空氣中瀰漫着的難聞氣味使用沒有消散。
而且現在正是炎熱的夏季,幾天前死掉的那個女人屍體不僅早已發僵,甚是傳來了令人作嘔的屍體腐爛的氣味。
這種氛圍下,再加上祁驍無知無覺的模樣,就能讓Siren幾近崩潰。
眼前的場景一下子就和前兩天噩夢裡的場景重疊……
還有什麼比摯愛的男人死在自己面前更令人發狂的事情?!
Siren聲淚俱下,“啊驍,你是在騙我的對不對?咱們別開玩笑了好不好?你快醒醒啊!醒來喝點水,不是你說的嗎?喝點水就好了,你喝啊……”
用力搓了一把臉上的眼淚,Siren沾着泥土的手背將髒東西黏在臉上。
她顧不上任何其他的事情,拿起來剛纔放下來的喝的和食物,顫抖着手掰開,將祁驍轉過來,擡高他的下巴往嘴巴里塞。
頭頂還在專注工作的警察被她粗魯的動作驚到了,心說這姑娘剛纔看起來還好端端的,怎麼這麼一會兒就瘋瘋癲癲的?而且她旁邊的男人明明是……
警察連忙道:“這位女士……你冷靜點。”
Siren卻什麼都聽不到了,她的眼裡心裡只有眼前死寂的男人。
祁驍的嘴巴好不容易掰開,東西卻塞不進去。
她還固執的不肯放棄,也不管救援人員以怎樣怪異的目光凝視着自己。
Siren執着的一次又一次的往祁驍嘴裡灌水,一瓶水她一滴沒喝,全都往他的嘴裡灌,倒是因爲手抖撒了好多在外面。
見她這般浪費水源,上面的救援人員看着都心疼,可見Siren神情不對,又不忍心指責她。
這些警察在展開援救之前,就得到了上司的囑咐。
他們的上司可說了:
剛經歷的殘酷的地震,受難者各種各樣的心情都要理解,不管他們做出什麼事,說什麼話都不要放在心上,要以撫慰爲主,讓他們發泄出來就好。
Siren全身心的注意力全都在昏迷不醒的男人。
她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在別人眼裡有多奇怪!
Siren見祁驍根本連水都喝不進去了,她看着礦泉水,不過略一沉思,突然仰頭咕咚猛灌了自己一口。
旋即,她俯下身趴在祁驍身上,嘴巴印上了他的薄脣,艱難的將水渡了過去。
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這樣的喂水動作,直到Siren覺得已經夠了才停下來,這般喂水真是十分累人的。
Siren癱坐在了骯髒的地面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喘着粗氣,額頭上汗水淋漓,和着身上髒兮兮的味道,聞着她自己都受不了。
“我說這位女士,別光顧着你的丈夫了,你自己也趕緊喝點水吃點東西吧,現在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將你們轉移上去,若是你再這麼折騰下去,我擔心你會再次暈倒了。”
還在工作的警察,被Siren這番深情厚誼的模樣動容,忍不住又好言勸道:“你的丈夫沒事,他……”
“他當然沒事!”
警察的話還沒說完,Siren就驟然打斷道。
她倔強的仰着頭,眼睛紅紅的含淚,鼻尖紅紅的,眼神卻十分堅定,“他說過要和我一起平平安安的出去的,他一定會說到做到!”那個男人從來沒有對她言而無信過!
雖然她堅信這一點,可她的嗓音卻不可避免的戴上了哭腔。
警察和同伴面面向覦,齊齊附和:“是是是。”
Siren不再理會他們。
她之前和祁驍是萬分期望救援隊的人能過來的,可是現在他們真來了,她卻一點欣喜若狂的感覺都沒有。
望着祁驍毫無動靜的樣子,Siren只是呆呆的坐在旁邊,緊緊握着他的大掌守着他,心中什麼念頭都有。
眼神不由自主的投到那塊沾滿血的石頭上。
Siren不由伸手將石頭拿過來,仔細端詳了一下,發現上面的血跡還挺新鮮的,應該就是最近這兩天才有的。
Siren嚥了咽口水,幡然醒悟——
難怪她醒來後她總覺得怪怪的,因爲她感覺到自己的嘴巴里有着一股腥味。
她剛纔還尋思是什麼味道來着,現在看到這鮮血,她總算猜到是什麼味道了!
Siren心裡冒出了一個想法: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不會是喂她喝血,給她續命了吧?!
Siren的眼角開始泛紅,目光從祁驍臉上慢慢轉移到了他的手腕上。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擡起他的手腕。
看清祁驍手腕上包紮得結結實實的繃帶,Siren一下懵了。
她剛纔醒過來的時候完全沒多想,只知道祁驍人事不省,急得心慌意亂,根本沒去細想其他的事情,再加上之前的夢境,讓她更加沒法冷靜下來。
現在瞧見祁驍手腕上乾淨的繃帶,Siren愣了一會,才仰起頭道:“他……他手上的繃帶是你們包紮的?”
上面的警察抿了抿脣說道:“是的啊,我們下來的時候,你丈夫的手腕上被捅了好大一個口子,手腕留下的血一直滴進你的嘴裡,要是我們再來晚一點,只怕他……”就要因此失血而死了!
心中的猜想得到證實,Siren面上的淚水更是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刷刷流下。
啊驍,你怎麼能這樣?
我說了,是要和你一起活下去的,要是你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說到做到:堅決不獨活!
邊流着淚,Siren邊焦急問道:“他現在爲什麼還一直不醒?是不是失血過多,所以……”
看她哭得傷心,警察連忙道:“他真沒事,你別多想。”
“那他怎麼還不醒?”
警察瞥了一眼祁驍,耐心的解釋道:“那是因爲他傷口很深,包紮了之後好好休息一會對恢復體力有很大幫助,”
話音一轉,語氣稍微嚴肅起來,“這位,不是我說你,夫妻之間情難自禁是很正常的,但也要分是在什麼場合吧?都被埋在廢墟下面了,也要適可而止嘛,你知道你男人爲什麼現在不得不先打針強迫他睡着嗎?就是因爲他不僅疲勞過度,還操勞過度。”
兩個“過度”說的Siren面紅耳赤,回味過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吶吶的張了張嘴,完全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