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左等右等,右等左等,不見一點他的反應,她反而有些急了。從前,他總是不分青紅皁白地來抱她亦或是咬她咬得不亦樂乎。可如今自己送上門來給他抱,他都不理,莫非是當真那般小氣?可小氣也要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呀?
她再次去晃動他的衣角,擡眸對着他那依舊清冷的目光,繼續討好道,“師父,是不是那魚香蝦絲的湯汁惹了你?不若師父只將蝦拿去吃,湯水留給徒兒可好?難道…”
未待她胡說八道完畢,他略有些暴力地拉開她的小手,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地踏入自己的臥房。末了,門被摔得一聲脆響!
阿梨只覺得稚嫩的心被這摔門聲抨得一陣哆嗦,隨後有什麼東西被擊得粉碎!好歹他也是妖精,少說修行了上千年吧?怎的和她這個小丫頭一般鬧脾氣,簡直是豈有此理!
常言道,難得糊塗,正因爲稀裡糊塗地活了十幾年。再未曾遇見他之前,她的世界裡,有喜奇驚怕,有吃喝玩樂,卻從未體會過生氣之類的是什麼東西?生氣…於她來說,也只有其他人演戲給她看的份。每每看到他人氣惱的大戲,她也只覺得好生熱鬧,從未被感染到。
而如今,竟被那隻臭美(臭脾氣而又美得沒天理)的師父氣到了,明明是他恩將仇報,明明是他無理取鬧,挑食到了極點,還口是心非地假意無慾無求,這種人,啊……不,這種妖,真的太氣人了!
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從見到他之後,她不但時不時地便要被他氣得咬牙切齒,而且再被他咬死之前,很可能就這樣被他不明不白地氣死了。左右免不了一死,不如以牙還牙!憑什麼就只有讓他氣自己,憑什麼她只能被他咬死,再被狼吞虎嚥掉?她就不能先發制人,咬死他在前?
總之,師父妖怪,本蝦米今日要與你決一死咬…也讓你嚐嚐無故被咬的滋味!不咬個你死我活,誓不爲人!
這樣想着,她運足了吃奶的氣力,踏步向前,砰得拉開他的房門…
司命惱她這一世非但不解深情,還帶回了女妖逢迎他。見那女妖看他的那種眼神,她就沒有一丁點在意自己的師父嗎?然那個小丫頭畢竟是他失而復得的徒兒,更何況現下她又成了他的娘子。
雖然有些怪,在她找回記憶之前,她便已是他的娘子了。誰讓她的爹爹貪念聘禮那種欺負人的兵器。收了嫁妝,便要將她嫁人。自己若不娶她,難道要她被別人娶了去不成?而看她那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又怎忍心當真生她的氣?
只不過,此刻的他沒有中毒,而她這些日子就只顧着與那些妖怪玩耍。他有多少日子沒好好看看她了,那種思念到了極致會化作鳩毒一般,隨時都可以另他衝動到毒性發作。於是,在他微微體會到隱忍的毒將要亂串之時,他只有逃,逃得狼狽不堪,逃得愚蠢可笑,逃得莫名其妙!
她可知當年她什麼也沒說,就那樣消失的毫無蹤跡,她可知那時的傷害到了何種地步?每每回想起來,都險些痛到暈厥!
而如今,或許是老天給他了機會,也給他了沒有保護好她的報應。她明明在他身邊,甚至成了他的娘子,而卻要拒他於咫尺之外,那又是怎樣無法形容的心酸滋味…
他本以爲迅雷不及掩耳地關上門,便可以暫且忽視她的存在。而他自己也知道,一扇小小的門,隔得掉的只有自欺欺人,就彷彿掩耳盜鈴般,捂住了耳朵,難道那真切的聲音就沒有了嗎?
他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破門而入,靠欺騙自己方松下的一口氣又收緊起來,他眉頭緊蹙,卻依舊不言不語,視線斜向一側…
阿梨本就惱他今日的冷漠,見他又拿出不理不睬,不屑一顧之態,瞬間火冒三丈。即便,她曾經怕極了他!但此刻,她不知哪裡來的膽量,衝他喊道,“好端端的真蝦不要,你就非要吃了我?是時候該做個了斷!”
司命未待弄清楚她究竟在說些什麼,她已帶着一張紅白交錯而又奇怪到匪夷所思的小臉,向他風風火火地殺了過來!眼見着她越逼越近,他頗有些慌張不知所措,腦中浮現出無數個她要攻擊他的奇形怪狀畫面…
當失而復得的那一刻,他便珍惜她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他早已拿她的胡鬧毫無辦法。可她此刻難道要以下犯上甚至毫無理由地攻擊他
他心下念道,看此攻勢,你是想不講原則打爲師是吧?難道你胡鬧到如此地步,爲師還要任你打嗎?自己好歹也是上神,若當真被徒兒打了,那樣太不成體統了吧…
她的小嘴巴已做足了準備,畢竟阿梨這一世乃是一個凡人,隨着他修行有些時日,功力修爲也有些長進!
她預備去咬他驚世駭俗面龐上的脣,師師之計以制師地去報復他,亦如他咬她那般無根無據。然走至他近前,卻發現踮起腳尖也觸不到那裡,勘勘只及他的肩頭!而腹內裝着勃然大氣,她又怎肯輕易放棄對他的報復?她一把扯住他的衣領,將他的頭拼命向下拉…
司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冒失舉動拉扯得愣了神,茫然間……想弄清楚她究竟意欲何爲?他下意識地讓着她,任由自己隨着她的力道被拉至她想要的方向…
是以,男華山的小屋內,伴着她氣得東倒西歪,卻蠻橫地拼了小命地報復,瀲灩的月色下,一對懵懂師徒相互咬得一塌糊塗。只因一個願咬,一個願挨…一個使勁報復,一個不知謙讓弱小地又報復了回來…一個愈發不服氣,再次報復回去…
經過好一番折騰,原來想象中的畫面全然不着邊際,呈現出另一幅場景儼然可以用詩句形容…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徐徐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欹枕釵橫鬢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