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製當天,姜遊和馬毅四點多的時候去了攝影棚。驗了票,順利過了安檢,找到貼着座位號的椅子坐下。
他們坐在第三排。
椅子的座面很窄,靠背板很矮,上面放着一瓶純淨水。
馬毅把揹包拿了下來放在地上。
“這裡安檢不是很嚴。”他說。
“看安檢的是人嘛,”姜遊向前伸了伸腳,努力讓自己坐的舒服一些,“節目要宣傳,要熱度,官方呢,要有官方的態度,有些事不好自己出來對吧,就需要站姐這些,還有所謂的內部工作人員,放瓜放物料真真假假的引戰。”
“你怎麼對這些這麼熟?”
姜遊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糖盒,“要不要吃一粒,裡面含葉黃素的,對視力好?”
“來一粒。”
嗡嗡嗡……
手機震動。
姜遊拿出手機,提示是快遞,他接了起來。
“對,我人不在,你就放門外,或者放隔壁……”
“院子門開着啊,那就放裡面。好,謝謝你。”
他掛了電話,轉頭看着馬毅,“我買了點書,送到了。”
座位陸陸續續的坐滿了。
一個穿着白色西裝的男性走上了舞臺,他是主持人譚瓏,他試了一下話筒然後說:“現在我們要拍幾個鏡頭,我數三二一,然後大家鼓掌……”
※
快遞員把一箱子書放在了花壇前。
他站起身子,往四周看了看,便走了出去。開門,上車。小麪包車拐了個彎消失在街角。
院子的門突然關上了。
一個小男孩從飛在半空的鞦韆上跳了下來,落地後搖搖晃晃地走到紙箱子前。
他蹲了下來,看了看箱子上的快遞單。
單子飄落。
膠帶自動鬆開。
紙箱打開了。裡面一本一本的都是書。薑末盯着書看了一會兒,擡頭,看着主臥的窗戶,窗自動開了半扇,他伸手拿起一本書,對着窗戶扔了過去。
啪。
書本落地。
接着,他站了起來。
箱子裡的書一本一本地飛了出去,在半空中排成了一個小圓圈。
薑末伸手一指。
書立刻加速,向窗戶撞去。
啪……啪……啪啪啪……
嘭!
突然一聲巨響。
薑末擡頭看去,一本書從沒開的那半邊窗裡砸了進去,窗戶破了,碎玻璃落了下來。
※
馬毅用手肘碰了碰姜遊的胳膊。
姜遊皺了下眉,睜開了眼睛,他聽到馬毅低聲和他說:“你打呼嚕了。”
“是吧?”
姜遊從椅腳邊上找到了純淨水,他打開蓋子,一口氣喝了小半瓶,他說:“這裡面空調開的太熱了,頭有點暈。”
他擡頭去看舞臺。
楊萱已經上臺了。
她穿了件寬鬆的淺藍色襯衣,衣襬在腰部紮了起來,下身穿了條白色的熱褲。腰上沒有贅肉,大腿圓圓潤潤的。
朱莎坐在她身邊,穿着一條紅色的裙子。
姜遊又喝了口水。
“這個節目是說什麼的?怎麼上來個醫生?”馬毅問。
“好像是什麼心理專家吧,你照片拍的怎麼樣?”
“你看看,”馬毅把相機遞到姜遊面前,“我看他們都開始拍,我就拍了,剛纔劉則言出來的時候,有個妹子好野的,衝到了前面,被保安拉下去。”
姜遊翻看着相片,“挺好的。”
看完後他把相機還到了馬毅手裡,“我再睡會兒,我要打呼了你喊醒我。”
“你不是她粉絲麼?”
“是粉絲啊,”姜遊用手遮了遮燈光,“我追星呢,就喜歡隔着屏幕追,那種拍攝好,後期做好,然後字幕啊什麼的都弄上去,完成品,告訴我哪裡要笑了,哪裡是開始煽情了,不是這種,不行,這個燈太晃眼了,我近視眼,受不了。”
“楊萱,我聽說你高一就輟學了?”主持人走到楊萱身邊。
鏡頭跟了過去。
“對的,那時候叛逆期,容易衝動。”
“輟學,離開家庭,一個人生活,是不是很難?”
“還好吧,我從家裡拿了幾百塊錢,快用完的時候,正好看到有個便利店在招店員,我就進去問,老闆娘大概覺得我很可憐吧,就收留了我。”
“你就開始做店員?”
“對的。”
“你做了多久?”
“幾個月吧,老闆娘做生意特別厲害,我們是在小區裡的一個店嘛,周圍還有個學校,店裡面除了一些常規的飲料零食,老闆娘就經常留意現在流行什麼,吃的玩的,然後她就會去搜廠家,然後打電話過去,談進貨價格,她賣出去的價格能比淘寶上還要便宜一點,就便宜一點,”楊萱做了個收拾,“但是現實中買賣和網上不一樣,現實中我能站在她身邊去介紹,價格也確實便宜了點,就很好賣。”
楊萱洋洋灑灑的開始講起了她學習做生意的歷程。
主持人不得不打斷了她,“那後來爲什麼離開了呢?”
“後來我去賣衣服了,一倉庫衣服拿下來,都是按斤算的,特別便宜,然後找一個地方,人流量大一點,搭個棚子,大貨出去後,後面零碎的……”
“那你怎麼會來做女團的?”主持人再一次打斷了楊萱。
“我那時候在夜市賣砂鍋炒菜嘛,有個朋友一直來吃,後來那個地方不讓擺了,他就介紹我去……”
“去當偶像了。”主持人接住了話。
“對。”
“你有什麼感想呢?”
楊萱想了想,“要找對進貨渠道,把成本壓下去,利潤如果少於百分之三十,因爲我沒有個固定的店面之類的,我不壓貨,風險就很大了,所以還要找對顧客。”
馬毅笑了出來,“她還挺搞笑的。”
“主持人估計想煽情的,”姜遊坐正了一些,“她心態好。”
“好的,那,我聽說今年你過年是和你媽媽一起過的對吧?”主持人轉移了話題。
“對的。”
“你現在恨你的父母嗎?”
楊萱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她笑了笑,“還好吧。現在已經比以前好了。”
朱莎的嘴角向上翹了一下。
舞臺上燈光暗了下來。
※
薑末走上了樓,他看了看空蕩蕩的工作臺,主臥的門打開了,一本本書飛來出來,在工作臺上疊了起來,疊成了一個半圓形的蓋子。疊完後,他想了一想,走到樓下,從櫃檯的抽屜裡翻出了一直白色的蜘蛛雕塑,他把蜘蛛放在蓋子的最上面。
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
傍晚的餘暉中,一個穿着黑色連帽衫,帽子戴起來的男人從院子門口走過。
薑末往外看了一眼。
院子門開了一瞬又關上。
男人被拉了進來,帽子落下,他的眼睛很可怕,幾乎沒有眼白,都是黑色……
他剛好掙扎的時候,蛛絲粘住了他的嘴脣和四肢,他被蛛網壓在了滿是玻璃屑的窗下。
薑末從店門中走了出去。
他看了看破了一個洞的窗戶,和窗戶下的男人。
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