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瑤打量着坐在她面前的唐不甜。
十五六歲?看舉止不像。但也不像是成年了。五官過於精緻,神情又太淡漠,配合在一起有種人偶的感覺。難道,她不是人?
“姓名?”
清冷的聲音打斷了顧瑤的胡思亂想。
“什麼?”
“你的姓名。”唐不甜重複了一遍。
“顧瑤。”
唐不甜點了點頭,她問:“年齡和籍貫。”
“死的時候是二十六歲,唐江人。”
“什麼時候死的?”
“四年前,秋天的時候死的。”
“死因是什麼?”
“癌症,乳腺癌,小慧是春天生的,我原本以爲能活到她三歲生日。”
姜遊從樓梯上走下的時候,就看到唐不甜一板一眼的彷彿是在做筆錄般詢問着顧瑤。
聽到腳步聲後,唐不甜和顧瑤不約而同地往姜遊的方向看去。
姜遊走到唐不甜身邊,拉開椅子坐下,他直接問顧瑤:“你的訴求是什麼?”
“我想,我想……”顧瑤咬了下嘴脣,“我想和文鬆,我想他可以看到我,一次就夠了,我有話必須要和他說,入夢也可以,我……”
“我要說明一下,”姜遊打斷了顧瑤,他說:“你的魂魄已經消散了大半,我再把你那點執念拿掉的話,你會徹底消失,這點你有心理準備嗎?”
“有的。”
“二十分鐘夠嗎?”
“可以。”
“把珠子給我。”姜遊對着唐不甜伸出右手。
唐不甜把黑色珠子放到姜遊的掌心中。
顧瑤張了張嘴,她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姜遊把珠子向上拋去。
他說:“你就先在這裡待一陣子。”
顧瑤顫抖了一下,接着不受控制地向上飄,面孔和人體扭曲着,最終化作煙霧被珠子吸了進去。珠子落下,再一次落進姜遊的掌心中。
他站了起來,走到櫃檯邊,把珠子放進了糖碗裡,抓了幾顆糖蓋在上面,再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了幾張畫紙,然後走回唐不甜身邊,把畫紙放在她面前,“我兒子畫的。”
唐不甜翻看着畫紙上。
姜遊右手食指指在一條紅色的粗細不勻的曲線上,“你看他這個線條表現的多好,這個空間感,律動感,表達的多有靈性。”
唐不甜盯着畫看了會兒,她說:“配色不錯。”
“那是的,基礎的。”
“你準備幫他們見面?”唐不甜岔開了話題。
“她老公,那個文鬆,方文鬆,你也見過的,就是我們在科技館裡,那個小女孩的爸爸。”
“是他?”唐不甜想了起來。
“就是他,清明我帶薑末去掃墓的時候,剛好遇到他們,她葬在薑末父母的隔壁,算是做了鄰居吧,”姜遊把畫紙重新收攏在了一起,“這大太陽曬的,她也不怕魂飛魄散……”
“她不怕陽光?”
“大概吧,可能有些奇遇之類的,”姜遊拿下眼鏡,抽出紙巾擦了擦鏡片,“我是覺得,死了就是結束,多見一次,多說一句話,除了給活着的人帶來些煩惱外,什麼都改變不了。”
“你爲什麼不和她說?”
“我又不是做鬼生諮詢的,要做個ppt,弄幾個數據圖表,再測試一下九型鬼格,給他們幾條發展模型路徑,幫助它們從小鬼成長爲鬼王,爲害一方,再被我收服,成爲我的功德,好像說得通哎,是吧?要不我們就這樣幹一票大的?”
“我們?”
“開個玩笑啦,”姜遊趴在了桌面上,“我就覺得方文鬆現在挺好的,心寬體胖,小姑娘也挺開朗活潑的,和我兒子玩的挺好的。”
“所以你原本不想理?”
姜遊戴上眼鏡,他看着唐不甜,“是啊。”
“如果方文鬆也想見她呢?”唐不甜問
“這誰知道呢,我今天早上遇到他的時候他在相親。”
“相親?”
“是啊,打算再婚了吧,畢竟已經四年了。一個大男人帶着女兒,畢竟很多地方都照顧不到,一直不找,也不現實是吧?”
“那應該拒絕她嗎?”
“她跑到了文化街上,”姜遊也有點無奈,“我要拒絕了,她還會繼續去找能幫她的人的,那還不如幫我沖沖第二季度的業績呢。”
……
研究所。
林昱的意識再次從他的身體中飄出。
他看到了他自己,緊閉着眼睛,帶着呼吸罩躺在一張手術牀上。牀頭後面,牀邊上,擺放着許多儀器,屏幕上跳動着他看不懂的數字和符號,一些細管子將儀器和他的身體連接在一起。
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
他打量着四周,這是一間四面都是牆的房間,沒有窗。
他朝門的方向飄去,伸手,手穿過了門。
他穿了出去。
門外是走廊,沒有人,他像是被牽引一般向前飄着,他看到了穿着藍色大褂戴着口罩的人,圍着一些怪模怪樣的東西,他穿過一間又一間的房間,似乎沒有人看到他,也沒有儀器發覺他的存在。
他到了熟悉的地方,紀曉珍的辦公室,他進去了,然後,他停了下來。
紀曉珍坐在電腦後,她說:“結果出來了。”
吳雨嵐拉了一個椅子坐到她身邊,“怎麼樣?”
紀曉珍用鼠標往下拉着頁面,“基礎項目來看,很正常,不像是被附身或者侵蝕。”
“老大也說感覺不出問題。”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幻覺,多做幾個檢查再看吧,也許要找山上的人過來……”紀曉珍扭頭看了吳雨嵐一眼,“以後你留在唐江嗎?”
吳雨嵐搖了搖頭,“等鏡湖會的事收尾後再說。”
“桑旭的兒子接特科嗎?”
“暫時還是唐不甜負責,以後會怎樣,看老大準備怎麼幹吧,”吳雨嵐笑了一下,“最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他的身體素質非常好,對藥物的吸收率很高,”紀曉珍看着屏幕上的的數據,“我打算對他進行一些深度的刺激……”
林昱正要聽下去的時候,他再一次地向外飄去,飄出了辦公室,他的速度越來越快,最終他感覺到眼前一黑,接着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