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來越多了。”
袁來頗有幾分隨意地坐在院門口石臺上,看着街上的熙熙攘攘不由感嘆一聲,或許這世上再也不會有哪個地方匯聚瞭如此之多的少年優秀修行者,他們或許都是自家宗門中的上等資質弟子,但是在此處,極少有人會顯得鶴立雞羣,就像一朵紅花如果生在綠葉中間就是焦點,如果生在一片花海則也是再普通不過的一枝。
街上大都是道袍青衫,那棉白的鞋襪踩在乾淨的青石板上出很細微的聲音,當那些聲音匯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股奇異氛圍,袁來有些陶醉地深深吸了口氣,然後似有所感扭頭就看到了穿着整齊樸素的那一雙兄妹。
“出門?”他問。
韓大野點點頭,他雖然不善言辭,但是對待這個曾經爲自己兩人仗義執言的少年印象很好,所以即便他只是沉默以待,那沉默也顯出幾分善意溫和。
大野小野穿得端正,和當日第一次到來別無二致,他們的打扮永遠是一成不變,彷彿下一刻就要動身離去,袁來不由想起了肖白曾言的災厄二字,眼中更添一份興趣。
袁來忽然站起身,拍拍下襬,淡淡道:“一起?”
韓大野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離我們太近也會遭到麻煩。”
“沒事兒,只要你們不嫌我煩,麻煩什麼的沒關係啊,行了,別說了,走吧?”
大野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更加謹慎了數分,彷彿時刻在防備突然出現的意外。
“去哪裡?”袁來問。
大野指了指遠處方向,道:“聽說劍爐第一脈在這裡,我要去訂一把劍。”
劍爐第一脈?袁來頗有些驚訝地看着他,這所謂劍爐一脈他是知道的,謝采薇曾經對他講過,說的是大陸之上鍛器本事最高的便是劍爐,當世那些神兵利器許多皆是出自劍爐之手,只不過在百年前劍爐分裂,成爲七脈,每一脈或者說每一個傳承皆善於鍛造一種武器,劍爐七脈便是指其傳承最爲精通於七種武器,而這第一脈所最爲擅長打造的便是……劍!
當世堪稱神器的名劍中排名第一位的長生劍便是出自這一脈之手!
長生劍也正是太華山一流劍仙陳太華的佩劍!
據說長生劍上佈滿道紋,揮之摧枯拉朽,更有神秘之力,若說世間劍客共有十人,那最少八人傾心長生劍!
這也說明了劍爐第一脈的絕世本領,求劍者絡繹不絕,而其倒也來者不拒,只不過若要求劍爐一劍,最低的價格也要萬兩白銀,這個價格對寒門子弟很不講人情,但又也有一種異樣的公平。
袁來之所以驚訝一是因爲劍爐的名字,二是因爲韓大野說的話,他要去訂一把劍?那豈不是說他身上最少也有萬兩銀票?在那粗布衣衫之下藏着那等鉅富,這無論如何都是驚人的。
“聽說那裡價錢很貴……”他試探道。
韓大野衝他一笑,低聲道:“我知道。”
……
一路上並沒有什麼意外生,這說實話讓袁來有些小失望,而大野則是皺眉,似乎對這種稍顯反常之事並不很滿意。
劍爐流蕩大陸,每經一城便開門短則一月,長則半年,如今來到滄浪河畔,所在之處倒並不氣派只是街邊尋常的一隻攤鋪,而鋪外則冷冷清清,並無想象中的排隊如長龍,袁來略爲一想也猜測出幾分因由,如今來參加天鼎大會的無一不是早有準備,像自己一樣臨時起意的實在很少,而早有準備的人自然早早就準備好了刀劍武器,沒有道理臨時過來買兵器。
當然劍爐的生意是極好的,劍爐出一劍便入手萬兩金銀,這等撈金度讓再厲害的生意人也不由不汗顏。
因爲冷清,所以韓大野的出現反而有些反常,當他們順利無比地來到劍爐門前的時候,大野卻停下了腳步,他皺眉看向袁來,道:“不應該啊。”
“什麼不應該?”
“不應該沒有麻煩來,我們走了一路,太順利了。”
袁來不由笑了起來,道:“這很正常啊,難道非要遇到點麻煩纔算正常?”
沒想韓大野卻很嚴肅地點頭,道:“恩,遇到麻煩纔是正常的。現在……很不正常。”
袁來本想取笑,卻被韓大野感染,他忽然意識到大野說的是真的,或許對他而言這麼長的一段路都沒有遇到麻煩纔是怪事。
“那……”
“等等!”大野突然出聲,然後他們便看到從劍爐一脈店鋪中忽然走出了一個人,那是一個臉色陰鬱的少年,眉頭皺得很緊也很冷酷,他的臉很白,脣卻顯得很紅,就像擦了胭脂脣彩的女人,坦白說他的容貌很帥氣,但是氣質卻讓人不很舒服,他的身子很鋒利,眼神也很鋒利,鋒利得咄咄逼人,這樣的人人緣肯定不怎麼好,但是一般應該是有本事的,因爲他的眼神是孤傲的,當孤傲這種神色出現在一個少年眼中的時候就說明他真的很不一般。
當袁來的真切地看到他的眼睛的時候,他從中竟然看出了一道肆虐的龍捲,龍捲風在那少年眼中吹過,所經之處一切的平靜都被暴躁所取代。
大野左邊是悶悶的小野,右邊則是袁來,三個人正好將劍爐大門堵住,也擋住了少年出來的路。
狹路相逢,氣氛有些壞。
但是大野眼中卻露出輕鬆的笑意,似乎直到此刻他才真的放下心來。麻煩來了,麻煩的味道是如此濃郁,讓久經麻煩考驗的大野覺得心安,彷彿直到這少年的出現本來不正常的事情才終於迴歸正軌。
“你終於來了。”大野輕輕吐聲。
對面的冷酷少年有些詫異,冷冷道:“你認識我?”
“不認識,但是我知道你是來找麻煩的。”
場中一陣沉默,袁來很是無語,覺得大野肯定是被過去那些年所經歷的麻煩事情弄得有些神經了。
果不其然,當沉默逝去,那冷酷少年大皺眉頭,道:“有病!”
然後他又道:“你們擋了我的路。”
“不好意思。”袁來笑眯眯讓開,對方邁步就要離去,這讓大野頓時變得惶然不解,似乎不明白到手的麻煩怎麼就要這樣離去?
好在,又一個意外讓本來要離開的少年的腳步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