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吧。”
一世笑了下,然後慢悠悠挪了回去,坐下來。
袁來猶豫了下也坐在了他的對面。
兩個人隔着一張小桌,互相對視。
袁來的腦子有些亂,他弄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到了這裡,或者說回到了這裡。
也弄不清一世爲什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看來你有很多疑惑。”
一世顯然看出了他的疑惑,於是說道。
“我當然有很多疑惑。”
袁來毫不忌諱地冷笑道。
“你可以提問,我可以選擇一些予以解答。”
一世彷彿沒有看到他的冷笑,拿着筷子,低着頭一邊對付桌上的冷菜,一邊說道。
“好。”袁來沒有客氣,他直接道,“那你先給我解釋下現在的情況。”
“現在啊……”一世想了想,說,“現在這個世界中的你的確已經死了,而現在的你只是一個念頭,還記得我第一次與你見面的時候麼,你被那顆子彈殺死之後,我本想即刻離去,但是卻感應到你將再次歸來,所以我就想在這裡多等你一會兒,說說話。不同的世界之間的時間是不同的,不巧的是這個世界與啓國的時光流速差距很大,所以我在這裡等了你兩個多小時,在啓國應該已經過了將近兩年。”
袁來皺起眉頭,目光閃爍,他對一世的確是忌憚的,所以他更關心目前的狀況。
他低頭思索了一下,道:“我爲什麼會回來,既然我在這個世界上生命已經終結,那我爲什麼還會以這種方式回來?”
“你上了祭壇。”一世沒有看他,平淡說道。
袁來一挑眉,只見一世繼續說:“放心,現在的我並不清楚你究竟如何,但是據我所知,整個啓國,除了莽荒中一些未曾被探索到的地域之外,想要以神識穿過世界壁障的辦法極少,而最可能的就是通過千山的那座祭壇,所以我想你肯定是通過那裡回來的,對麼?”
袁來凝視着對面的男人,沉默不語。
一世一笑,不得不說,雖然兩個人相貌迥異,但是這笑容,卻格外的相像。
“對了,如果我猜測的不錯,在你回來這裡之前,在啓國的那個世界裡,我應該已經成功奪舍了皇帝了吧?想來,那個聰明的皇子也該有所動作,我留給他的時間不會多,所以他只能冒險行事,對了,奪舍這件事你之前已經知道了麼?”
一世繼續笑呵呵地問道。
袁來卻是心隨之一沉。
按照一世的說法,地球的這個世界與啓國時間存在流速的差別,所以此時的一世應該對之後的事毫無所知,但是他既然這樣篤定的說了,便只能說明,他對自己回啓國之後要做的事早有預謀,且無比自信。
“不要緊張,喝酒麼?”
一世拿起一隻杯子給他,然後倒了些純淨的酒液。
“這個世界的酒真辣,不如啓國的酒溫柔。”他感慨道。
袁來卻沒有一世的悠閒的心思,他盯着一世,道:“你還沒有回答完我的問題。”
“哦,對了,你看我這腦子。”一世有些懊惱地搖搖頭,然後繼續輕描淡寫地說,“如果我沒猜錯,能登祭壇併成功突破世界壁障,看來你應該已經達到三境修爲巔峰,準備突破四境,看你的樣子似乎還不知祭壇究竟是什麼,既然如此,我便說給你聽。”
“我知道它是用來飛昇的通道。”袁來冷聲說道。
一世笑道:“的確如此。”
“可是根本沒有仙界,所以飛昇的盡頭就是宇宙,換句話說就是死亡。”袁來繼續試探道。
一世則搖了搖頭,說:“仙界的確是不存在的,但是飛昇的終點卻非宇宙,否則你如何會出現在這裡?嗯,有沒有人和你說過,世界的理論?”
袁來沉默。
他想起了乙未。
在涼城的時候,邪修乙未給他展示了世界的重疊結構,並說世界有很多個,這些話仍舊記憶猶新。
“看來你聽過了,那就好辦了。”一世與袁來一樣善於察言觀色,他淡淡一笑,說道,“世界是重疊的,所以說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與啓國世界之間其實也是重疊的,只要穿過兩個世界之間的壁障,就可穿梭於不同世界之間。這樣的世界具體有多少個我也不清楚,總之很多,但是想要穿過世界壁障需要的力量太強大,只有五境纔有嘗試的可能,這就是超脫的含義,而你這境界修爲絕對無法肉身穿梭,只能用神識短暫地投射過來,就算如此,也需要耗費極大的力量,千山的大陣便是助你神識穿梭世界的力量。”
“四境無雲晴空,便是要堅定道心,斬斷塵緣,而抵達其他世界對修行者的意義十分重大,這可以讓修行者提前擁有一次超脫的體驗,其對道心的打磨好處極大,其實當你將神識探入那條通天之路的時候,在你面前的便是無數的大千世界,可是,就算是我也沒想道,你竟然會重新回到這個世界,也幸好你本體已經死去,否則單單你這一次橫渡世界的嘗試,便有可能惹動宇宙時空之道,從而引起大麻煩。”
在一世敘說這些的時候,袁來始終保持着最爲冷靜的狀態。
他想努力從一世臉上看出點其他的東西,但是他失敗了。
“我想我明白了。”袁來低頭思索了下,說道。
他覺得,在這件事上一世應該並沒有欺騙自己的必要,而之前武當歸的提示也暗示了這一點,他曾經問武當歸說既然沒有仙界,那修行者不去爭權奪勢還能做什麼?
武當歸說當他上了祭壇就明白了。
袁來現在的確已經明白了,武當歸的目標便是那大千世界。
雖然沒有仙界,但是卻有無窮的各不相同的世界存在着,就像是一片片未知的處女地,等待人類去探索。
袁來也終於想明白,爲什麼啓國仍舊有那麼多避世的四境修行者,想來他們的目標也是登臨五境,而後跨越世界行走星宇。
這的確是一件很偉大的理想。
袁來擡起頭,凝視着一世,道:“那麼,除了以上這些,你之所以留在這裡,究竟是想和我說些什麼呢?說說你真正的目的?說說你轉世張冠道又想方設法進入八十七先賢圖大陣的目的?說說你奪舍皇帝的目的?還是說說你把我弄到那個世界要我殺什麼第九世的目的?你又能告訴我哪一樣?!”
袁來的聲音很冷,帶着殺氣。
一世卻依舊憊懶的樣子,喝了口辛辣的白酒,雙目顯出朦朧來,慢悠悠道:“門外風雪,對飲兩人,你我本是輪迴中的首尾,能坐在一起是多奇妙之事,何必要談那些不開心又複雜無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