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障打開這個消息宛如暴風,以極短的時間便傳遍四方。
張陵對此事也十分關注,也不避諱袁來,便急匆匆詢問起來。
老者言辭簡練,將昨夜的事說了說,壁障被衆大修行者合力破開,化作一道門戶,至於此時,那門戶已經被嚴防死守看護起來,關外的衆人聚集的所在如今一派緊張。
“既然門戶打開了,那麼接下來最緊要之事便是確定進入的人選了。”張陵斷然說道。
“的確,我探聽到關外大營中那些人從昨夜破壁開始便聚集於一處爭論此事,想來最多一二日,就能有結果了。”
張陵點了點頭,低頭略一沉思,只聽那老者忽然詢問道:”那……咱們是不是該啓程動身了?“
“不急,再等一陣吧,就算他們心急但是想真的定下名額來也沒那般容易。”
“是。”老者頷,隨後看了袁來一眼之後轉身離去。
待他離開,張陵才神色凝重地重新坐下,同時嘆道:“接下來,又少不了一場爭端了。”
袁來猶豫了下,終於問道:“殿下也是奔着那件事來的?”
“哪件事?”張陵明知故問。
“當然是西邊草原的事。”袁來肅然道。
見他認真,這位堂堂啓國皇子也端正了身子,在少年那目光中緩慢地點了點頭。
“我……的確是爲此事而來。”
袁來繼續追問:“那殿下是要做什麼呢?”
張陵一愣,隨後啞然失笑地指了指認真的少年說:“你這樣子倒是好像是在盤問我。”
袁來一窒,掩飾地笑了笑,他承認,自己的確開始心急起來。
不過再一次讓袁來心生好感的是……張陵並沒有繼續繞彎子,而是很直接地回答說:“好了,我也不瞞你,也無隱瞞的必要,自從草原出現卸甲仙人遺留這事傳出之後,便是京城裡也爲之震動,各大宗門紛紛出手,我當然也不願意錯過這件大事!”
頓了頓,張陵略一猶豫,而後突然說出來的話卻是讓袁來大吃一驚。
“我……其實是也想進去那世界看一看。”
看一看?
張陵?這位當今皇帝的嫡子,千里迢迢從京城趕將過來,竟然是打着這樣的主意?他竟然也想要淌一淌這潭渾水?
爲什麼?
袁來一時間無法理解,在他想來此事必然伴隨大凶險,按照申屠沃甲透露的,一旦進入那世界,修行者幾乎都相當於被剝奪了力量,介時可想而知風險必然常伴每個人,而這位皇子竟然想要進入一觀?
難道他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安危?難道他還天真地指望着別人不敢對他動手?面對這等能改變未來天下局勢的神物,袁來根本不相信他這個身份真的能成爲一塊多牢不可破的護身符。
而更多想一層,他如何進入?以什麼身份進入?別人又如何會允許他插上一腳?這件事本來就因爲捲入修行界各方勢力而顯得複雜,他還偏生要再爲這團亂麻纏上一個釦子。
這個膽子,不可謂不大!
想着這些,他也毫不掩飾地透漏出詫異神色。
站在他面前的張陵卻只是笑笑,讓人看不透心中所想。
若說這是這位皇子一時興起的主意?但看上去這人怎麼看都不該是那樣荒唐之人,那麼……難道說這真的是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彷彿是看出袁來所想,張陵淡淡說道:“我要做的事,很少會改。”
聞聽此言,袁來嘆了口氣,情緒複雜地說:“這和我似乎沒什麼關係。”
“的確,應該是沒什麼關係的。”張陵毫不意外地點頭,然後又道,“你我今日相見完全是偶遇,不過我的確很想見你一面,天鼎難得一見的黑馬,京城中雖然對你多有誹謗,但我依然覺得你前途光明無比。或許十年後便是江湖中新的傳奇人物,我當然想提早看一看。”
“殿下過譽。”
“不過……”張陵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地說,“不過既然你我已見面,你又知道了我的打算,那我也的確有件事想問一問。”
袁來心中嘆氣,無奈道:“請問。”
張陵忽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據我所知,那草原上的世界是你第一個現的?”
……
……
袁來覺得自己真傻。
他早該料到張陵的意思的,不過說起來問這個問題的人還真挺多,表面看上去自己和草原上的世界唯一的緊密聯繫也正是在此。
張陵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想要進入其中,袁來也不想多問,總之人家既然想進入便理應提早做些準備,找自己這個現者打聽下情況也實屬正常。
正常到了,讓袁來覺得很無趣。
畢竟,這件事自己已經說過很多次。
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特別是經過關外議事堂一行之後,更加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於是他便也順便賣了這位皇子一個人情,乾脆將自己所知的且能說的全盤托出。
待講述完畢,張陵面色凝重地點點頭,看上去袁來的話的確給了這位皇子不小的幫助。
用依舊溫和的態度表達了一番感激之後,張陵終於站起身來。
袁來也隨之起身,知道這就該到了離別時候。
張陵這個人看上去不錯,從始至終都沒有詢問自己栽倒在地的真相,在目睹他破開青光小天地之後也抑制住了好奇心,袁來認爲,這已經算是對他的一種尊重。
一位皇家太子,未來的君王,竟能保持對自己的尊重,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都是一件不易的事。
“那,我就告辭了。”兩人又說了幾句閒話,一切說開了之後,也不用打謎語,兩人交談十分愉快,袁來找了個合適的時機便提出告辭。
張陵嘆了口氣,沒有說許多虛情假意的話,而竟然是看着袁來,嘴脣動了動,說出了一番很讓袁來訝異的話來。
“其實,我看出來你似乎對我的有些話不很信,不過這也不重要,我相信你我還有很多再見的機會。據說你還是二境,二境就能有那樣的本領,真的讓我開了眼界,這都是真話。只可惜這次大事,憑藉你散修的身份恐怕沒有可能進入,這真的是一個遺憾,但我覺得這未必是件壞事。”
“此次事件,必然會徒增許多殺戮和爭鬥,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但我真的不喜歡,我覺得能遠離殺伐還是好的,這也是老師曾教過我的道理,你這樣的天才,遠離這些漩渦也是好事。”
“所以,雖然我看得出來你對這件事也很關心,但是,我勸你一句吧,有些事還是離得遠些更安全。”張陵緩緩說道,在說這幾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很特別,有幾分複雜和傷感,但真的透着一股真摯。
袁來很驚異於這位皇子的這番話,知道他應該是好意,但他一想起壁障已開,便只能長嘆。
他目光清朗地說:“多謝。”
隨後告辭離開。
只剩下張陵默默站在房檐下,待袁來走遠,他才喃喃自語:“又是個倔強的脾氣啊,那就……祝你好運吧。”
世上的天才真的很多,唯有好運者才能活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