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的誰也看不見,就說仇之武,眼下直以爲跟上他可要幹一番大事業了,反正能看見的是越來越有錢了。自從有了小洋樓,仇之武心裡就產生了去找牡丹的想法了,有一回路過太原,他就想進城找她了,卻被交通警察攔在外環路上,按規定拉煤車是不準進市區的,他只好先回來。
於是他就買了一輛摩托車,嘉陵牌兒的,當時最大排量的,穿上皮夾克、皮褲,燙的捲髮,學的就是費翔的打扮,頭盔也不戴,錄音機往摩托車後座上一綁,一路狂飆,用現在的話說,真拉風了,“你就像那冬天裡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的心窩,每次當你悄悄走近我身邊,火光照亮了我……我雖然歡喜,卻沒對你說,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你就像那一把火……你就像那一把火……”
但當仇之武騎摩托來到太原新建路上時,那座舊糧店二層樓還在,卻沒有自由花百貨有限公司的招牌了,取而代之的是工商銀行下設的儲蓄所,他走進去詢問以前那家商戶去哪裡了,店員都說不知道,出來再問附近的商鋪,也都是一問三不知。那麼大一家公司,難道就消失了不成,他恨自己爲什麼不早來,當真是天意弄人啊,難道竟不讓我再見牡丹一面了,怎麼會消失得杳無蹤跡,會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呢,他不禁又爲牡丹擔憂起來,簡直憂心如焚,牡丹啊牡丹,你究竟在哪裡,如果再也見不到你,我此生還有什麼意思,真的是百感交集,欲哭無淚啊……
仇之武心中的一團熱火被冰冷的現實無情地澆滅了,在回來的路上悶悶不樂。和她那些往事,現在想起來,就好像是夢一樣,或許真的只是夢而已,根本不曾發生過,自己偏要尋找,只是因爲太美好。
他騎着摩托拐進老家那條溝裡,前面遠遠看見走着一個婦女,高跟鞋一扭一扭的,背後看見就好看了,心想這是誰家的老婆了,咋也想不起來村裡還有個這女人。車超過她以後,他扭頭一看,你猜是誰,是鄧酥紅。她已經長成少婦了,胯寬臀肥,穿着黑色的健美褲,褲腿末端的帶子踩在腳心裡,拉得屁股緊繃繃的,她把頭髮也燙下小卷捲了,眉毛也繡過,臉雖然有些顯老,但笑一下比她小時候更騷了。
像這種情況你就得捎上她了,本村裡家,又是順路,摩托車後座雖然綁了錄音機,但座位可長了,明顯還能帶人,高跟鞋在溝裡看見就不好走,於是他一讓,她只推辭了一下就坐上去了。
以前的不愉快誰也不想再提了,這麼多年不見二人又像重新認識了一樣,慢慢兒說起來就知道了,原來縣城裡的農機修理廠已經倒閉了,鄧酥紅家老漢被迫下崗,歇到家裡一分錢也不掙,兩口子幾乎天天吵架,最近這一次老漢動了手,她一氣之下,扔下娃娃不管,自己一個人回孃家來了,聽口氣是不想過了。
二人邊聊車邊走,她大叉開腿,貼在他背上,胳膊抱得他緊緊的,不僅如此,隨着車身的顛簸,她的手還在他身上到處摸揣。仇之武心裡已經發覺了,但也沒什麼好辦法,坐摩托車也就得抓緊了,這是安全常理,你若明說,她不承認,反倒落得你有那個想法,心想由你哇,大男人家還怕了,愛咋摸揣了。
鄧酥紅回村以後沒幾天就在礦上上班了,高智貴讓她當秘書,專給他做飯,還跟上黃老會計學財務,實際上兩個又勾搭上了,窯主從此更忙了,礦上事多麼,晚上經常就不回家了。老話都說絕了,“女人愛財,男人好色”,她現在風韻正濃,怎甘心守在一個下崗工人身邊,非要傍上個大款煤老闆才過意了,但高智貴畢竟有些老了,又還有老婆、娃娃,麻煩可多了,怎比得上仇之武血氣方剛,單身未婚,說不定還是童子處男了。她每回和他對面經過,打個招呼,她渾身都是那種感覺,用現在的話叫過電了。不敢忘了女人也好色了麼,並且仇之武也不缺錢呀,有錢有樓,於是她就把他當成了首選目標,只盼他把她正兒八經娶了,她以後暗中還能和高智貴勾搭,這多好呀。
有一天晚上高智貴不在,仇之武替窯主在辦公室值班,她特意爲他包的餃子,一個人慢慢兒包下滿滿一鍋排排(音pie,高粱杆穿成的箅子),然後又坐在炕上搗蒜。
山西人吃餃子最離不了醋和蒜,按照傳統蒜要搗成蒜泥,再和醋調和,有專門搗蒜的鉢鉢,一種很厚實、很深的小瓷罐罐,有專門的搗蒜錘錘,木頭做的,杵狀。要說搗蒜,一下兩下是搗不爛的,有句古話叫“蒜是千錘爛”,所以說是個麻煩營生,而男女之間的那個事兒也挺麻煩的,咯搗搗,咯搗搗,一下兩下完不了,所以也叫“搗蒜”,這個比喻無論是器具、動作,還是聲音都非常貼切,不止在他們村,在山西民間很多地方都流傳着這個說法。
仇之武看見她搗得累了,頭上都出汗了,就想替她搗,“紅姐,來哇,我替你搗哇,你包了餃子,已經累了。”
鄧酥紅擦了一把汗,“不用,咯咯咯咯,管你等着吃哇,咱們慣得就和一家人也似的,你還客氣了。”
“還是我來哇,來來來……”他伸手去取蒜鉢鉢,而蒜鉢鉢在她懷裡抱的了,她一躲,他不小心摸住她的手了,她的臉上紅了一股,然後深情地望了他一眼,說道:“你要是想搗蒜呀,晚上就和姐姐一起搗哇,姐姐也想和你一起搗了麼……”
聽了這話,他當時一下呆住了。他不說話,她就以爲他心裡想,只是不好意思,因爲兩個小時候還鬧過個那事了麼,她以爲他從小就待見(喜歡)她了,於是又笑道:“哈哈,大後生了還裝了,你不是有勁了麼,你那個搗蒜錘錘想見也粗了,姐的蒜鉢鉢呀,你再勁大也不嫌,哈哈哈哈……”她一邊說手裡一邊還要搗蒜,發出滑菜滑菜的聲音來,就是要他聽見,“擩進來搗哇,哈哈哈哈,一黑夜了,咱們兩個慢慢兒搗哇……”她一邊淫笑,一邊自己就把上衣解開了。
仇之武被她撩逗得血脈賁張,看她那副**的做派,真想上炕去和她鬧騰鬧騰了,鬧死你個臭**。可就在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牡丹,想起牡丹在手心裡一筆一劃寫她自己的名字,他當時雖沒在意,但分別後,這個情景經常回想起來,有時還在夢中出現,留下了刻骨銘心的記憶,我一定要對得起她的這份情意,就算今生再也見不到她,我也不能胡鬧。再有就是,自己還要跟上智貴哥哥幹大事了,明知道他和她勾搭了,自己也胡亂咯攪進去,算甚了,千萬不敢因小失大。想到這兒呀,他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雖是假裝倒也還挺像,“不行,不行,今天感冒的了,怕惹上你了,紅姐……”他邊說邊已經跑出了門外。
鄧酥紅一個人被晾在炕上,又羞又氣,朝門外濃濃地唾了一口。
兩個人雖然鬧了個沒趣,但都也得護臉面了,畢竟還得跟上窯主共事了麼,她對他還有想法了,因爲村裡根本沒甚的好女女,說不定他哪一天又願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