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桶製作沒問題, 有了這樣一個成品,接下來若是再做,找個稍微懂點木工的, 也能依樣畫葫蘆做出來。
楚承稷明日一早便要下山, 爲了養足精神, 晚間他比平日裡早歇了半個時辰。
睡前他喝養傷的藥, 拜他所賜, 秦箏也喝了一碗安神的湯藥,大概因爲是養身用的,味道倒並沒有多苦。
秦箏睡眠本就不差, 喝了這安神的湯藥,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沉了。
她找林昭拿的那牀被子昨夜掉地上弄髒了, 被面還沒拆下來洗, 這晚依然是兩人蓋的一牀被子, 中間涇渭分明地隔着二十公分的距離。
楚承稷睡意來得慢,身側的人難得睡得老實, 他心道老大夫開的藥果然還是起了作用的。
但下一刻,一隻腳丫子就踹他小腿上了。
楚承稷:“……”
或許是才喝第一天,藥效還不怎麼明顯?
接連暴雨,夜裡的確降溫了。
秦箏睡夢中把腳踹過去後,似乎覺得那邊挺暖和, 整個人都朝那邊滾了過去。
楚承稷平躺着, 還沒來得及側過身睡, 就這麼被人樹袋熊似的手腳並用地扒拉上了。
竄入鼻尖的是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幽冷香氣, 他腦中關於明日部署的思索一下子被衝得七零八碎。
這一瞬, 他大抵知曉前人爲何總用“溫香軟玉”四字來形容女子了。
她全身確實軟的跟沒骨頭似的,讓他推都不知道從何下手去推。
秦箏半邊手腳都搭在他身上, 彷彿是抱着個大暖爐,腦袋擱在他肩膀處,呼吸間帶起的微弱氣息噴灑在他頸側,酥酥的,癢癢的,像是有無數小蟲子從他頸側那片肌膚鑽了進去,順着血管遊移,在心底拱起一片未知的躁意。
楚承稷渾身僵直得像塊鐵板,黑暗中他靜靜等了一會兒,秦箏抱着他呼吸依然平穩,半點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他遲疑了片刻,輕輕撥回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打算幫她躺正。
夜晚觸碰她肌膚的觸感更加明顯,滑膩得像是一塊瓊脂,他蹙了一下眉,鬆開捏着她皓腕的手,再隔着衣袖重新抓住,將她的手撥了回去。
按着她的肩膀將她往後推時,對方似乎感覺到離熱源遠了,直接悶頭一撞又撞回了他懷裡。
胸口還沒痊癒的箭傷驟然被這麼沒輕沒重地一撞,楚承稷沒抑制住發出一聲悶哼。
秦箏睡覺素來睡得沉,但因爲先前他發燒那兩日一直照顧他,夜裡他偶爾低吟要個水什麼的,秦箏已經養成了習慣,哪怕睡着了對他的聲音也格外敏銳。
一聽到他悶哼,頓時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怎麼了,要喝水嗎?”
聽她問是不是要喝水,楚承稷自然也想起了自己重傷昏迷的那兩日,那段時間他幾乎是全無意識的,但每次焦渴難耐,總有甘霖及時送到脣邊,想來是她時刻都注意着自己的情況。
他在黑暗中看着秦箏睏倦卻又因他一聲悶哼突然驚醒的模樣,忽覺自己像是一腳踏進了沼澤地裡,越掙扎,有些東西卻在無意識中陷得越深。
既是如此,那就從心罷。
他已經給過她選擇了,不是嗎?
楚承稷望着她的眼神變得幽涼而深邃,嗓音卻很輕:“無事,睡吧。”
秦箏這會兒已經清醒了幾分,發現牀裡邊空着一大片,終於也意識到是自己睡相不好擠到他了,忙往裡邊挪了挪:“我擠到你了?”
一隻大手攥住了她胳膊,讓她沒法再往牀裡邊挪,“夜裡涼,就這樣睡吧。”
他的意思是,她畏寒,這些睡暖和些。
秦箏不知他所想,只覺這般躺着,幾乎是胳膊挨着胳膊,手肘貼着手肘,稍微動一下,彼此都能感覺到。
這個距離有點太近了,但對於夫妻來說,似乎又沒什麼。
她拒絕不是,不拒絕也不是,就這麼瞪着一雙眼看着帳頂。
倒不是她矯情,而是這深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幾乎是挨着躺到一塊,平日裡楚承稷也從沒靠她這麼近過,秦箏總覺得哪哪都不自在。
她望着帳頂乾瞪眼時,楚承稷突然出聲:“睡不着?”
秦箏脊背一僵,偷偷轉過頭去看他,卻發現他是閉着眼的,那他怎知自己沒睡着?
秦箏不解,只輕輕“嗯”了一聲。
楚承稷的手掌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地覆上了她雙眸,原本清冷的音色也在夜色裡多了幾分低醇:“閉眼。”
秦箏不明所以地眨了兩下眼睫後,才聽話地閉上了眼。
她睫羽很長,眨眼時似一雙柔軟的小刷子在他掌心輕輕刷過,酥.麻的癢意從掌心一路蔓延到心底。
秦箏只覺捂在自己眼前的手力道似乎重了幾分。
掩住她的雙眼後,楚承稷自己倒是掀開了眸子,他側過頭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大夫說你憂思過重,我給你念段經文,清心寧神,易眠些。”
堂堂太子還會念經?
秦箏正有些疑惑,但想到古代達官顯貴家中常有抄佛教祈福的,動輒幾十遍上百遍地抄,能背下來似乎也不足爲奇了。
她乖巧點了下頭,想到這是晚上黑燈瞎火的他可能看不見,正準備說聲“好”時,楚承稷已經低聲念起了經文:“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①
因爲刻意壓低了嗓音,他原本清冽的音色多了幾分喑啞在裡面,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律。
彷彿,他曾經真的在佛寺裡朝朝暮暮誦讀過這些經文。
秦箏努力聽了一會兒,可能是佛經確實有靜心的作用,也可能是安神湯的藥效又上來了,她呼吸逐漸變得綿長。
楚承稷在她睡着後,依然淺聲唸了許久,從《心經》唸到《金剛經》,不知究竟是爲了幫她入睡,還是爲了讓自己靜心。
山寨裡的第一聲雞鳴聲響起,他才止了聲,收回蓋在她眼前的手。
他很早之前便不信佛了,靜不下心時捻着腕上的菩提珠,默誦經文,是從前就留下來的習慣。
不過現在似乎作用不大了。
***
天剛見亮,楚承稷便起身了。
出門前他看了一眼檐下空蕩蕩的籠子——信鴿還沒回來。
眸底閃過一絲暗芒,頃刻間了無痕跡。
看來是陸家那邊叫人揪住了尾巴,那朝廷的人應當也會比他先前預料的早來青州了。
他回望了一眼房門緊閉的主屋,原本冷凝的神色卻又在瞧見檐下那個瓦桶時緩和了些。
她不會走。
說不清的感覺,原本是沒那麼在乎她去留的,她走,他幫她搭線放人;她留,一切照舊未嘗不可。
但現在,他想她留下來。
***
秦箏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她平日裡睡得沒這麼沉的,心道肯定是安神湯的作用,自己從今晚起還是別喝了。
盧嬸子在竈上給她留了飯,說楚承稷一大早就和山寨裡的弟兄們下山去了,留話讓她別擔心,最遲酉時歸。
秦箏一邊用咬軟的楊樹枝刷牙一邊思襯,酉時可不就是下午五點到七點的時間段,一大早就出去,天黑前纔回來,看來這次從水匪手裡搶那批兵器應該沒那麼容易。
她用過飯後拎着瓦桶去找林昭,想問問她山寨裡有沒有懂木工的師傅,照着這個瓦桶再做幾個桶子出來,到時候制瓦胚也快些。
怎料一到林堯兄妹住的地方,就見何雲菁臉色蒼白地哭着從院子裡出來,往日跟在她身邊的那幾個僕婦全不見了影,咋一看還覺着這妹紙怪可憐的。
何雲菁也看到了秦箏,但全無了之前盛氣凌人的模樣,垂下頭掩住一雙紅腫的眼步子飛快地走了。
林昭出現在院門口處,見着秦箏同她打了聲招呼:“阿箏姐姐過來了?”
秦箏點了下頭,跟林昭一起看着哭着跑遠的何雲菁,問她:“何姑娘這是怎麼了?”
林昭嘆了口氣道:“二當家同他幾個心腹現在還關在山寨大牢裡,她每天都過來給她爹求情,二當家計劃動手那天,她曾拼死過來給我們報信,如今這般,我哥也有些難做。”
林昭一句“難做”,秦箏就猜到了林堯他們商議後只怕是決定處死二當家,畢竟東西寨重新合併,林堯需要立威才鎮得住西寨那些人。
“算了,不說這些了。”林昭拉着秦箏往院子裡走,瞧見她手上那個瓦桶,納罕道:“這是什麼?”
秦箏遞給她看:“制瓦胚的模具,寨子裡有木匠嗎?我想找木匠照着這個樣子再做幾個。”
林昭一口應下:“武三叔就會木工,他除了打獵是一把好手,木工活兒做得也不錯,不過他今日跟着王彪大哥他們一起下山去了,等他回來了我拿給他。”
屋子裡突然傳出林堯的聲音:“要做什麼?”
房門開着的,一眼就能看到林堯半躺在牀上。
林昭衝他晃了晃手裡的瓦桶:“阿箏姐姐要做幾個這樣的桶子,給寨子裡燒青瓦。”
林堯咋一聽這話,比那日林昭還要意外:“燒青瓦?”
“阿箏姐姐會的東西可多了,”林昭語氣本有些神氣,想到自己之前把兄長騙得團團轉,不由又有幾分心虛:“那個……其實那棧橋也是阿箏姐姐教我的。”
林堯眼中的驚詫更多了些,他笑道:“以程兄那樣的人中龍鳳,我早該想到程夫人也絕非尋常女子。”
“寨主過譽,先前多有隱瞞,寨主莫怪纔是。”秦箏知道自己以後若想在寨子一展手腳,與其到時候再被懷疑能力引起爭議,不如現在把一切都說開。
林堯半點沒有介懷的意思,在他看來,這是他們夫婦已經完全信任了祁雲寨,心中只更高興:“哪裡會怪,得燒高香謝祖宗保佑我們兄妹遇到了您和程兄這對貴人才是,我是個粗人,見外的也就不和程夫人多說了,正好這些日子我閒得發慌,這桶子我來做。”
林昭遲疑:“你身上的傷……”
林堯想到寨子裡能自己燒青瓦,不用再費時費力地從山下運回來,巴不得現在就能燒瓦,他道:“又沒傷在手上。”
林昭嘀咕道:“也是,反正你皮糙肉厚的,坐月子似的躺了好幾天了,是該找點事做了。”
林堯冷笑着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林昭,你皮癢是吧?”
林昭半點不帶怕的:“就你現在這樣兒,動起手來誰教訓誰還不一定呢!”
秦箏還是頭一回瞧見這兄妹兩拌嘴,有些哭笑不得。
林昭去拿木頭和工具時,林堯有些歉意地對秦箏道:“叫程夫人笑話了。”
秦箏笑道:“怎會,看得出寨主和阿昭感情很好。”
林昭把木頭和工具拿給林堯後,又拉着秦箏去看寨子裡的人家插秧。
“咱們拿個桶,這個季節山溝水田裡螃蟹、鱔魚多,抓些回來晚上又能開葷了!有的水田裡指不定還能挖到菩薺!”
“阿箏姐姐吃過菩薺嗎?又脆又甜!寨子裡的小孩都喜歡去田邊摸菩薺當零嘴吃。”林昭說起這些,一雙眼都在放光。
秦箏笑答:“吃過啊,包餃子或蒸包子時裡面放點切碎的菩薺,口感也很不錯。”
林昭一臉驚奇:“菩薺還能做餃子包子?”
秦箏點頭道:“可以做啊,如果菩薺挖得多,我今晚做給你嚐嚐。”
林昭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走到一處秧田就嘴甜地跟主人家問好,再一說是過來挖菩薺的,主人家直接把他們自己挖到的全送給了林昭。
秦箏倒是頭一回見林昭這般賣乖,有些哭笑不得。
有對老夫妻也在插秧,因爲上了年紀,彎腰插幾株後又時不時擡手捶捶後腰。
林昭瞧見了,直接踢掉鞋子去田裡:“宋阿婆,我來幫你們插秧。”
老婆婆笑得合不攏嘴,“是昭昭啊,你帶着貴人四處走走吧,我們老兩口忙得過來。”
秦箏忙道:“婆婆我可不是貴人。”
她也踢掉鞋子一起下田去插秧,老夫妻一開始還有惶恐,見秦箏插起秧來有有模有樣的,似乎覺得她跟那些山下富貴人家還是不一樣的,待她不覺也親近了幾分。
有了秦箏和林昭幫忙,老夫妻輕鬆了不少,老漢腰上似乎有老毛病,時不時又用手錘幾下,老婆婆嘴上數落着他昨天又偷喝酒了,今天腰疼活該,但見老漢疼得厲害,也趕忙上前扶他去田埂上坐着。
林昭偷笑着同秦箏道:“你別看宋阿婆數落得兇,最擔心宋老爹的也是她了。”
秦箏點頭:“老人家嘴硬心軟。”
林昭甩了甩手上的泥,突然道:“我有時候瞧着阿箏姐姐和你相公就覺怪怪的,一點不像咱們寨子裡那些夫妻。”
秦箏回想了一下自己跟楚承稷的日常相處,不解:“哪裡怪了?”
林昭想了想,憋出三個字:“不自然。”
她看着秦箏道:“你們對彼此太客氣了,就像在演話本一樣。”
秦箏:“……”
她跟太子表現出來的夫妻感有這麼差?
林昭一邊搖頭嘆氣一邊道:“說起來,阿箏姐姐你同你相公,除了容貌上看起來登對,其他的還真半點不像夫妻。若不是知道阿箏姐姐一早就同你相公成了親,我都懷疑你們是逃亡路上搭夥過日子的了。”
秦箏心說妹紙你差點就真相了,她可不就是穿過來半路搭夥過日子的麼。
但林昭自己琢磨了一陣,倒是又否認了:“不過以阿箏姐姐和你相公的脾性,你們也不可能是會半路搭夥過日子的。或許這就是大戶人家的夫妻和咱們寨子裡普通夫妻的區別吧,畢竟有個詞不是叫那什麼……相敬如賓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連林昭都能看出來她和楚承稷相處不自然,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現在沒覺得她們奇怪,可能也是對他們帶了層“富貴人家”的濾鏡。
秦箏暗襯自己往後在人前得同楚承稷親近些,至少得在明面上叫人瞧不出什麼端倪。
半空中突然一聲煙花炸響。
秦箏回過神來,往天上一看,發現是跟上次敵襲一樣的煙花,她扭過頭問林昭:“又有人攻打寨子?”
林昭也看到了煙花,臉色嚴峻起來:“寨子裡的弟兄們今天一大早就下山了,這時候敵襲,怕是不妙。”
秦箏寬慰她:“山腳沒有寨子裡的人,對方強攻應當攻不上來纔對。”
林昭緊蹙的眉心卻沒鬆開“堰窟出過幾次事,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帶些人過去看看。”
她說完就套上鞋子步履匆匆往一條小徑去。
秦箏怕林堯那邊不知道消息擔心,便回去打算同他說一聲林昭去堰窟了。
怎料林堯聽說後,神色卻難看至極,“堰窟底下是十幾丈高的峭壁,歷來不怕敵襲,吳嘯先前從後山跑了,我只怕他帶人走那條道攻上來。”
他受了傷目前不能下牀,王彪等人隨楚承稷一道下山去了,剩下的人又被林昭帶去了堰窟,林堯身邊現在根本無人可用。
他猶豫了一下,對秦箏道:“可否勞煩程夫人跑一趟,讓王大娘召集些人,去後山守着。”
秦箏知道事態緊急,自是滿口應下。
她去尋了王大娘,王大娘也是二話不說,叫上幾個人就往後山去。
正好喜鵲去給二當家他們送牢飯回來,聽說了此事,忙趕去堰窟通知林昭,讓她帶人去後山防守。
***
水匪的兩艘大船就停在江邊,幾個小嘍囉對着看守堰窟的漢子破口大罵,無外乎說他們祁雲寨都是縮頭烏龜之類的。
但也就罵的兇,船上卻沒幾個人。
此時船上大半的水匪都同吳嘯一起出現在了後山下方的石崖下方。
把船開到堰窟下方罵戰是吳嘯的主意,畢竟他們這麼多人,一出現在兩堰山周圍肯定會被堰窟處看守的人察覺。
不如明面上去攻打堰窟,把祁雲寨的兵力都吸引過去,他們再繞到後山攻上去。
水匪頭子看了一眼石壁上每隔一丈伸出來的橫木,倒吸一口涼氣,罵道:“祁雲寨那羣人是猴子變的不成,這他孃的都能爬上去?”
吳嘯將綁了鷹爪鉤的繩梯甩上去抓牢橫木,笑問水匪頭子:“大當家的這下知道是怎麼上山的了吧?”
水匪頭子瞧得心花怒放:“你小子行啊,果然還是隻有在祁雲寨待過的人,才知道這些法子。”
他手上拿着一把弓.弩,冷笑道:“搶的那批兵器裡,也就這是個好東西,正好用祁雲寨那羣癟三試試弩,敢搶老子的商船還耍老子,姓林的那對兄妹不付出點代價,青州各山頭的還以爲老子成病貓了!”
吳嘯嘴上恭維幾句,心底卻是已經在盤算一會兒怎麼讓水匪幫他對付那姓程的男人,他自己則捉了那個女人就跑。
一想到不但能雪恥,還能得百兩黃金,他簡直是全身的血都快沸騰起來,一刻也等不及。
吳嘯打的頭陣,此次上山的水匪幾乎人手一把弩拴在腰上,身後揹着一個箭袋。
他們前不久纔拿着新劫來的這批武器去搶了一個山頭,那個山頭沒有祁雲寨這樣的天險,一羣草莽拿着刀劍同他們拼命,直接被他們用弩.箭射成了個篩子。
繩梯不比別的樓梯,掛在橫木上搖搖晃晃,一行人費了些力氣才爬上去。
等快爬到崖壁頂時,吳嘯才瞧清崖邊上豎了一道竹矛牆,丈餘長的尖銳竹矛密密麻麻指着石壁下方,他們壓根沒法再靠近。
“這上邊建了竹矛牆?”水匪頭子氣得罵娘:“姓吳的,你耍老子呢?”
吳嘯也沒料到這邊這麼快就建好了防禦工事,忙道:“大當家的,我那日從這裡逃,這裡還沒建竹矛牆,這地勢太高,崖邊又生着灌木叢,在山下咋一往上看,也不知這竟是一片竹矛牆……”
水匪頭子直接把手中的機關.弩對準了吳嘯:“你小子要是敢陰老子,老子把你腦袋射成個馬蜂窩!”
吳嘯連連表忠告饒。
掛在繩梯底下的一名光頭水匪道:“大哥,爲今之計,從船上拿桶火油過來,潑在那竹矛牆上,給那竹矛牆燒了纔是辦法。”
一羣水匪掛柿餅似的掛在繩梯上,掛着的一時半會兒肯定是下不去了,便一個一個地往下傳話,讓還沒上繩梯的水匪去拿火油。
他們這番動靜,也驚動了竹矛牆後當值的哨兵。
竹矛牆後邊建了一座簡易哨樓,高出竹矛牆不少,能看到崖壁外的一些情況。
哨兵爬上哨樓,瞧見崖壁上掛了一串水匪時,整個人嚇得腿都打起了擺子,剛放出信號彈後,就被水匪用機關.弩放出的箭給一箭射死。
弩.箭的速度和力度實在是可怕,連許多擅騎射的老手怕是都發揮不出這樣一箭。
火油重下往上潑到了竹矛牆上,一個火把扔上去,竹矛牆頓時燃了起來。
***
剛打進水匪藏兵器窩點的祁雲寨衆人,正在數不清的武器箱子裡挑選合自己心意的兵器。
“這刀夠利!”
“人家戰場上兵器都講究一寸長一寸強,得用紅纓槍!”
“要我說,有那把力氣拿戟纔好,人家那些當大將軍的,不都擅用戟麼?”
……
一羣人一邊挑揀一邊嘴碎。
楚承稷至始至終都沒看那些兵器,他掃了一眼陰霾的天色,心頭籠罩着一股躁意,總覺得今日似乎還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正在此時,帶着人清點完兵器數量的王彪跑了過來,焦急萬分道:“軍師,壞了壞了!”
“有五口裝機關.弩的箱子被送到水匪老巢去了,我剛剛審問了一個水匪,他孃的說是拿去攻打祁雲寨了!還說有個咱們寨子裡的人帶路,八成就是吳嘯那龜孫了!”
還在挑撿兵器的祁雲寨衆人頓時一片譁然。
楚承稷眸色驟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