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梅主任的話, 衆孕婦臉色微變。
道理她們也都是知道。只不過方纔黎夏一直客氣周到地待她們，讓她們覺得事情應該是十拿九穩了。
沒想到這個市婦聯主任一來就給她們潑冷水。
黎夏慢條斯理的喝着湯。高手在民間啊！這些跑到她員工中心門口開店的，或是土地的主人, 或者是問土地的主人租的地兒。
但無一例外, 生意都挺好的。
據說, 這路兩旁十幾家鋪子已經換過幾撥老闆的。這剩下來的, 都是手藝真的好的。
至於梅主任說的, 她很贊同。
四十幾個孕婦各兩個月的帶薪產假，這錢她出得起。爲了避免出事，她也可以出。
但她不能當冤大頭。
這位梅主任還是挺會來事兒的, 知道得讓她心氣兒順了才行。
梅主任也端起碗吹了吹湯，喝了一口道：“還有, 兩個月帶薪產假, 目前這只是黎總公司纔有的福利。法律還沒有相關規定。你們在關家超市, 沒有這種好事吧？”
“沒有。”三個代表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她們是想爲大家更多是爲自己謀福利。但這個市婦聯主任來了，幾句話一說, 她們就一點爭取的立場都沒有了。
一切都只能靠黎夏來給予，沒有她們討價還價的餘地。
田瑤插了一句嘴，“聽說你們除了管理組，其它員工連社保都沒有買？”
“是沒有。”
田瑤沒問了，但言下之意十分明確。在你們供職的地方你們都沒有的福利待遇, 居然跑到我們這裡來要求！
這回旁邊坐着的人忍不住了。有人開口道：“我們其實只是希望能夠保住工作, 是崔蘭問的能不能享受帶薪休假的待遇。黎總, 只要你願意收下我們就行。我們能幹活的, 只要不是搬搬扛扛, 我們可以的。”
另外一些孕婦也紛紛點頭。
崔蘭有些惱，之前看着有希望你們怎麼不說這話？現在就全推到她一個人頭上了。
“是, 黎總，的確是我問的。”
黎夏笑笑，“問一問無妨的。誰還能不想要更好的待遇呢？這種時候讓你們回去休息，你們想必不會覺得是照顧，反而覺得天都塌了。梅主任，這個事吧，我們公司確實沒有義務。不過我願意出於人道主義，接收她們做我們公司的員工。”
孕婦們一疊聲的道：“謝謝黎總！”
“所以，你們趕緊趁熱喝湯吃肉吧。至於你們的工作。田瑤，你那裡不是要整理三千多人的資料麼，讓她們先給你打雜吧。明天一早，先給她們把入職手續辦了。”
田瑤點頭，“好的，黎總。明早一上班我就給她們辦手續。”
好了，這下踏實了。雞湯也更香了！
黎夏看她們頓時就有了食慾又道：“你們和其他員工一樣。從明天起所有人的工資都按L1算。六月和七月算考察期，8月1號會給所有從關家超市轉過來的人定職級。不過預產期在三個月以內的就不參與這次定職級了。生了孩子回來再說。”
“好的、好的。”
“至於兩個月帶薪休假的事，我請了十幾個資深的女員工來。我要聽聽她們的意見。你們，暢所欲言吧。”
爆炒雞雜上桌了，黎夏招呼梅主任用飯。
梅主任笑着點頭。
肖雪第一個開口，“黎總，我覺得不應該給她們享受帶薪產假。她們沒有爲我們公司掙過一分錢。你收下懷孕的她們，免了她們的後顧之憂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立即有人道：“我贊同肖雪的話。憑什麼啊？你們在關家超市都享受不到的待遇，憑什麼想在我們這裡享受？”
老員工大部分人是反對的，也有幾個說聽黎總的。
魏容沒急着表態，保持了沉默。
崔蘭道：“黎總，如果我們入職了公司，我們不也是公司的一員麼。在座最資深的也不過入職三年吧？三年以後，我們也是老員工了。可帶薪產假一輩子只有一次機會的。”
黎夏點頭，“對，只有一次機會。我要是給兩次機會，不是公然對抗計劃生育基本國策麼？”
梅主任也點頭，“沒錯，計劃生育是基本國策，不能動搖。”
隨着崔蘭的話，方纔表示反對的肖雪等人也面露遲疑。她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再過三年，大家就是老同事了。剝奪了她們這輩子唯一一次的權利好像也不對。
其實給這四十幾個人這個待遇，也就是兩萬塊錢左右的事。
這裡頭有些孕婦看起來是挺困難的。畢竟好多人都剛從下崗的陰影裡走出來，又遇上這茬事。
不但是經濟上拮据，還有點心惶惶的。懷孕期間憂懼可不是好事。
就當爲了祖國的下一代，黎夏其實不介意出這個錢的。
但她也不能不在意老員工們的想法。這才叫了這些代表過來發表意見。
魏容想了一下道：“要不就讓她們籤個補充協議。約定多少年內不能主動離職，不然就要把錢退出來。”
崔蘭道：“好容易有個安穩工作，誰會想主動離職啊？”
魏容道：“等你到一線城市尤其是深圳去看過，就知道跳槽也是一件很尋常的事了。尤其是對有能力的人而言。總不能在我們這裡享受了福利，回頭跳別處去了也沒個懲罰。就算是購房福利，離職的時候也得一次性付清欠款呢。”
“可以，我願意籤。”
“我們也願意。”
黎夏看看老員工，加田瑤和顧芬芳一共十四人。
“你們舉手表決吧。如果贊同的人超過一半，那就按魏總說的辦。時間就定三年吧。”
魏容提議的，她第一個舉手。
然後顧芬芳、田瑤也舉了。她們看出了黎夏的用意，願意關愛老弱病殘孕。其實這花的也是黎總的錢。只不過因爲要服衆，所以纔有這一出。
其他人也漸漸把手舉了起來，就連最開始出聲反對的肖雪都舉了。很快超過了七個人。
黎夏點頭，“行，那就明天籤勞務合同的時候，把這條補充協議也簽了。算是讓你們提前享受這個待遇。進了公司，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多謝黎總！”
“吃吧，這湯不錯，多吃點！”
衆人都埋頭吃喝起來，梅英對黎夏道：“黎總，多謝你肯承擔這件事。”
“既然都接收她們成爲我的員工了，就讓她們的孕期能輕鬆、愉快一點。”
梅英道：“我一定好好組織人學習你的精神。”
黎夏心道：那我可要多進點母嬰用品了。估計這事能贏得不少孕婦好感。
她如果斷然拒絕這些孕婦，別說不給她們享受帶薪休假，就是直接不要她們，法律上都是說得過去的。
但還是要講人情的。
雖然現在X山暫時沒有零售方面的競爭對手，不至於讓一些因此惡了她的民衆轉投別的超市。
但她兩個億都捨得了，這兩萬實在沒必要節約。
這些孕婦是真的弱勢羣體，跟那些供應商不一樣的。
而且這麼特殊的情況，基本是不可複製的，也不會成爲常例。
這一餐衆人都吃得很是滿足。顧芬芳去結賬，一共240元！
黎夏讓田瑤留下安頓這些孕婦。
“有家裡人來接的就讓人接走，住得近的讓班車統一送一下。住得遠的，就安頓到公司的客房吧。至於明天，等軍訓的人走了，空地兒就多了。午間要休息、晚上要留宿你看着安排地方就是。”
辦公樓上有一層樓是準備的十幾間客房。標間，安頓二三十人不成問題。
回頭在大禮堂那邊給這些孕婦弄個集體宿舍也不麻煩。
處理文書工作，肯定是要留在員工中心上班啊。
田瑤滿口答應，“好的！”
顧芬芳也留下來協助她。
黎夏和梅主任握手道別，“累梅主任跑一趟。”
“分內事，黎總別客氣。再說你還請我吃晚飯呢。”
“再見！”
送走了人，黎夏和展翹溜達着往回走。
展翹道：“弄這麼一出，其實就是讓那些孕婦知道你不是冤大頭，你只是出於人道主義。而且老員工也不是一邊倒的支持吧？其實你早就打算掏這個錢了。”
“是啊，畢竟我也不缺這兩萬。但這個錢卻能讓其中一些經濟條件不好的孕婦安心待產。不過也得讓那些孕婦知道凡事適可而止，而且得讓老員工服氣。”
“她們肯定很念你的好，我看到有幾個都偷偷哭了。”
“念不念好，倒不是太重要。”說到這裡黎夏笑了一下，“晚上不要站在窗口往外看。”
“嗯？”
“這麼熱的天總不能不讓人洗澡吧？但澡堂位置顯然是不夠的。吳娜讓把下水道的蓋子揭開了，接了水管出去。然後用不透明的布在附近圍了一圈，讓那些人能去接水沖涼。跑得快的能去大食堂提熱水，跑得慢的就洗冷水吧。冷水敞開了供應。”
展翹笑，“不會亮燈吧？那可比不遮還那個啊！”
黎夏也笑，“下水道旁邊，沒拉燈。”
這會兒所有人都進去了，第一批已經鋪好地鋪、吃過飯了。
懶得等大竈空出來燒熱水的直接去打了冷水。軍訓本來就要自己帶桶的。
衝過涼到了有空調的地鋪，日子就還過得了。
進了辦公室不久，吳青峰找來了。
“黎總，那些孕婦......”
“哦，讓老員工代表舉手表決的，過半同意讓她們享受帶薪產假的待遇。”
吳青峰聽說是這樣就沒多問了。這些人和供應商不同，看到她們過得不好，外人很容易不講道理的怪到他們公司頭上。
黎總能讓老員工自己同意就最好了。
他道：“今天供水和供電的都跑上門來了，讓咱們把原關家超市欠的水費、電費交了。不然就要停水、停電。我瞭解了一下，150家店都只有五六月的還沒付。總數在五萬左右。”
水費和電費是不能不交的，因爲這兩個部門卡着你的脖子呢。
但合同上說了他們不承擔關家超市的任何債務。所以這錢得找政府要去。
當初喬猛那裡，因爲沒有給錢，這些費用都是有地方扣的。但這回，賣家是政府，政府要求他們一次性付了全款。
黎夏摸出手機，打給高市長秘書，“郭大秘，關家超市遺留債務是不是找你報銷？”
“黎總，是什麼債務？”
“五萬塊的水電費。”
“你到時候讓財務拿票據過來吧。高市長有過交代的。”
黎夏讀吳青峰道：“這樣的費用，你回頭直接跟這個郭秘書溝通就好。那天籤合同，我和高市長說過的。”
合同上寫有權反悔什麼的，就是爲了這種時候方便。並不是真的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