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爲黎夏被常昊拒絕的章亮立時升起了幾分護花的心思, “黎小姐，我今晚沒有帶女伴。不知你肯不肯屈尊？”
“呃，你是單身吧？”要不是耿太太防備得很, 黎夏想參觀大大方方的就來了。根本不必接受常昊的邀請。
所以這位如果家裡也有妻子, 她可不敢給他充當臨時女伴。
“是的, 我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
黎夏便點點頭, 跟稍微熟悉些的章亮同行、聊天。
她知道耿總是爲了她的名聲着想才走開的。看來他對章亮的品性很放心。所以, 她也比較的放心。
“章先生在過外學服裝設計麼？”
章亮點頭，“是的，。不過看了一場又一場時裝秀, 我還是對中華傳統服飾最感興趣。可惜現在沒人穿漢服，不然我想把歷朝歷代的漢服都做出來。”
黎夏笑, “你看過劉威和林芳兵的《唐明皇》麼？”
章亮眼睛亮了亮, “看過啊。李建羣老師是我的愛豆, 就是偶像，崇拜的人。”
黎夏道：“也是我的。她作爲全劇的服裝設計師, 爲了呈現出好的視覺效果，四進敦煌、七下西安臨摹了無數壁畫。這份專業精神我是相當敬佩的。”
章亮點頭，“對對對，她前兩年因爲這部戲的服裝設計，拿了飛天獎呢。你還不知道吧, 她26歲與人合作畫的壁畫《沃土》、《寶藏》就被掛到了人民大會堂的甘肅廳。”
黎夏心道：我知道！
後來這位低調、有才華的演員兼服裝設計師過世, 生平頭回霸佔了熱搜頭條。這些都被喜愛她的網友們扒出來了。
兩人在戲園子的一角說得熱鬧, 很快被常昊和幾個平時走得近的二代注意到了。
“哎, 你們知道跟章裁縫一塊聊天的是哪家的姑娘麼？盤正調順、氣質上佳啊。”
一看就覺得是他們這個圈子才能養出來的白富美。一時沒人想到黎夏不是他們這個圈子的人。
“我剛看到耿大哥引着她進來的, 恐怕父兄有些來頭。走，我們過去打個招呼。”好事不能光便宜了章裁縫啊。
常昊道：“犄角旮旯的小地方來的, 不是哪家養在深閨的姑娘。真是哪家的，你們能完全沒見過也沒聽說過？”
“你認得？”
“嗯，算是知道她的來歷。”
“誰啊？”
“蜀中X山來的。那天她和我表哥喝咖啡，我借宅子的時候順口邀請的。”
常昊有些懊惱。他是想看黎夏在這種場合小家子氣的放不開手腳，甚至都麼通知她穿民國服裝。
卻沒想到她穿得很是得體，一來就和章家那個不務正業的老二相談甚歡。還讓自己這幫子朋友都驚豔不已，要上前主動打招呼。
而且，表哥親自引着人進來，也是無形中警告自己不能做得過了，讓人下不來臺。
“哎呦，你可別說那是犄角旮旯。老耿家就是從那裡走出來的，而且耿大哥這些年也一直待在那裡。要是知道你這麼說，宅子不借你了，我看你今天怎麼收場？”
說話間，今天的主客到了，常昊趕緊迎了出去。
其他人也跟着。有腦子靈活的猛地想起前些天常昊喝了酒十分鬱悶的說家裡給他安排了一門親事。
讓他和一個小地方的女富商聯姻。就一個下崗女工，機緣巧合發了財。家裡什麼勢力都沒有。
難不成就是這位？
當時大家都覺得常家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了？但是這麼一看，人還過得去啊！
有兩個人看眼還在聊天，根本沒理會場上動靜的黎夏和章亮。
“這是追到北京來了？那她怎麼都不靠近耗子？”
“欲擒故縱吧。那樣小門小戶的出身，能嫁到章家當少奶奶，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啊。不然今晚幹嘛通過耿大哥又湊前來？”
黎夏跟章亮聊得很開心。
章亮道：“我正準備秋天也去敦煌、西安看看。黎小姐既然對古代服飾這麼感興趣，到時候結個伴啊？”
“看時間吧，我未必有那個時間。我真是羨慕你有錢又有閒啊。”
“父輩創造的條件而已。咦，客人進來了，我去打個招呼。”
黎夏道：“你去吧，我今天就是來看這宅子的。”
常家做什麼生意同她可沒有關係。不過，主客到了，好戲也要開鑼了是真的。先去墊個底，一會兒好看戲。
黎夏把手包的鏈子拉出來掛在肩膀上。然後走到一旁的長條桌拿碟子，準備享用中式自助餐點。
她取了一塊蛋黃鴨卷，舀了一些五彩玉米粒、清炒時蔬，還有一點揚州炒飯。再端一份點睛之筆的泡菜，一碗骨頭湯。
然後找了個角落慢慢享用。
都是請大廚做的，所以雖然食材普通，但味道卻不賴。
正吃得津津有味呢，卻發現處於衆人關注中心的那羣人朝她看了過來。
她瞥瞥周圍，還有人在吃東西，但離她有點距離。所以，確實是在看她。
她也吃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碟子，用溼巾擦下嘴，喝了點湯走過去。
耿瞻小聲道：“章亮剛提到他設計的旗袍，陶先生很感興趣。你就坐這兒吧。”他指了指自己對面空着的位置。
黎夏這才恍然怎麼那麼多目光落到自己身上。
剛跟章亮聊得不錯。她樂得給他當展示旗袍的衣架子，任由衆人打量。
今晚算是個主題party，大部分人都穿的比較復古。
不過黎夏是場上真的把旗袍傳出了味道來的爲數不多的人。
她剛吃了東西，戲園子是開放的空間，只有風扇沒有空凋。略覺得有些熱，便從手包裡把她的檀香女士摺扇取了出來扇風。
手包的細鏈順手收進去，把包擱在了桌上。明顯是主客的老頭對着她說了一串英文。
耿瞻翻譯道：“他說你是東方式的美！他幾歲就被人帶出國，中文只會說你好、再見這類。不過他對中國傳統文化倒是挺着迷的。”
黎夏道：“耿哥，我聽得懂。”她上輩子到後來，經常出國shopping。
耿瞻挑眉，“這麼說你英文不錯啊。怎麼沒聽你提過？”
“也不能平白無故的就說起啊。”
接下來隔壁桌的陶先生再對黎夏說什麼，她便自己應對了。
衆人聽她口語流暢，而且落落大方毫不怯場，跟陶先生講起京劇也如數家珍一般。
兩人還就剛在國際上給國家長了臉的《霸王別姬》聊了幾句。
有人小聲問常昊，“這就是你口中的土包子？”
常昊有些訕訕然。不過陶先生高興，樂意交流，自然對他之後談成事情大有幫助。
“這種女人爲了往上爬，也是捨得下苦功夫就是了。耗子，要不你就從了人家吧。”
耿瞻坐旁邊，原本慢條斯理的吃着桌上的小點心。聽到這句便道：“人家小黎總有男朋友的。她是我的貴客，你們都不要胡說。”
衆人恍然，再看常昊赧然的表情便明白了，原來人家真不是奔他來的。
這麼說，是常家剃頭挑子一頭熱？
常昊和他們這羣人都沒想過這事兒會不成。即便不成，也不該是女方的緣故。
不然即便是喝高了，常昊也不能把這事兒往外說。這些人更不會此時提起掃他的面子。
耿瞻對常昊道：“戲可以開場了吧？”
常昊和陶先生說了兩句，然後讓人去後臺知會。
黎夏看戲開場了，便認真看戲。《貴妃醉酒》這樣出名的摺子戲，她還是看得懂的。
建國以後，就廢除了不準女人拋頭露面上臺唱戲的陳規。
所以今晚唱旦角的是個女士。
陶先生道：“我還記得抗戰勝利後看過這場戲，是梅蘭芳先生親自登臺的。”
旁邊有人陪他說起這茬，常昊今晚請的陪客可都是爲了讓這位能回味記憶中的童年時光。
黎夏只專心看戲。她對京劇的興趣其實就是從《霸王別姬》開始的。哥哥的扮相太驚豔了。
耿瞻小聲道：“你在哪學的英文？”
可別說是課堂上。雖然國內從初一開始就學英文，黎夏高中畢業也算是學了六年。但國內教出來的基本都是應付考試、死記硬背語法的啞巴英語。
他家清歡有專門的英文家教，才能和旁人不同。
“呃，就這幾年跟着會的人學的。說不準以後會經常出國門呢。”
耿瞻想了一下，她手下倒的確有幾員學歷高的大將，也有海歸。
“你想得還蠻長遠的。”
“隨大流罷了，國家如今簡直畸形的重視英語。”這份畸形重視還要延續很多年呢。
黎夏想到黎雯到大二下期還沒考過四級，弄得入黨機會都得拱手讓人，在家憤恨不已的場景也很是無奈。
“確實。其實國內有很多好東西，所以我沒有從小就把清歡送出國去，交給外國人教育。”
戲散場後，陶先生便提出告辭了。
常昊等人送了出去。
“小常先生，今晚多謝你的安排，算是圓了我一箇舊時夢。其他的事，我們回頭再細談。”
常昊送客回來，先找上耿瞻道謝，“表哥，今天多謝你肯借出戲園子。”
陶先生幼時，是家中長輩在自家戲園子請人唱堂會。所以他只能是跟人借有戲園子的四合院，再請了人來家裡唱戲。
“不用客氣。”
常昊又轉向黎夏，“也多謝小黎總，幫我招待客人。”
陶先生對黎夏的印象格外好，以爲是常昊特地請來招待他的。
“不用謝了，我跟常玥好歹算熟絡。”
耿瞻道：“你倆在我禁賭的俱樂部裡賭球，我還沒找你們倆算賬呢。”
一次一次三千塊的轉賬，當他沒察覺呢？
黎夏輕咳兩聲，“時間不早，我也要告辭了。”
章亮道：“你住哪，我順路送你回去吧。”
耿瞻瞥他一眼，看他眼底一派光風霽月，知道他沒有別的想法便沒有理會。
黎夏道：“不用了，我司機在等我。天色不早，早點回去休息吧。”
她今晚還是挺高興的。參觀了這麼闊氣的四合院，吃到了好吃的東西，還看了很正宗的京劇。
耿瞻道：“和你家那個工匠講一聲，等他把你的園子弄完我再讓人去看看。”
“好嘞。”
回去的路上，趙明亮一邊開車一邊道：“黎總，耿總的園子好大啊！這得值幾百萬吧？”
“嗯，差不多有我的十個那麼大。聽說是六百多萬買的。”
“聽說他那輛車也花了六百多萬。”
“嗯，是得要這個價。”都是六百多萬，二十年後，一個變成兩三億。一個就只剩下收藏、懷念的價值。